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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话 将计就计·凤凤夜半提条件

    那位出身独特、气品不凡、宠及一时的五太太再也沒有出现在万家……

    沈琳趁着当日老爷宣召众人于祠堂时,趁着戒备的松懈而逃走了。谁也沒有想到这位五太太会以这样的魄力、这样极端的行为,來与那似乎钦定难改的命运做着有力的抗争!

    姨太太出逃委实是丑事,老爷心力交瘁,一面下令不得宣扬、一面命人暗中去找。

    。

    柴房很冷,那明媚的阳光与软款的草木清影似乎都将这个地方抛弃了,半点儿光鲜的生机都不曾波及过这被遗弃的冷宫。

    入夜以后,四周忽然起了潮气。分明是不算太冷的秋天的夜晚,却莫名其妙觉的十分冷寒,背脊一阵阵的打着颤抖。瑾煜抱紧了双臂、蜷曲于角落,抬头看那屋顶渗透进來的一缕月光,双目渐渐的朦胧起來,不一会子便进.入了一场幽梦……

    梦寐里,他瞧见尹彩儿足颏飘摆着一路过來,推开了柴房上锁的门扇,即而冶冶的向他继续走近,停在他的近前,那双盈眸哀怨的看着他。

    瑾煜潜意识里并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只当她还在这阳世间活着一样。他瞧见她那张桃花脸素白非常,眉目神色那样憔悴,心中不免动容,下意识强走过去对她关切问询。但这身子沉了铅、定在当地一般,就是无法听任着心绪的差遣而前移!

    彩儿径自立在那里,不疏远也不再近,只在那恰到好处的距离聘婷立着,启口抽抽噎噎,向瑾煜哭诉怨恨,以幽幽的嗓子、有些飘渺的声线告诉瑾煜自己很冷,自己不愿沦陷于当前的境地,渴望阳光、渴望花香、渴望一切可以触摸到感知到的美好的东西……

    猛地一下!瑾煜嘶喊一声后昙然惊醒。

    同时身边有一双柔荑快速的摇晃他,同时急急的唤着:“少爷,少爷别怕……是做梦了!”

    这是轻软的女声,柔柔潋潋,入耳可亲的紧。

    瑾煜下意识以为是凤凤,但同时分辨出了这声音是叶棂的。他稳住紊乱的心,睁开眼睛定睛一看,果然是叶棂!

    转念思量,也对,他落得这个地步,也只有太太身边得着机变、有些权利的大丫头叶棂,能做到趁机偷偷來看他了!

    “好姐姐。”瑾煜神志复苏,对她颔首唤了一声,声音很虚弱。

    听的叶棂皱眉关切:“少爷可觉的身子不舒服?委屈少爷了!”又一叹息,后侧过面靥不叫瑾煜看到她面上的哀伤。

    瑾煜见她这副情态,心中感念的很。特别是在这样森冷的夜、这样落魄的境地,狼狈之下忽感这一脉浮世温情,自比往常愈发的难能可贵了!

    叶棂给瑾煜送了厚被子和酒菜。都是甚可贴心的东西。

    瑾煜向她道谢,却见叶棂叹气徐徐,垂了眸子道着:“你别谢我,这是太太的命令。沒有太太,奴才也是來不了的!”

    原來如此……

    瑾煜了然。

    叶棂悄眼瞧见瑾煜面上那一脉动容神色,颔首又一声叹:“到底是亲生母子,太太待少爷的一片心,真可谓是千万般的好。”抬眸重看向他,秀眉略蹙,“少爷可千万要念太太这一片心,不要让她伤心难过啊!”如许的感叹,亦是发乎真心。

    瑾煜错开目光,心中滋味难明。母亲对他的好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也当真是感动了。只是内心深处尚有一些隔阂未消,以至说起这茬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不自然。

    夜风将柴草作弄的“沙沙”作响,这一脉声色干瘪又阴霾,好似厉鬼游荡暗夜时磨着长指甲,听來狰狞的很。

    心绪不知怎的忽就一转,瑾煜突然想到自己方才做的那个不祥的梦,那梦分外真切,以至于他都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了!

    心中甫念起尹彩儿,瑾煜眉峰骤聚,一把抱住叶棂,跟着那情绪就调动起來,他突然便哽咽了,哭着问她尹小姐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叶棂愣了一下,少爷的反应让她措手不及,未回神呢又听到他这样的问題,不由心中一动、更是觉的奇怪!

    尹小姐的消息并未有半点儿透露给少爷,他时今这么问又是从何说起了?

    极快的辗转了一下,叶棂叹了口气,斟酌着告诉他:“女儿家的闺誉已毁,她又是那般尊贵的大家小姐,如何面对世人的指摘和所谓的怜悯?”于此微停,边瞧着瑾煜神色的转变,小心翼翼继续,“她,已经服毒自裁了!”横心落声。

    瑾煜猛地打了个哆嗦!果然,果然那伊人已经不在,芳魂都因含悲含恨含着委屈而不得一个安宁么?

    心中的悲伤突然浓郁到化不开了一般!神绪动荡,瑾煜哭腔更甚:“是因为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他死抱住叶棂,在这阴森的深夜里感知着一脉稀薄的温暖。

    叶棂一向都只认为少爷同那尹家小姐不过逢场作戏,却不曾想就算是逢场作戏也能引得少爷如此悲伤!她怜惜心起,回抱住瑾煜,低眉垂眸软语安慰,说这都是个人自己的因果,造化自成,怪不得大少爷!

    话虽如此说,瑾煜自己也素來懂得因果造化之理,情知这天道昭昭自是不假。但尹小姐落得个这般凄怆的结局毕竟是因为他!他如何能毫不动情的忍得下这个心?

    自是悲伤一阵,垂泪一阵,幽幽然一声叹息滑过心坎儿,却难以慰籍那孤清凄凉的渐趋远去的灵魂……

    。

    夜深人定时,凤凤突然來找太太!

    太太差了叶棂去看瑾煜,这个时候还不见回來。她得不到回复便不能放下心里对儿子的记挂,心绪辗转、难以成眠。

    这时沒有等到叶棂,却等到了凤凤。委实是情理之外、意料之外!

    太太原本是不想见凤凤的,但心思一转,忽诧异着凤凤半夜三更來找自己是因为什么?她猜度着是二太太又想做什么……便拢了眉目,叫人传她进來。

    凤凤面色素净、神容清漠,进门后大方从容的对着太太问了个安。

    “呵。”太太心中对她的嫌弃从來不曾减去,此刻瞧着这个人也依旧沒能瞧出什么好來。冷哼一声,姿态含讥,“直说吧,二太太大晚上的叫你过來,到底有什么事情?”

    凤凤闻言后思量,看來太太是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这一遭过來是二太太的授意。这也难怪,她本就是二太太的丫鬟,太太这样以为也是无可厚非的。

    忖度须臾,凤凤抬首,见太太早将室内下人们退了去,便也沒了顾及,不加惧意的对上她的眼睛,定定然道:“奴才并非是二太太委派來的。这一遭过來,是自己有事想与太太参详。”不卑不亢,带着一股底气。

    太太双目微亮,凤凤忽让她有了些兴趣。她持着玩味的态度倒要看看这小蹄子在这里故弄什么玄虚!目光薄讪,启口依旧是轻慢不屑的:“不是二太太,而是你自己?”身子前探,旋又一停后接口,口吻突忽凛冽,“若早知道不是二太太,我连见都不会见你!”

    “呵。”万不曾想,凤凤甫一抬眸,竟笑起來,“若是不见奴才,只怕太太……”音调拖的冗长,说话间徐徐向前凑近了步子,接口继续,“要后悔了!”声音不高,尾音往着地上一落,重重的。

    太太心跳一剧!须臾间自凤凤含笑的眸子里瞧出一丝可怕的味道,以至令一向锋芒跋扈的她都下意识起了个停顿。

    就借着太太未能醒神的这一空子,凤凤向她紧走几步,扬了眸子小声急急:“我可以救大少爷不再受苦。我知道大少爷是把纺织厂和田产给了谁……但是要帮少爷,需要太太答应我一个条件!”她的目光真挚而坚韧,充斥着一脉锋芒的利色。这道目光不容忽视,似乎可以透过眼睛直抵着渗透进灵魂里!

    太太最先被凤凤这迸发出璀璨光泽的阵仗所压倒,后听得了她的话,心中又生了不屑;但再听凤凤说自己知道瑾煜把田产给了谁,她便心跳一剧、目波生光了!

    但几乎同时又听见凤凤跟她谈起条件,她便由哂到怒:“条件?”眉目上挑,她压着脾气森冷道,“你既知道如何救他,就该赶紧说出办法救他不再受苦才对,却还要跟我提条件!枉我儿子那么爱你,你还这样算计他!”

    太太这话戳中了凤凤的心坎儿,凤凤十分疼痛。但她狠心断念,继续以这清漠眸色逼视着太太:“随便太太你怎样说。”一字一句,低仄自牙关里溢出。

    太太本是气不打一处,这卑贱的丫鬟居然也配跟她谈条件?儿子那般几乎癫狂的爱着她,还被她这样算计!诸多心念交织横亘,哪一条都让她气焰难平!

    然而这毕竟是一个心系儿子的母亲,她听得凤凤明白这一切,便先抛开其它急急的问她:“到底是什么条件?”

    而令太太真正诧异惶恐的还在后面。凤凤敛眸一笑,摆了轻慢的态度看似云淡风轻、不着墨迹的道:“这么多年,大太太的病已经好了。请二太太向老爷进言,帮大太太摆脱囚禁的生涯。”

    太太头脑骤嗡……

    眼前发黑、耳鸣忽起的须臾,她适才无比惶然的发现,原來眼前这个生了一张与大太太一样令她厌恶的脸的丫鬟,从头到尾,似乎一直都不简单!她真恨自己当时白生了眼招子,居然等到现在才蓦然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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