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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思凡城(一)

    郁葱芝不知为何,竟动手杀了沈诺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门派。

    穆轩烟和曹平志丝毫不敢隐瞒当日之事,将其一一道来,甚至连沈诺保证是自己要去百兽林,与旁人无关的情境,也用水镜再次显现了出来。

    水镜原不过是个小玩意,却因着其能完完整整的记录人或物曾经做过的事情和说过的话,而被修士重视起来。

    丹姬道君见了水镜,再听了穆轩烟和曹平志之言,叹了声气,就使人去问,分宗里,最近有谁突然离开门派,又有谁和郁葱芝走得近,试图找出那个杀了郁葱芝之人,也就是和郁葱芝联手之人。

    百兽林的妖兽其实是天元宗分宗自己“驯养”的,并非天生地养。因此这些妖兽的脾气其实还算温和,突然集、体、暴、动这种事情,轻易不会发生--除非,有人特意挑起了妖兽们的情绪。

    再加上郁葱芝死的太过蹊跷,平常人听了此事,也能很快的想通,郁葱芝必然是有同谋的,只是这同谋显然是为了自保,直接杀了知情者郁葱芝。

    被派去查这些的,是丹姬道君的二弟子。

    他很快返回,禀报道:“最近,是有一人与郁葱芝走得极近,只是那人前几日已然离开分宗,不知去往何处。”那个人的身份玉牌倒是还在,只是施用秘法,推衍人的位置之事,所耗费的修为极多,轻易无人肯用。

    这位二弟子,显然不知道一个已经死了的沈诺,值不值得师尊来耗费修为。

    果不其然,丹姬道君只问道:“那人姓甚名谁?将其名字和画像通报各处天元宗的店铺和驻地,尽快抓捕。”

    二弟子立刻垂首道:“那人名郁冲之,是郁葱芝的兄长,只是两人关系向来不好……不料这一次,竟然会一同定计,害了沈师弟。”

    丹姬道君有了交代,也不愿在这件事上浪费自己的时间,就很快将人挥退了下去。

    他立在分宗的大殿之前,遥遥望着矿山,忽然微微一笑,取出一壶酒,洒在了矿山的方向。

    “屏儿啊屏儿,你我终究师徒一场,那害了你的人已经死了,堕入蛇窝,骨头都寻不到了,你且安心去投胎罢。”

    墨君琰为了沈诺一事而迁怒白屏儿,丹姬道君并无异议。那原本就是白屏儿的错,该她承担的,丹姬道君不会姑息。是以墨君琰一提到此事,要白屏儿被罚矿山,丹姬道君就答应了。

    可是到底是师徒一场,白屏儿为人乖巧伶俐,又是丹姬道君唯一的女徒弟,丹姬道君亦是觉得可惜的。他可以接受白屏儿被罚,却不能接受,白屏儿离开后,一年的功夫就没了,死于非难。

    这笔债丹姬道君显然是不能算在已经同样结婴的墨君琰身上,只能算在了敢自曝天灵之体的沈诺身上了。

    年管事在初阳峰,战战兢兢的开始收拾行礼。虽然他自觉没有错估一件事,李远就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郁冲之也被他前几日哄走了,乘坐传送阵去了西漠之地寻找提高修为的机缘,几年内不会回来。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年管事,这是分宗主赏赐给您的东西。”

    年管事老迈之年,险些将玉盒弄掉在地上。

    幸而修为犹在,才没有出丑。

    见丹姬道君的人已经走了,一直在一旁装鹌鹑的李远才讷讷开口道:“师父,您不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么?”他也很好奇,分宗主会赏赐给年管事什么东西。

    年管事打开玉盒一看,就愣住了。

    延生丹,可使人增加十年寿元的丹药。

    这是……赏赐?

    年管事忽然在想,这是在赏赐,他做过的哪一件事呢?

    李远大喜,“太好了,十年的时间,足够师父结丹了!”他也就有人给他做靠山了。

    年管事当然也想到了此事,他回头看着李远,目光闪烁着。

    齐润止也没有料到,天元宗分宗从祥云城收来的五个徒弟之中,第一个死的,竟然会是那个圆滑而懂得算计的李远。

    他歪了歪头,看着远方天际,感伤了一会,就跑去练剑了。

    他还记得沈师兄说过的话,旁的都是假的,自己的修为高了,能打能跑,这才是真的。

    再说沈诺。

    沈诺落下悬崖的那一刻,就借用短距离传送阵的力量,将自己传送到不远处,然后就悄然遁走了。

    这个短距离传送阵,就是墨君琰在研究了沈诺的扇坠传送法之后,自己捣鼓出来的。前次见了沈诺,就将东西给他了。

    那时两人第一次在一起之后,墨君琰才赧然发现,他的沈诺,竟然会是纯阴之体!而刚刚沈诺给他的,据说是双.修功法的东西,竟其实是单方面的采补功法。

    墨君琰体.内涌入不少阴灵气,阴阳灵气竟是出乎意料的平衡了许多,而久久压抑,始终不得其法的碎丹结婴之事,亦是迫在眉睫。

    墨君琰能感受的到,只要他愿意,原地坐下,便可碎丹结婴!

    可是他还是暂时压抑住了。

    “小九,你愿如此待我,我此生定不负你。待我出关,我们就择日……”

    沈诺却打断了墨君琰的话:“待你出关,我们再谈此事。你现在……还是尽快结婴的好。”

    墨君琰异常感动,又送了许多东西给沈诺,还特地托了师尊照顾沈诺,这才闭关入定。

    沈诺离开之时,就将墨君琰送予他的大部分东西都放在了墨君琰的洞府里,没有带走。只是从前世就跟着他的青木剑,千幻面具,以及那副短距离传送阵,他想了想,还是留下了。

    青木剑跟了他许久,与他灵根属性相合,剑中又有一丝天雷蕴于其中,克制妖魔,是最好的利器了。

    千幻面具的好处自不必赘述,沈诺相貌如此,偶尔遮掩,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至于短距离传送阵--沈诺显然明白其好处,犹豫了几番,终是留下了。

    虽然墨君琰也好,墨云衣也罢,他们统统都不知道他所改变的前世今生之事,可是天道知道。留下这些,也不算他欠墨君琰的了。

    沈诺借由短距离传送阵离开,却也没急着找年管事和李远报仇。年管事寿元无多,又心性狭小,怕是不会放过李远。李远性命堪忧,而年管事又临死在即,就算他能侥幸活着,将来墨君琰出关,大约也不会放过他。

    沈诺想通这些,就独自一人,戴上千幻面具,化作一个普通的二十出头的年轻散修,便离开了。

    有句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沈诺在花费了大量灵石,发现自己距离东九洲之地,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距离,可是已经囊中羞涩之时,终于发觉不对了。

    前世他也跟着墨君琰去过东九洲,东九洲民风奇特,散修极多,对于想要历练进阶的修士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墨君琰会带着沈诺去东九洲,也是想要让沈诺在那里进阶筑基。只是沈诺先是自废火灵根,再是被采补过度,彻底伤了修炼的根基,他后来虽然找到了筑基期的心境,却始终进阶不了。

    沈诺虽然只去过其中的两个洲,也足以让他对和乾元大6遥遥相望、天元宗管不到的东九洲,有相当大的兴趣了。

    只是前世之时,墨君琰那时是元婴真君,法宝众多,又不缺灵石,带着他时,也不需要沈诺花费灵石,墨君琰带着他边走边玩,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看当地的风土人情,看看沈诺能否在那里历练筑基,不过半月之间,两人就到达了东九洲。

    可是现在……沈诺自然是没有元婴真君的法宝,更没有那么多的灵石,可以让他能够乘坐真正的远距离传送阵,直接传送到乾元大6的东部边缘之地。

    沈诺无法,只好停在一处凡人和修士共存的城市里,打算想法子赚灵石。

    这座城市唤作思凡城,里面的人也很奇怪。沈诺第一次发现,会有凡人看向修士之时,露出可怜的神态。

    沈诺觉得奇怪,却也没打算深究,只是在他想要询问思凡城内,是否又修士独有的聚居地或者洞府时,直接被人给鄙视了。

    “咱们思凡城才不兴那个修仙什么的!你见到的修士,都是路过的,要么就是肯放弃修炼了,咱们思凡城才许他长期住在城里。否则的话,一月之内,你必须离开思凡城。”掌柜的大摆着手,怜悯的看向眼前的青年道,“咱们城主说了,修仙无用,没得浪费时间。还不如活一日,玩一日,快活一日,放纵一日,修仙?整天盘着腿,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了,还有这么多的美食享受不了,有何意思?”

    沈诺皱眉,他忽然问道:“你不怕我么?”

    一介凡人,如何又能对他这么谈笑自如?还能……同情的看着他,一点也不怕的模样。

    那掌柜的一听就笑了:“咱们城主说了,你们修士讲究因果,是绝对不能杀咱们普通人的。而且,就算你们要动手了,咱们城主也有法子把你困住,生生世世的困在这城里,做最下等的奴仆,每个凡人都可以支使他干活。”

    那掌柜的笑的极其骄傲,然后见沈诺还是不信,就冲着一个比沈诺修为还高一些的筑基中期的修士抬了抬下巴。

    那个筑基中期的修士,立刻就毫无修士骄傲的屈膝跪在了掌柜面前。

    “敢问主人有何事需要奴去做?”

    掌柜的见沈诺眉宇间都是怒气,一点也不怕火上浇油的抬起那筑基中期修士的下巴道:“呦,长得还不错。去,换上女子衣服,给这位新、来、的,跳个舞来赏一赏!”

    那位筑基中期的修士,亦是二十几岁的模样,凤眼微挑,一身红衣,本就略显女气,这掌柜的如此侮辱,让其换上女子衣服,显见就是故意作践人了。

    沈诺眉心跳了跳,没有说话。他也想要知道,自己是进了什么地方了。

    他明明记得,看地图的时候,问路之时,虽然有人说过思凡城习俗奇特,可是怎么也没有料到,这思凡城的习俗,竟能奇特到这种程度。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的修士,竟然真的听从凡人无理的要求。

    那名筑基中期的修士,果然站起身来,要去客栈后面换衣服。

    客栈里的其他人却嚷嚷道:“去什么后面?就在这里换!掌柜的,还不把衣服拿给他?”

    掌柜的眯着眼睛就从柜台下面掏出一件轻薄的纱衣,丢给了那位修士,嘴上还道:“那位客官说的没错,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姚仙子,您不如就在这里换吧!”

    说着,他还暧.昧的看了沈诺一眼,像是要激怒沈诺的样子。

    沈诺端坐在桌前,动也不动。

    而那位明明是男儿身的“姚仙子”,却真的当众脱了衣袍,仅着短衫短裤的白色中衣,就动作缓慢的将那件轻薄的女子衣服给穿上了。

    沈诺依旧未动。

    “姚仙子”换完衣服,许是觉得还不够,又将男子束发摘下,挽上一个堕马髻,戴上钗环,点上朱唇,绕着沈诺,妩媚而不失英气的就跳起了舞。

    众人大叫“好”,一面吃酒,一面夸着“姚仙子”有多么多么的有风情。

    沈诺终于动了,众人的目光都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仿佛一有不对,就要做些什么似的。

    结果沈诺动是动了,却一没有怒骂着跑出去,二没有为“姚仙子”出头,三也没有对众人发怒,反而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葫芦灵酒,唇角勾了勾,一面赏舞,一面饮酒,显得越发的悠闲自在,只是却动也不动客栈里准备的酒饭。

    “姚仙子”眯了眯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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