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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孕

    暖玉蕴香,暖得寒玉心,一世荒唐三生梦,玉暖醉人心。

    ……

    梓抹了把眼泪,忽然笑了,声音嘶哑,却透着欣喜:“还有狼女。”

    泥土混着血水,将一张素白小脸涂的横七竖八,污迹斑斑。

    她快步朝山下走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口气走下山时,已是夜色阑珊。

    雨水依然淅淅沥沥,飘个不停。

    她站在厄境之外,遥遥望着眼前密密仄仄的丛林,心中忐忑。

    狼女可出了摄灵殿,她还好吗?

    她就站在厄境之外,不吃不喝,笑眯眯的望着前方黑压压的林子,不言不语。

    白玉曦遥遥望了她许久,终于还是走到她跟前,还未待他开口,梓就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狼女呢?还有……还有姐姐!她们还在摄灵殿吗?”

    他向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未敢上前半步。

    “不在摄灵殿!你也最好给我滚!”他转身走入厄境,她却笑了,还好,都还活着,她抹了把眼泪,心想,总不能这般狼狈地去见他们,先找个地方安顿,得忙起来,一刻都不能闲着。

    她抹去脸上雨水和眼泪,笑容愈盛。

    要找个好看的镇子,同安河畔的同水镇就不错,找个铺子做做杂工,等攒够了钱,便上路去找狼女罢。

    她摸摸袖筒,还有几两银子,可以换身衣裳,如此便上路好了,有这么多事要做,就没空回忆过往那些事。

    她忽然笑出了声,又抬手擦了把眼泪,咸涩的泪水拭在伤口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捏着生疼的手掌。嘀咕道:“倒也无妨,还没断呢,”蓦地笑开了,声音沙哑而急促。透着欢喜,却微微颤抖:“过会儿买点儿伤药,涂上便好了,就不疼了!”

    就不疼了……

    她匆匆回到茅草屋,入了院子,一路垂着头,盯着脚尖,直到走进屋子,也未看半眼院里的玉兰。

    只是,这袅然清香倏然绕上心扉。她垂眸一笑,将手掌心的血渍蹭上鼻子,如此,脑中便充盈着阵阵血腥,将香层层掩盖。

    走到床边。将干爽的茅草一根根编在一起,口中哼着小曲儿,小时候,婆婆常常哼这曲子,哄她睡觉。

    “一江春水绿,一树桃开,儿落春水。惊得鱼儿跳上船,渔夫乐开了儿,渔妇把网拉,拉上船来仔细瞧,竟是个大王八~”

    她哼着歌,眼泪不住滑落。打湿了手上的干草。

    她抬手抹去眼泪,又擦了擦额角的雨水,小心翼翼将铺上干草仔细变成个斗笠,不甚结实。

    她忽然停了歌声,想起她曾为白玉曦编的那个草帽……

    “一江春水绿。一树……”她擦擦眼泪,又唱起歌来,双手忙个不停,却总是编错。

    直到夜色浓稠,过了子时,她方爬到铺上,蜷着身子,哼着小曲,昏昏入睡。

    翌日一早,夜色化成一片水白,她蓦地睁开眼,头上浸了一层冷汗,噩梦,噩梦,一连几个噩梦,让她手心发凉。

    她瞧了眼手中斗笠,并着旁边一个简单的小蓑衣,颇为满意地笑笑。

    眼睛胀痛,她闭上眼,轻轻按了按双眸,转而将斗笠戴在头上,蓑衣披在身上。

    拉开房门,地上摆着个食盒,她连忙走出屋子,四下张望,周围一片静寂,只有雨声簌簌。

    她拎着食盒退回屋子,坐在铺上,将盖子掀开,粥香四溢,并着几味小菜,是久违的味道。

    她模糊着双眼,揉了揉鼻子,将粥和小菜放到方桌上,下面还有一摞点心,是她最爱吃的酥蓉饼。

    拾起盒子里的汤匙,大口大口吃起粥来,眼泪扑簌簌落到碗里,她一抹眼泪,用匙子胡乱舀了小菜就往嘴里塞。

    真是好吃……

    她将粥和小菜吃得干干净净,又将里头的酥蓉饼取出,放到准备好的小包裹里,拎着空食盒,起身走到门外,声音沙哑,没有多少气力,却字字清晰:“既然恨我,就别给我送吃的,我玉梓,轻易死不了,不劳您费心了!”

    又走了几步,她将食盒放到院门外,转身回到房中。

    放眼望去,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将银子和点心收好,戴好斗笠,穿好蓑衣,径直出了院门。

    待她走远,白玉曦方从屋后绕到院门前,不由冷哼,这是不吃不喝,与自己对抗?

    他弯腰,将食盒拎起来!

    ……空的?

    那她刚刚那一番豪言壮语是说给谁听得?他还以为她多有骨气呢!

    玉梓终究还是玉梓!这个不要脸的废物丫头!

    他忽然心下郁卒,将食盒砰然摔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雨水顺着斗笠,滴滴滑落,打在手心,冰凉冰凉的。

    梓吃了东西,身上渐渐有了气力,走起路来也不那么飘了,手上伤口却微微有了化脓的趋势。

    她皱了皱眉,哗啦一声将袖口撕开,扯下一条纱布,将手掌团团包裹。

    摄灵殿远离人烟,这一路荒郊野岭,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儿,幸而天气凉爽,若顶着日头,不定会不会晕死在半路。

    蓦地心中涌起委屈,她连忙吸了口气。

    “一江春水绿,一树桃开,儿落春水,惊得鱼儿跳上船,渔夫乐开了儿,渔妇把网拉,拉上船来仔细瞧,竟是个大王八~”唱到最后,她就笑了出来,小时候儿,不知道多少次,因着婆婆这首小曲儿笑的合不拢嘴。

    她擦擦眼角,一路哼着歌儿,踢着小石子,就好像在兰村的时候……

    直到天黑,放眼望去,依然了无人烟。

    她加快步子,找了个残垣断壁之所,搜了个席子,简单遮住一个墙角,蜷着身子缩在席子下,双手按着肚子,只听一阵咕噜叫声。

    她终于还是将怀里的点心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只吃了一块,毕竟不多,总要省着吃才是。

    吃了点心,一阵倦意袭来,她蜷在席子下,将蓑衣盖在身上,准备入睡,身下却一片湿冷,忽然,她十分想念雪球,还记得从前睡觉的时候,它总是会凑到跟前,与自己同榻而眠。

    她想起雪球临死的模样,嘴角流着鲜血……

    她牢牢闭上眼睛,心口一阵抽搐,疼痛难抑。

    她又小声哼起歌来,哼着哼着,终于沉沉睡去。

    早晨醒来之时,晨光如洗。

    她觉得肩膀、脖子、腰腿,每个地方都酸疼难忍,遂小心伸伸胳膊,从墙角爬了出来。身上尽是泥污,她毫不在意,只是望着初升的晨曦,怔忡出神。

    雨停了……

    一切都过去了……

    心中却依然难过,舍不得许多牵念,死去的,活着的……有个人,她忘不掉,却又不敢挂在心上,如何是好?

    他曾说过,她是他的妻,而她真的信了,把自己当成他的妻。

    如今,一切都烟消云散,再回首时,却好似做了一场梦。

    这荒唐的一生,能承受多少破碎的梦?

    她垂头看看自己满身的血污和泥污,不由心下一片凄然,什么时候,这身子再也撑不住,也就不用难过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继续上路。

    之后的几日,并非那么难熬,天空晴朗,日头高悬,天气却并不十分炎热,许是到了夏末,夜里竟还有些冷。

    六日后,她终于遥遥望见了小镇的影子,心中激动不已。然刚迈出几步,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疼痛,她心下一惊,许是来了月事?

    可是,随之而来一阵头晕目眩,又迈了两步,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她醒来时,正躺在一家医馆的病榻之上。

    药香弥漫,她睁开眼,瞧见大夫正为她扶脉。

    “大夫,谁送我来的?”她轻声询问,同时转头四下环顾,屋里只有两个病人等着问诊,再无其他。

    大夫并未急着回答她,只是皱了皱眉,她又轻声问道:“大夫,谁送我来的?”

    老大夫捋着胡须,一回头,奇道:“刚刚还在呢,一个穿黑衣的公子……”

    “是不是脸也很黑?”梓急急问道。

    老大夫点点头。

    白玉曦站在门外,捏了捏拳头,见梓急着下床,连忙转身,却蓦地撞上思茗的眼,他拉着思茗的胳膊,转身跃上屋檐,消失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

    梓站在门口,顺着长街,极目望去,隔着各色路人,搜寻那一袭黑衣,却终于还是一无所获。

    老大夫却一把扶住她:“你这个时候,不可乱动啊。”

    她不解,望着老大夫面露疑惑。

    大夫一惊,低声道:“你不知道?你有孕在身……”

    梓连着退了三步:“这怎么可能?我还未曾嫁人!”

    大夫脸色立马变了几变:“未曾嫁人?”同时,眼中透着丝丝鄙夷。

    “我未曾嫁人,如何会怀孕?婆婆说,未嫁人的姑娘是不会怀孕的!”梓一着急,眼泪都要下来了。

    老大夫脸一红,也不知如何解释,反倒摆摆手:“我给你开些药,并着一些安胎的食谱药方,那公子已付过钱了,这是找你的银子。”

    他随手将几锭碎银子送到梓手上,她倒未推脱,爽快地接了去。

    她想,一定是大夫弄错了,没嫁人,怎么会怀孕,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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