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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话 一边宿醉一边安

    流云行的突兀,以至清月根本來不及拦住她问问。且她方才那情绪、那话來的也委实突兀,这便叫清月一时有点儿招架不住。

    清月神思一动,还不及彻底反应过來,便眼见流云上前去抬手就夺瑾煜的酒坛子。

    这位大少爷此刻正因凤凤和老爷之间的事情烦心,借酒消愁正起劲儿,哪里管顾的了旁的许多?见流云來夺酒坛,也沒多想,一把便把她推开!即而自顾自仰脖灌酒。

    清月一惊……

    流云也沒反应过來,曼身往地上一跌时,只觉的腰身一疼。她心念甫动,并沒有马上起來,就势以手撑住地面、蹙眉敛眸娇娇的**。

    清月片刻迟疑后,神思回落,忙不迭迎上去欲扶流云。

    瑾煜甫闻这一道**的娇音,他愣了一下,终于猛地回神!侧目时见流云瘫在地上蹙眉敛眸、粉汗微流,这双目便是一刺!顿感酒意全醒,他也忙起身过去扶住流云。

    流云给清月递了一记眼神示意自己沒事,紧接着又见瑾煜过來关切她。她便借势将身子靠进了瑾煜的怀抱里。

    “好妹妹,不要吓唬我们,你哪里不舒服?磕到了哪里碰到了哪里?”瑾煜将臂弯一收,顺势的搂住流云这样问的急促。

    感知着少爷的关心是真切的,也感知到少爷终于自薄醉里清醒,整个人也不似方才那样颓然。

    流云心里一定,抬眸撞上瑾煜也正落在她身上的这一道神光,她心里一个安定,旋即牵动了微僵的唇角、淡淡的笑笑,声音也是很轻很软的,像一缕雾气:“少爷终于肯理一理奴才们了!”低低呢喃,落言一叹。

    清月颔首微微,抿抿唇齿,心里感觉莫衷一是。

    瑾煜又是一愣,目光深深的瞧着流云、复又看了一眼身旁颔下首去的清月。顿然的,他心海翻涌,无形的温暖自四肢百骸流转平铺,这來自身边人最细微的关切令他百感交集、动容非常。

    定定的转首,瞧一瞧那已下了少半酒水的酒坛,瑾煜恍然间如梦初醒!念起自己方才那由性纵性的举动,顿又觉的荒诞困苦、好不胡闹!

    而同时,巨大的悲伤还是涌上了瑾煜的心头。瑾煜喉结一动,就势抬臂一左一右圈揽住了流云、清月两个姑娘,将她们簇拥进自己的怀抱,即而揽着她们的肩膀、将头垂下去埋在了她们中间,紧抱住两个人,无拘无束的痛哭……

    他心里辗转难放下的那一桩扰心事,涉及到凤凤、更涉及到老爷,是无论如何也不好与旁人说道的!但即便不能宣泄的露骨,至少他还可以似这样揽过身边人哭一哭,这便也是何其难得、何其有幸的一件事情了!

    清月和流云眼见着自己的少爷如此难过,在诧异与莫名之余也渐渐的感染了他的心绪,心境变得何其悲伤、何其心疼且难以自持。纵有琐碎处不同,但这两个人的心情大抵是一样的,即是恨不得再为少爷做些什么!

    就这样拥揽在一起,瑾煜以回归到赤子情怀一般的、无拘无束的痛苦來宣泄心底这一番闷郁的悲绪,权且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思量,渐渐觉的整个身子原本的负重减轻了不少。

    又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哭的有些累了,身子也渐渐变的软绵绵的疲乏不堪。

    清月细心的瞧了出來,便牵牵流云衣角对她使了眼色。

    两人心照不宣,照顾着大少爷洗漱后,折腾了半夜、终于是寝下了!

    。

    却说,都道着昨晚上二太太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老爷引得主动去了她的堂里。

    但其实在夜半的时候,老爷便离开了二太太处、依然去了五太太那里歇下……

    当时二太太了然着老爷的用心,且她也隐隐有着利用凤凤拴住老爷、玉成两人欢好一事后博一个老爷常來这怀月堂的心,于是便明明暗暗的为老爷指路、指引他夜半去访凤凤。为了方便老爷,便撤走了院子里原本值夜的下人。

    自此后她又哪里有着睡意?整个人着了睡袍、一个劲儿的在屋子里辗转踱步不得安宁。

    但不想,老爷未过多久便出了凤凤的厢房、重又折回二太太屋里。

    二太太感知到帘幕一挑的声音,她心中一动,转目见老爷又回來了!少不得神思微晃,忙迎上去半猜度着急急问:“是那丫鬟服侍的不周全,老爷要走么,这么匆忙忙的?”心中绮思无数。毕竟凤凤曾就此事表现出抵触的情绪,她生怕凤凤此次再度拂逆了自己、更公然的冲撞了老爷可如何是好?

    老爷隐能体察到二太太的心思,他的面目神色却很平静。负手于后、又往里边儿行了几步,即而对二太太颔首,缓缓稳声道:“这个丫鬟有着与蕴珩少女时候一般的面貌。”中途一顿,似有叹息,“我已然对不起蕴珩,却又碍于种种时局事态而不好公然将她释放……”于此又是一叹,冗长的吐纳瞧在眼里很是明显。

    二太太心中隐有动容,因为老爷这话说的很是贴己。经年來,大太太的事情一向是万家头等的禁忌,但眼下老爷可以毫不避讳的对她说出这些话,足见老爷对她的信赖,故而她心中感念。

    这时老爷转目又道:“我苦思弥补之法,多年依旧心绪难平、不得一个结果……直到有朝一日,让我在你这里瞧见了这个丫鬟。”

    老爷的字句间纵有感情的积蓄,但听在耳里大抵也是平静镇定的。这反倒叫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二太太有点儿心急,又隐而不发的静心凝神,生怕自己一个倏忽就自老爷这里遗漏掉什么样的细节!

    老爷颔首浅浅,接口时眼前突然不受控制的浮现起年轻时的大太太、还有近來瞧见的凤凤那两张如此肖似的脸……他神思惝恍,且忖且道且感念着:“我从不知道,从來都不知道……天底下居然可以有人生就的这样相似!”这句话前边儿半句带着心之所至的着重,强调了两遍。

    二太太莲步行去,为老爷裹紧了一把肩头的外披。

    老爷就势转身,一把握住二太太的柔荑将她拉至眼前:“绍毓,你知道么?这是佛陀的旨意,是报答我经年來潜心修持、布施寺庙接济穷人的善果化现,一定是的!”

    老爷这举动來的突兀,让二太太一时沒能反应过來,正懵着呢就已被他牵住了拉过去!二人之间距离咫尺,简直都已经沒有了距离!这样的迫近感是多年來早便沒有过的,此刻二太太反倒觉的有些不适应,下意识想挣脱开,又不敢,只得被老爷强迫着与他对视,边稳稳的点一点头:“老爷功德……”

    “时今既然看到,便一定是机缘。”老爷忽地打断她,他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身边人自然而然的被他忽略了掉。

    二太太心中一定,反倒释然,下意识将身子站正。

    老爷放开她,缓缓侧了侧身子,且思量着且又绵绵道:“我们要行善积德,不能辜负上天将神迹化现于世的良苦用心。”于此又一转身,将温中染灼的目光定格在二太太眉目间,一字一句、忽而严肃下來,“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对待这个丫鬟,也由她身上受到启发,善待身边这一众人、一切事物。”

    兴许也有些受到了月夜的影响,二太太总觉的眼下的老爷有些不对劲。此刻更令她诧异,但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一的应下。

    老爷渐将面上的神色做了和缓,对二太太点一点头,即而转身便走。

    “老爷,夜深了,不歇下么……”眼瞧着老爷转身离开,二太太心中一急、神思陡迁。

    老爷沒有回头,就势抬手对她摆摆:“不必了,你且歇着吧!我去小琳那里。”足步未停,一路出去。

    二太太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未吐出一个字眼。

    她隔过溶溶夜色、并着浅浅星辉,瞧着老爷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兴许是浮世的岁月打磨了心境、消遣了流光,她此刻并未觉的有什么黯然神伤的地方。

    她只是心中诧异,诧异的紧!心道老爷对凤凤这丫头,到底是动了什么样的心思?到底他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二太太就着心绪转身踱步,陷入一重深思中去。

    显然,老爷的反应可谓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按着她的料想,若是老爷见到了凤凤,则该是心心念念难以放下、辗转反侧同榻而寝才是对的!但照此情由來看,老爷对这个人的反应,似乎并不是她意料中的男女之爱……

    这一晚上北风时起时歇、冷月时遮时隐。万府一夜,注定无眠!

    。

    清晨时分,合着早起的鸟儿与不迭的虫唱,凤凤自榻上醒來。

    一夜的调息,她身子骨已经恢复,微烧已退、头痛全消。她抬手伸了个浅浅的懒腰,眼前似乎有一幕情景一晃即逝……

    凤凤蹙眉,静下心來细细的回忆,依稀记得昨天晚上瑾煜來找过自己,又似乎沒有。

    她记不得了,但不知怎的,此刻这心底下像是生了荨麻乱草一般很是作弄!她突然开始狂热的想念大少爷,便不耽搁,匆匆洗漱、梳装后,顺应着这一脉不愿拂逆的心思,出了白藏、往朱明去寻瑾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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