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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医者父母心

    冷宫如暴室,不受宠、犯了罪的嫔妃被打发来了这,不仅受尽凌ru,吃穿用度还要被克扣,若不小心生了病,便没有人再管了。

    原只是听说如此,今儿一见,江芊熠只觉得惊讶,又越发恐惧,幸而自己躲过了几次选秀,幸而自己嫁的是心爱的棐啻。

    想至此处,又是心里没底,若真如东方萦所说,大齐因三足鼎立而灭,万一是陶家当主,陶棐啻不幸做了皇帝,不也要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不由身?

    到时候君王的无奈、她的无奈,定会是场极度的悲剧,等回了国,定要细细嘱咐他:宁死不为皇帝!

    原先的她,不过一位没名没分的姑娘(襄主是后封的,之前龙空名并不掌管越国,即便要好也无法封赏),连进宫门都要龙空名陪着,守卫才愿放行。

    如今可不同了,不仅成了柔菡襄主、嫁了大齐厉侯为贵妃,还受了大齐皇帝的亲封,成了正一品瑶真圣女,号称“第一圣女”。

    这人的身份不同了,走起路来都觉得腰板直了,不仅可以对侍卫、宫人呼来唤去,还可以随意进出御膳房,想要多少山珍海味都不是难事!

    欢欢喜喜用食盒装了一堆饭菜,便又偷偷往北宫而去,悄悄越过了高墙,迅速跑入林瑛岚的房间。

    此时的林瑛岚,唇色更是发白,原还有一点血色,现下都已然随风逝去,只有那病得微陷的眸子,布满了血丝。

    既然有一线生机,她自是不会就死的,毕竟大仇还未报、龙黎轩也无知生死。可这病痛实在折磨,江芊熠吩咐了不能睡去,她便强撑着尽力不眨眼睛,如此,便布满了血丝。

    见她那满是热泪的慎人眸子,江芊熠也惊了一惊,忙将刚取来的药箱打开,取出一种药水,于她的太阳穴、内关穴一抹,忙道,“你现下可以合眼了。”

    话罢,也不见她合眼,遂解释道,“这药水有提神的作用,能保证你合眼不会睡去。你的?

    ?眸已然不能再撑,还是合眼休息一下,再行用膳吧!”

    一听用膳,林瑛岚才乖乖闭上了双眸。

    约是有两日滴水未进了吧!从前锦衣玉食的,也感觉不到这吃喝的重要,任性时还总是不吃不喝一顿,也无关痛痒的,还沾沾自喜地以为饿上几顿也无碍,现下总归是体会到了饿的难受。

    方才半个时辰内,林瑛岚的双眸都近乎睁着不眨,定然已经累坏了,江芊熠细心地抓了缓解疲劳的药,还带了熬药的砂锅,随即便开始煎药。

    估摸着一盏茶的时间,林瑛岚便有了动静,“本宫重病难起,贵妃可否扶本宫一把?”

    一听她说话,江芊熠忙放下手中的配药,快步而去床旁,伸手于她的颈后,小心将她扶起,“药煎好尚需一些时候,你且先用膳吧。”说罢,便扶着她往饭桌而去。

    考虑到她的行动不便,江芊熠还细心地将饭桌移近。她难得如此细心,竟没用在无忧或是陶棐啻身上,倒用在无忧的死对头身上,若是被她知晓了,定然又是一场风雨!

    不过医者便是如此,见有病人,便忍不住想要探一探病情。所谓“医者父母心”,林瑛岚怀着身孕被打入冷宫,还遭人毒害、患上了鼠疫,不管换了哪位医者,大约都不忍见之不理吧?

    起初,林瑛岚连拿起筷子的力气也无,江芊熠干脆好人做到底,尝试着喂她用膳、饮水。打从记事起,她喂人喝药,已然数不胜数,可这喂食,还是人生头一次。

    本想将这珍贵的第一次,献给美兮的。可惜还没等那孩子学会吃饭,她便已经拱手给了林瑛岚。

    还记得无忧怀美兮时,她帮着照顾了许多月,那是她第一次替人保胎,虽过程坎坷,但结局还算是完美的。

    自那以后,她便深深地体会到了所谓母心,那是一种超脱爱情、亲情、友情的情感,令人感动、令人霤人震惊。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格外怜悯林瑛岚,昔日的无忧亦是受了夫君的遗弃和伤害,与今日的林瑛岚,近乎没有分别。

    吃了饭菜、喝了御膳房的大补汤,林瑛岚气色总算好了少许,病容也渐渐带了几分美感,也终是有气力用膳了。

    随即拿过江芊熠手中的筷子,林瑛岚感激一笑,连双眸之中也纯是感激,丝毫没了平时的骄傲或轻蔑,“有劳贵妃,本宫已然恢复了气力。”

    江芊熠回之一笑,伴着点点同情和伤感,随即取出从尚服局找来的衣裳,“娘娘穿着狼狈,实在不衬身份,我去尚服局取了一件青衣来,似是宫养姑娘的服制。想来是先皇的哪位宫养姑娘所穿,若娘娘不嫌弃,便穿着吧,免得再冻着自己。”

    看这服制,应该是曜帝年间的最后一批宫养姑娘。据她所知,那批姑娘都已经陪了葬,这死人的衣裳,怎么可以胡穿?

    想来江芊熠不懂宫里的事,只看着这衣裳料子不错、又能防春寒,便拿来与她了。

    不过现下也不是计较身份的时候,死人的衣裳便就死人的衣裳吧,总不能冻坏了自己的孩子。昔日她失去艺菊帝姬已是终身大憾,现下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这是她用四季菊换来的,汗血可见,决不能辜负了!

    想罢,林瑛岚便是微微一笑,“多谢贵妃。”说着,便将衣裳接来,转身走了几步,便开始换衣裳。

    并不是她不矜持,而是这房间一目了然,并无屏风、也无隔间。反正江芊熠也是女子,情急时刻,也无心计较那么多了。

    这是一件春装,一层薄薄的棉花缝于衣间,领口、袖口也缝了一层薄薄的棉毛,在这乍暖还寒的春日穿正合适,只是过一段时日,就不合时宜了。

    她缓缓转身,依旧顶着重病的病容,因病颤抖的身子,随着转身的力度一晃,差点摔倒,若是病弱可怜的样子,叫人看着心下不忍。

    这么些年来,她为了荣宠不衰,从来都是小心照料自己的身子,几乎不曾生病。就算病了,至多半日也要治好,不管多小的病、多苦的药,她都不敢马虎。

    许久不病,她早忘了病痛折磨的感觉,如今经了这鼠疫,才感觉到病痛的厉害。这不过普通的瘟疫,便已经要了她半条命,看来她的身子也不若看起来那么坚强。

    见她要摔倒,江芊熠跟着一惊,正要起身去扶她,却见她一笑,“不必扶我,贵妃且安心坐着,这几步路我还是能自己走的。”

    曾几何时,江芊熠也说过这样坚强的话。记得那是她七岁之时,为着治病救人,而去深山采药,不料被几条毒蛇围攻。

    当时的她,才刚开始习医,诸多事情还不懂得,见了毒蛇便是束手无策。蛇乃是冷血动物,从不群居,甚少见到多条同时出现的情况,连逃都不知往哪个方向逃,只能任它们宰割。

    好好的一条腿,就那么毒废了。不过幸而何纾是医界高手,治一条残废的腿倒不在话下,只是那毒蛇毒性厉害,就算是她,也要治上几月才能见好。

    那几月内,江芊熠几乎都是由香蝶搀着走路的。许是遗传了何纾坚强的性子,她却不安于此,非要自己试着走路。没想到走着走着,残废的腿竟恢复得神速,不过一月之后便好了,可谓奇迹!

    那时的江芊熠,也说过这样的话,“这几步路,我还是能自己走的!”

    她所谓这几步路,指的乃是残废时所有的路。于她而言,残废不算什么,只要不放弃、不绝望,就会发生奇迹。

    经了那事,何纾便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一直以来的爱哭鬼,也有如此坚强的时候,不愧是她的女儿!

    江芊熠向林瑛岚叙说着她少时的琐事,不禁一笑,“也不知那时哪里来的勇气,明明知晓深山多猛兽,还敢冒险去采药,若不是娘亲及时来救我,恐怕我当时便已经丧命了。”

    听着她的童事,林瑛岚也颇有感慨,却与她人感慨不同,“自古母亲都是最爱孩子的,你一人冒险入深山,她自然不放心地跟你而去。”

    江芊熠一怔,继而一笑,“我与表兄他们说此事时,他们皆是说我坚强可赞。可与你和琳荌说时,你们的见解却是不同于她们。许是同为......”

    “同为人母”四字还未出口,江芊熠便戛然而止,她虽是可怜林瑛岚,但也知晓琳荌身孕、美兮出生之事是机密,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许是因为重病,林瑛岚也没注意到她眼下的尴尬,只欣然道,“你确然坚强可赞,没想到你少时便是胆气过人了。”

    说到这,林瑛岚才恍然,“对了,你是如何进这北宫的?在北魏,若无皇上、皇后的亲笔手谕,非北宫者是不允许进入的。”

    江芊熠无谓笑笑,“不过北宫而已,哪里用得着手谕如此麻烦?跑一趟帝青宫、或者跑一趟凤藻宫,再去北宫救治你,皇帝皇后挨得住,你的病可挨不住的。”

    果不其然,她是闯宫的!林瑛岚心下惧然,她已是戴罪之身,若还落个纵容闯宫的罪名,便是一百条功德,也赎不回原来的地位了,遂一惊道,“北宫门外守卫森严,宫中又常有侍卫、宫人轮流巡逻,你如何闯得?”

    江芊熠挑眉一笑,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高墙,“闯宫还用得着走门?这不过两丈高的墙,一跃便轻松过了。巡逻的宫人虽多,也有疏漏的时候,再者我是大齐厉侯贵妃,他们不过平平的身份,还敢告状不成?”

    虽是这样说,可被人抓了把柄总是不好的。也不知为何,林瑛岚总觉得危机重重,随即道,“不如贵妃留下药材,本宫自己煎药吃。此地不宜久留,一经发现,便是本宫与贵妃二人的大罪,本宫怕贵妃吃罪不起。贵妃乃是本宫的恩人,本宫岂有害恩人受罪之理?”

    江芊熠却是不畏不惧,“娘娘且放宽心吧,病着切忌忧心忡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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