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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二章:想幸福一回

    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江芊熠却觉不然,若人人都要百年才能修成,那世间不就少有两情相悦者?

    龙空名被护送来大齐,也带来了尚还体弱多病的美兮。慕容睿怜其小小年纪、受此苦楚,感念她是无忧之女,便让陶温尔收为义女,封做正四品圣女,赐号康。只待无忧嫁入兴侯府,便可与之相见了。

    雪日之后的散步,最是神清气爽,只是化雪之日寒冷,江芊熠手上的暖炉,简直一刻也不愿离手,比起越国,这大齐实在寒冷太过了。

    听说大齐的婚制之中,成亲后一月乃是蜜月,新婚夫妻要一同出游一月,以回家后怀孕为喜上加喜,若是没有怀孕也无妨,只要拜祭拜祭祖先,算是赔罪了。

    原还未定蜜月的地点,但经无忧一说,她不免对金国有了强烈的好奇心,虽说寒冷难御,却也无妨,现下金国并不乏炭火和暖炉,过月应是无事的。

    “想什么呢?”无忧也成天捧着手炉不放,时不时地让沁寒加几块炭,才受得大齐的冬日。见她双眼无神,便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莫不是在想婚后的美好生活?”

    睨了她一眼,这才瞥见她的一脸坏笑,江芊熠不禁红了脸,“你想什么呢?我总觉得不怀好意的……”

    无忧哂笑,看着她的双眼愈是玩味,“是不是改变主意,想与厉侯……成就美事了?”

    一听美事二字,江芊熠自然而然有了女子的娇羞,却还是直言所思,“我说过要学毒术,便一定会坚持下来,况且你需要我做配合者呢!师父说这几日成效了,可不能半途而废。”

    其实打心底,无忧还是不希望她献身于陶棐啻的,许是因着他之前风化雪月的传说,许是与之不甚熟悉,她总觉得他没有那么单纯!

    江芊熠一向是有什么便说什么,不会拐弯抹角,也不太会口是心非。一听她决心了,无忧便也放心了,只待她将他考量一番,再将好姐妹交于他也不迟。

    毒术的重修不能耽误,记得东方萦说过,她的体质适合在寒冷之地重修,只要服下抑制寒症的药,即可安然修炼,不怕雪地致病。

    如此一来,她们便加勤练习。虽说陶棐啻答应了,暂时不碰江芊熠,但无忧还是难以相信。以免江芊熠武功不济,吃了夫君的亏,必要尽快进步毒术。

    听说龙空名到了,江芊熠便放下修炼,第一时间出了宫,往龙空名所在的客栈跑。那是皇家客栈,其中每一间客房,都是皇家专用的,这几日便都供皇家外戚、无府邸者居住。

    体谅她的爱兄心切,无忧也没拦着她,只无奈笑了笑,抱着貂儿,踱步于皇宫的深巷之中。这是一条去往仪安皇后专用宫?用宫所的路——夜薰宫。

    深巷的建成,始于慕容睿曾祖父时期,乃是庆贺大齐建国所建,一共十里,遥望无边。深巷两旁都种满了常青藤,饶有几分田园的味道,再装饰上一些松柏,屹立不倒的样子,又给田园增加了几分肃意,如战士般顽强坚毅。

    此处本不冷清,只是这雪日刚过,实在寒冷,便没有妃嫔出行,只好冷清下来。若是独自踱步于此,阴森冷滞,难免有些恐怖,幸而有貂儿陪同,且是白日,不然无忧断不敢来此。

    本是有妃嫔宫所于此,而后因着传说仪安皇后不安,常于深巷间出没,因而搬离了此处,便就空置下来,只夜薰宫还立着仪安皇后的牌位。

    仪安……那许是无忧一生的痛……

    她香消玉损之时,便就是那晴璧郡主一跃成嫔之日,往日的璧梨殿已然空寂,今日的晴璧取代了当日的仪安,成了凤麟宫执掌大权的皇后!

    自无忧听说了此事,便再也按捺不住,杀母之仇必要加倍报之,管她是什么凌威侯的干女儿,只要是招惹了无忧之人,必不得好死!

    踏入夜薰宫的一刻,还能隐约觉出仪安的冤声,在她人听来如此恐怖,而于无忧而言,却是那样痛心。

    十几年前,她见仪安跪得辛苦,好不容易才劝得慕容睿去见一见她。本以为父皇与母后会和好如初,却也不料第二天,仪安竟就薨世了!

    她闭眼的一刻,只觉得双眼一阵刺痛,费劲心思竟换来了失母。原只以为是慕容睿的毒酒,害死了仪安,却不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凌威侯,这个与陶家并肩势力的人,同时也拥有一个大家族。当时三足鼎立,势力庞大的还有仪安的娘家……

    归根结底,仪安不过是家族斗争的牺牲品,连慕容睿也是其中棋子,或许到现在他自己还不知,还为当日赐死仪安而愧疚……

    他们慕容家,岂容一个下臣之家为非作歹。她要报仇,可奈何自己只是北魏越国的一个小小的郡主,只有嫁入陶家,这个与之相当的家族,她才有可能为仪安报仇雪恨!

    进了夜薰宫内殿,便就是仪安的牌位所在。

    透过纱帐,隐隐望见内殿正中,默默立着一个人,他身着褐色衣袍,头戴浅褐色玉冠,正装一身更衬出他本有的帅气。

    他手执三柱香,向仪安的牌位拜了三拜,嘴上好似在嘀咕着什么,片刻才道,“来了就奉柱香吧。”

    无忧这才撩起纱帐,缓步而入,抿唇浅浅一笑,“温尔兄……你怎来了?”

    庄重奉了香,陶温尔才向她而去,脸上仍然凝着肃意,“每逢这个日子,我总会来拜祭。记得今日,乃是仪安皇后的生辰。”

    仪安的生辰……无忧不知已经忘了多久,或者从来没记得过。许是她的薨世,对无忧伤害太过,所以忌日往往比较深刻,而生辰,竟都忽略了。

    只见陶温尔一笑,才稍稍恢复了以往的平易,“总是让仪安皇后过忌日,岂不单调?记得仪安皇后最是喜爱蓝田玉,我便每年选购一些蓝田玉饰,摆于她的牌位之下,希望她能喜欢。”

    这才发现置牌位的桌子下,摆放着许多各色各样的盒子,有的已经陈旧得铺上了一层灰,陶温尔这才恍然,惭愧地笑笑,“今日你突然来,我还没来得及擦拭……放了一年,便就积了灰。”说着,顺手取了纸,前去擦拭盒子。

    无忧难以置信而去,将那十几个盒子一一打开过目,皆是罕有的蓝田玉种,世上独有,是一些蓝田玉世家打造,每年每家只出一套饰物,且都有自己的名称,即便价格高昂,也有众多买家争买宝物。

    对照了宝物出市的时间,果然自仪安薨世,他便每年都……无忧暗暗一惊,含泪望去,“你既回来,为何不去蕾情宫见我?”

    当时陶温尔正在瘦身,其形态不堪,且战争多伤,那不堪入目的样子,岂能让她看见?

    他自然不会明说,免得让人以为她是个外貌主义者,只莞尔道,“你也知家父催得紧,我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怕去了蕾情宫,就舍不得回战场了呢。”

    本以为他昔日一去,会因某位军妓而忘记她,没想到他一直都在她身边。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有一丝感动,难抑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怪不得昔日,我总梦见你……”

    梦见他……这三字在陶温尔听来,如此珍贵,那么以前,她对他也并未无意么?

    心下感念许多,忙快步上前,轻手替她拭去眼角泪痕,惊意不减地将她环入怀中,“蕾儿,我以为你……”

    “从不曾对你生情?”他说不出口的话,终是被她说出,只听得她痴痴一笑,“在一起日子久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这段隐约之情,我也是才刚觉出来的。”

    这许就是真情吧,只有日子长了,才能感觉到对方的珍贵。他如是这样想着,倍感眼前之人的来之不易,便愈抱愈紧,“蕾儿,等了那么多年,你终是回到我身边了。”

    确然,她也等了那么多年……初见他回归时,她有种怦然心动之感,却隐没于心中,终是连自己也觉察不出,现下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每每来看仪安,总会许下他一生唯一的心愿,便就是与蕾儿相守相爱。想必是仪安泉下有知,才让他与龙空名交好,继而重逢无忧吧!

    无忧轻轻推开他,双眸之中似有似无地闪烁着点点泪光,依依道,“自十六岁出嫁至今,我几乎从未会心笑过,更别提幸福……温尔兄,我也想幸福一回。”

    见她落泪,陶温尔的心早就碎了一地,心疼地轻拭她的泪眼,“我定然要你幸福。”

    龙曦辰、龙千墨在她心里驻扎的痛刺,他会一根一根迅速拔去,坚决不让她感觉到一丝痛苦。这样的甜言蜜语,他不曾学过,也没有天赋,只能用简短的语言,表达心内对她的珍惜。

    这一回真的能幸福吗?无忧依旧难以置信。自最后被龙曦辰伤害至今,她仍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男人的珍爱,因而从来没有得到幸福。

    看着一桌摆满了十几只首饰盒,怕是连仪安也要感动了,如此孝顺的女婿,她泉下有知,大概可以瞑目了吧?

    良久,无忧才恢复了少许,虔心为仪安奉上三柱香,交代了几句,便全当做对她的拜祭吧。仪安并不讲那么多规矩,这一点无忧明白,早年似是仪安也中意他们在一起,只是他们当时还小,便闷声不提。

    本想给无忧留一封遗书,却不知该写些什么,只挥笔写下简短的几字,置于信封之内,并藏在夜薰宫中。

    夜薰宫乃是她得宠时,慕容睿动用诸人人力、物力替她修建的。当时是凌威侯悄悄提议的,就因如此,她还成了千古罪人、红颜祸水……殊不知这是凌威侯的阴谋!就连无忧与龙曦辰的联姻,也是他一力促成!

    陶温尔将仪安的遗书翻出,于无忧过目:嫁于温尔,两势并联!

    仪安用心之苦,两人皆是明了。之前不给无忧看遗书,是不想勉强于她,只要他倾注所有气力,保之平安即可。现下她要嫁于他了,遗书的内容便也没什么可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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