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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梵唱,天桥

    “流~火~!”

    凌风重复了一遍,品味着这两个字里面蕴含的味道。

    他脚步不停,片刻之后,就来到了流火石碑前。

    “咦?!”

    凌风忽然脚步一顿,亲眼见得就在他前方不到数丈之处,一点火星蓦然从虚空中浮现了出来,“噌”地一下,以目不暇接的速度飞掠过来,碰撞到了石碑上。

    “蹭~”

    斑驳石碑上,火焰冒出,流转在“流火”二字上,分外的应景。

    “这火焰……”

    即便是隔着数丈的距离,凌风依然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更见得那火焰在石碑上依然欢快地燃烧着,仿佛不需要什么燃料,就能燃烧它自身不愿为止。

    事实上也是如此。

    凌风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看着那“流火”二字上燃烧着的火焰,在整个过程中无半点削弱的意思,一直持续到了十息上下的时候,才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与其说是燃无可燃而熄灭,倒不如说时间到了,它自身不愿再燃烧下去。

    “好诡异的火焰。”

    凌风丝毫没有亲身尝试一下“流火”的兴趣。在刚才那十息的时间里,凌风的目光越过了石碑,将整个流火区域收入了眼底。

    遍地都是焦土,漆黑的土地上尽是烧焦的痕迹,时不时就腾腾地冒出火焰来,好像是深藏在泥土中良久的火苗,重新遇风而燃烧。

    空中一片沉寂,乍看起来安全无比,然而时不时地,没有丝毫征兆地,就会有数点火星凭空浮现,好像在这片空间中遍布着无数的裂缝,通往一个火的空间一般。

    整片天地,弥漫着一种火一样的红赤赤颜色,水蒸气般的高温扭曲,仿佛是一个大的火炉,踏入其中,炼化成空。

    “脚下需小心。”

    “又需要时刻应付全无征兆,突然袭来,防不胜防的流火……”

    凌风暗暗摇头,觉得绝地流火之凶险,怕是更胜过此前无数。

    “好在……”

    凌风下意识地,伸手抚摸向额前。

    恰在这个时候,悠扬曲折的琴声,从高处流下,仿佛一汪清泉,熄灭了火热。

    “他们果然已经到了。”

    凌风循着琴声,极目向着高处眺望了过去。

    应景一般,大片的云气渐渐消散了开来,在凌风与论道崖山巅之间,再没有了阻隔。

    最高的山崖上,有一处突出的山岩,正对着凌风所在的方向,妙僧盘坐于地,身前有一琴案,双手在古琴上轮转着,动作轻柔曼妙如抚摸着情人的**。

    琴声,不住地从他的双手下流淌而出。

    凌风微微一笑,驻足倾听了片刻,心道:“不曾想这和尚了是一个琴道高人,不下玉罗刹和大师兄。”

    “妙僧一说,倒也无愧。”

    “让他们久候?久候,倒是我的不是了。”

    一念闪过,凌风毫不迟疑,一步踏入了流火区域当中。

    同一时间,突出岩石上的妙僧琴声变幻,一种空灵幽玄的味道从中浮现了出来。

    随即,梵唱之声,响彻天地。

    ……

    “焚香一炷,绕了如来嗟叹。

    念经百遍,与佛无语对看。

    我拜倒在佛前,问命中是何观?

    佛说,清静,清静,红粉不过骷髅。”

    ……

    “刷”

    一道流火,凭空浮现,火光闪耀处,离凌风的脸庞不过区区丈许距离。

    其速飞快,刚刚出现,下一刻就几乎烤焦了凌风的眉毛。

    此时,他的脸上,犹自在流露着欣赏、陶醉之色,仿佛为妙僧的梵唱所动,所感,无法察觉到身外事一般。

    眼看着,流火就要扑到凌风的脸上,将他化作脚下焦土的一员时候,他微微一侧头,精准无比地让过了流火。

    “咦?”

    山巅上,传出了一声惊疑声音,似乎为什么而惊愕,又带着几分不敢确定似的。

    妙僧的梵唱,犹自不停,琴声轮转,若是佛前嗟叹,虔诚祈问。

    ……

    “焚香十柱,青烟袅袅不散。

    念经千遍,我佛悲悯默然。

    我拜倒在佛前,求不净烦恼根源。

    佛说:烦恼,烦恼,彼岸便在眼前。

    ……

    梵唱声中,凌风甚至闭上了眼睛,脚下不停,闲庭信步一般,在绝地流火中穿行。

    一道道流火浮现,或是擦着他的脸庞而过,或是竭力伸出手来想要拽住他的衣角……一切的一切,终是徒劳。

    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凌风或是一侧头,或是一转身,或是一停步,或是加快了速度……总能让那些流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那妙僧梵唱中一般,徒自嗟叹。

    偶尔,凌风会止步,会绕过,每当这个时候,定然是地上焦土中冒出了炽热的火焰,地涌喷泉般地喷吐着灼热。

    整个绝地:流火,在凌风的眼中,如那掌上纹路,俯首可看,清晰无比,丝毫不曾给他带来半点的为难。

    那毫无征兆,突然闪现而出的流火;那突兀冒出,焚烧一切的地焰,对其他人来说,或是无比凶险之地,可对凌风来说,却是四绝地当中,最轻松的一处了。

    在迷神天珠下,不管是地下蕴含的危险,凭空冒出的流火,皆是洞若观火,每一道轨迹,每一个时机,都在他的掌握下。

    凌风的心神,反而有七八分,是落在那妙僧梵唱上,品味着其中的痴,其中的情,乃至于从痴、从情中获得的大体悟。

    当凌风的脚步,踏出了流火绝地的时候,妙僧梵唱也落下了帷幕:

    “是故: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铮~!”

    妙僧戒色双手按在古琴上,琴弦不甘地颤动着,发出声声余韵,绕梁不绝。

    从他的背后看去,只见得他高高地仰着头,似是不想让什么东西流淌下来,宁愿任由它们在眼眶中被山间的风儿吹得干涸。

    良久良久,等妙僧侧过身来,面对身后众人的时候,脸上重新挂上了安详的,万物不芥于怀的笑容。

    “他是怎么做到的?”

    神拳萧大王的面前,摆放着数个硕大的酒缸,里面全空,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于他的手中,一个刚刚拍开泥封的酒坛提着,却送不入嘴巴里,脸上神色尽是凝重。

    神拳萧大王目光所及,正是凌风施施然踏出了绝地流火,向着山上而来的身影。

    众皆沉默。

    妙僧戒色无意识地拨动着琴弦,发生铮铮铮的声音直若其不平静的心绪;

    天机杜如晦拿着棋子敲击在棋盘上,震得纵横交错十九路上密布的棋子颤抖着几欲移位,却浑若不觉;

    逆天邪从阴影中挺直了身子,手中本能地捏出了手印;

    严晴语的笔尖停顿在面前的画布上,墨水低落下来,晕染出了一朵梅花……

    ……

    他们,就是最终抵达了论道崖巅峰的五个人。

    好半晌,妙僧戒色叹息一声,按住了琴弦,道:“萧大哥你又是如何能返璞归真,以简近道,走上了古今只有武神风狂一人走通的道路?”

    “杜兄你是怎么靠着一个龟甲算尽天机,几无遗策?”

    “天邪兄你的逆天印意念如何一强至斯干涉天象?”

    ……

    妙僧戒色每问出一句话来,换来的都是沉默与若有所思,他没有回答萧大王的问题,却又将不是答案的答案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是啊,到了这个地步,站在论道崖上,又岂有等闲之辈?

    哪一个不是有着自己拿手的绝活?有着远超同侪的手段?!

    凌风在绝地流火中展现出来的惊世骇俗,应当也是他的一个超绝之处吧。

    “嗯?”

    妙僧戒色话刚说完,神色忽然就是一变。

    几无先后之分,杜如晦、萧大王、逆天邪……皆是如此。

    “嗖嗖嗖~~”

    一道道流光,是他们的腰间浮动了出来,旋即流光窜到了空中,悬浮着、雀跃着,似在欢呼着什么。

    “命符?!”

    妙僧戒色伸手向腰间的动作抓了一个空,等他反应过来,命符已经悬浮到了空中。

    其他人,亦是如是。

    看到这个异状,众人顿时反应了过来,齐齐回首望向了通往论道崖山巅的唯一缺口处。

    “他来了!”

    ……

    论道崖山巅下,凌风停住了脚步,若有所觉地捂住了腰间。

    那里,命符在激烈地跳动着,好像随时可能蹦起来,化作雄鹰直上九天。

    “到了吗?”

    凌风微微一笑,将命符从腰间拽了下来,握在掌心,任其跳动不理。

    他的目光向上,将论道崖山巅的情况尽收眼底。

    那浮动着的云气,早就被他抛到了身后,在眼前,论道崖山巅向他展现出了最本真的面目。

    仿佛蘑菇一样,上宽广而下收窄,似是千万年风化,无数荒原意识的凝聚,削去了论道崖巅处的根基。

    在凌风的眼前,犹如天柱,又似石笋般的孤立石柱,突兀地分割了视野。

    于天柱的最高处,支撑着一大片完整的山巅,也是论道崖真正的形貌。

    天柱整体呈现出了一种黑黝黝的颜色,其上又如伤疤一般,爬满了粗壮青绿的植物根系。

    从论道崖半山要开始,本来就没有任何生灵能够生存,别说血肉生命了,即便是最卑微与顽强的小草,都绝迹此间。

    此刻出现在凌风面前的,却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在天柱支撑的论道崖上,一株古树苍天,不知道生存了几千几万年矣,庞大的根系几乎将整个论道崖包裹。

    那低垂下来的根系彼此纠缠着,除了包裹住了论道崖与天柱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倾斜下来,如一架天桥般,垂落到了凌风的脚下。

    另一端,就是论道崖的一处缺口,也是上去的唯一途径。

    “我来了。”

    凌风微微一笑,一步踏上了根系天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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