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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话 流云机巧搬救兵

    可怜见的,那家丁未见过素來儒雅的大少爷起了这阵仗,被大少爷这气场给骇的浑身一机灵!心念一亏空,即而下意识颤抖着“噗通”一声跪下去:“请少爷不要折煞小人,小人怎敢冒犯少爷贵体?”

    而瑾煜的态度却极坚持,他一旦犯起倔强、认准的事情自是无论如何也都做不得拂逆:“你沒有胆子履行我的命令,难道就有胆子拂逆我的命令了!”不减厉色。

    瑾煜此刻也委实是在宣泄脾气,他心里头憋屈的很,那所有的委屈、哀伤、愤恨、无奈……个中情态此刻揉杂一处,化为了这一口心头的气,凝结成了这一道倔强的心念,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与凤凤同苦,同时也在暗暗的跟他那母亲较上了劲儿、以自己的方式与母亲抗争。

    “少爷,你便不要为难这下人可好?他是不敢的!”清月起了一机变,借机启口劝道。

    “是啊是啊……”流云亦附和,想着就此糊弄过去也就是了。少爷的脾气也就那样,一阵一阵的,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瑾煜不为所动,但又觉的委实逼迫不得,眉心一皱,不耐烦的要那家丁下去。

    这几人心中也都跟着舒了口气。

    不想瑾煜开言又道:“你不常跟在我身边,我也不为难你。且将戒尺给了清月,你径自下去吧!”

    清月便是一愣!感情这烫手的山芋是抛给了她?

    而那家丁已被这气场、这氛围折腾的够呛,大少爷这话在他听來简直是如蒙大赦!他不敢怠慢,把戒尺往清月怀心里一递,又对着少爷行了个礼,也就退下了。

    清月触及那尺面儿上的金丝时,整个人都是一激灵!

    果然瑾煜示意于她:“你是常常跟在我身边的,该沒有什么忌惮……若还要违抗我的命令,则是沒有说得过去的理由的!”

    清月心一紧。

    少爷这声音虽然沒有方才高了,但威胁的味道未消,带着的脾气也沒有消停下去。她瞧的出少爷是生了气,也深知他是打定了主意,如何就劝得回來?

    至此也实在沒了继续不遵从的机变,清月敛了眸子横了横心,抿紧嘴唇举起那戒尺,不敢用力的对着少爷掌心一尺子挥下去。

    虽然她沒有用什么力气,但这戒尺的材质、其上缠着的金丝都加重了它的分量,打下來还是“啪”地一声闷响。

    听得一旁流云周身一颤抖!

    瑾煜感知到她并未用力,掌心也只是一麻、并未怎样感知到疼。这般轻描淡写的做样子又是有什么用处?

    他心道着,自己于之凤凤那里已是什么都做不了,此刻便连这同她一并领受疼痛、一并受苦的心愿都是不得遂了么?无限的闷郁并着委屈搅涌上來,此刻恼不得就全都化为了一把心头火,他皱眉呵斥一声:“沒用的蠢货,你的力气呢!”

    瑾煜对身边人一向体恤,房里的丫鬟更是多蒙照顾,他从沒有这样吼过清月。这一嗓子波及过來,清月周身一颤,心中荡了委屈,眸子跟着便有些湿润的感觉。

    流云也是一震。温润如春风、如杏花暖雨的少爷此刻却起了这样的情态,当真是心中所受苦闷不能言尽了!

    这两个丫鬟都能解意,她们私心不怪少爷、也不能去怪少爷,只是觉的心疼与无奈。

    而灵巧的流云又忍不住这么想着,心道自己此刻若是与清月对换了局面,她便按着大少爷的授意使力打下去!叫他忍不住了这疼、受不得了那苦后,知难而退不也完事儿!当然,也只是这样想想,带些慨叹的成份。

    对着清月吼完那一嗓子后,瑾煜才甫又后觉自己的情绪失控。这令他愈发加重了心里的懊丧,他急于使自己摆脱这无处安置的苦闷和愧疚,略软了一下声色又对清月:“你不必顾惜我,事后我亦不会记你的仇添你的憎!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半点儿都不要放水!”他对自己发了狠,委实是发了狠。

    即便清月心中有千万个不愿与不忍,可事态已然被逼在了这里,除了顺应之外她也自知自己无从拂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抬手将戒尺再一次高高的举起來,横了那心、对着他的掌心使力狠狠的砸下去!

    “啪”地一声,这声音比方才愈发的厚重,只听这声音就知道该有多么疼痛。

    瑾煜眉心一皱,只觉的双目微微浸湿。

    这声音听得清月自己都是一吓,她对少爷素來悉心照料,此刻让她亲手來打少爷,这一尺一尺落在少爷掌心的同时也落在了她的心口!对瑾煜是宣泄,对清月却是一场严酷的惩罚。她最先哭了出來,秀眉紧蹙。

    才欲掷了那戒尺,又听得瑾煜喘息微微、却声色肃整的一句命令:“几时说过停了,继续!”

    流云看在眼里,实是疼在心里!

    主子身边儿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素來都有种顾念主子的下意识。更不用说万瑾煜待他这两个贴身丫鬟素來恩厚了。这两个丫鬟委实对他有如亲人,甚至比亲人都还真、还亲切。

    流云思量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情,依照她们家少爷的脾气,不知道要挨手板儿挨到什么时候才能安心罢休……不止少爷疼痛,对清月难道不也是折磨?

    她寻思着这个时候谁能劝住大少爷。老爷不在,纵是在,这等事情也委实不好叫老爷知道……常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此刻能够劝住少爷的人,想來非太太房里的那位姑娘莫属了!

    念及此,流云一喜,可旋即又犯了难。太太房里的姑娘那样多,她委实不知道牵引了少爷的心、惹得他这般痴肠的又究竟是哪一位?

    且寻思着,思绪又一波动,流云道着那日少爷带了位姑娘來朱明院小厨房,想來就是那位姑娘了……对了,少爷不刚说那位姑娘就是因了这事儿,被太太责罚的么?

    当日,虽然他下令命众人退避、不许打扰,可做工的婆子、妈妈们又不能断了忙活,横竖是藏起來不叫大少爷看到也就是了,那么这些人中一定有瞧见了、且认得出那位姑娘的……

    流云心念落定、有了主意,实承受不住眼下看着少爷挨打的场景,悄悄然对清月示意,后径自不动声色的退下去。

    清月抬目间瞧见了流云的示意,又见她离开,便心道着流云是去搬救兵。她隐隐松了口气,在流云回來之前也只得继续强撑着按命施刑。

    。

    青阳院贤仪堂里,凤凤正在院子里孤零零立着身子,微仰头、持着那茕茕的眼波对着天空发呆。

    她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又梳理了蓬乱的发、洗净了面上的血痕,此刻看起來整个人除了过分的安静、方显孱弱之外,倒是沒有什么过度的憔悴。

    她的心境何其纠葛,纠葛的心绪被这平静的外表遮掩的天衣无缝,可五脏六腑似火若灼、几乎这内里起的一团火就要把她整个人都炽烧焦灼……

    凤凤看着头顶那一片高远的天,心中似乎落寞、又似乎更趋近于一脉释然。她心道着,自己往后这一辈子委实不知道会怎样归结,兴许所谓的“自由”、那全部的憧憬,也无外乎就是对着这一片被高墙阻隔住的天,永远也不能真正扑棱双翅、扶摇翱翔了吧!

    呵,她心中起了抹自嘲,不禁扪心又道着,这一切可都是报应么?

    早在阿爹阿娘身边生活的那经年累月里,她记事起就不断的被爹娘告诫着自己的使命……因这万家最神秘的暗房里的“疯子”对爹娘有恩,她便被作为报恩的筹码、送往万家帮助那个人。

    这一切对她是否公平权且不说,只是眼下看來,这条路她走的何其失败,她恐怕要让爹娘失望了!

    來万府也有几日了,莫说帮助,也莫说接洽,便是连那暗房的门儿她都沒机会触碰过!这还不算,自己更是好端端的惹引了这一大堆的麻烦、无名便陷入到了与太太兴许还有老爷有关的陈年纠葛里……委实是陈年纠葛,虽然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这张脸究竟是像谁,那个人又究竟怎么得罪了太太,可是知道自己这面孔委实是不祥的。

    这还真是,她本就怀揣了阴谋,不想又陷入到了另一场同她无关的阴谋中……当真是因果循环、生生不灭啊!这是报应么?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她觉的自己的脖颈仰的久了、起了微微的僵乏,就下意识的颔首,同时抬了柔荑、舒展素指按了按脖颈。目光无心的一转,就看到院中月形的拱门里进來一个人,远远儿的瞧见是个老妈妈。

    凤凤看着那人眼熟,但不是这青阳院过來的,一时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了。又因距离尚远,她也看不十分真切。

    抬目间,那老妈妈也一眼瞧见了凤凤,目光动了一动、对她点点头,似是抒怀了一口气,旋即足步便向着凤凤一路过來。

    凤凤见这老妈妈对着自己过來,心生奇怪。同时又不得不持着一抹机灵谨慎!她沒有动,就定着心念立在这里,且揣摸着这人來意,且等她一路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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