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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离京

    面对赵鸢难得的情绪起伏,顾相檀倒是一派淡然,只轻道:“我想回去看看师傅……”

    提起傅雅濂,赵鸢便敛了冷色,难得问了句:“傅居士可好?”

    “观蕴大师说是还好,不过我还是不放心……”

    赵鸢放开了顾相檀,微微退了一步:“你何时走?”

    顾相檀睨了他一眼:“总不会比你早。”

    话虽这般说,但赵鸢心内已是有了些预见。

    之后的几天,两人便没再见过,顾相檀问起衍方赵鸢在忙些什么时,衍方竟也不知,只说六世子时常往外跑,一跑就一整日不见人。

    顾相檀想到之前同赵鸢提起的孟粟,怕是与此脱不了干系,向来只要是自己希望的,赵鸢即便再如何不愿,也从来不会让它落空。

    傍晚,顾相檀坐在案旁,一边看着手里的经书,一边看着苏息在一旁打点行李,小侍从脚步轻快,脸上都带着笑意。

    顾相檀问:“有这么高兴么?”

    “高兴,自然高兴,说不出的高兴!”苏息道,“公子,你不觉着么,这京城虽说繁华热闹,但人人都活得太累了,整日算计来算计去,相比之下,鹿澧那儿即便苦了些,但比起这样的富贵日子,我宁愿回乡下吃糠种田呐。”

    顾相檀笑了笑。

    苏息又问:“公子,我们去了可还回来?是不是要把傅居士一起接来京城?”

    “要回来,不过不急,至于师傅,那要看他愿不愿意了。”

    正说着话,外面安隐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顾相檀想是知道来者是谁,也不多问就点了头,没多时,一颀长人影便大跨步入了殿内,正是已擢升为禁军副统领的陈彩。

    陈彩一见顾相檀便跪了下来。

    顾相檀问:“你来可是有人瞧见了?”

    陈彩一怔,点了点头。

    顾相檀道:“无妨,是我保荐的你,你来见我,也是理所应当。”

    陈彩说:“灵佛对奴才的大恩大德奴才无以为报,奴才……”

    听着陈彩情绪渐起,感慨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顾相檀打断他:“你已经不是奴才了,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无论是对我,还是任何人,都不用再这般自轻自贱。”

    陈彩张了张嘴,重重点头,屋内烛火亮堂,可将其眼中隐隐微红看得十分真切。

    未免尴尬,顾相檀只当没有发现,让他起身:“如今已是上任了?”

    “前两日上得任。”

    “我虽到这里不久,但也看得清京中形势纷扰,你才去,免不得要受些委屈。”如果陈彩真是有太子在背后撑腰,或许还会少点罪,但是那日封赏时赵勉的嘴脸众人也瞧见了,分明就是不乐意的,而顾相檀之后就要离京,哪怕他在京里,对于朝事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处处过问,陈彩要想闯出一番天地,势必要有些隐忍,“以后若是实在危急了,你便去寻薛大人,他定是会助你一二,至少能保住性命无碍。”

    顾相檀又对他叮嘱了几句,听得陈彩眼中波澜层层叠叠,复又要跪,被顾相檀挡住了。

    “你晓得我这般做可不是为了看你如此,家国存亡,你也是堂堂男儿,虽上有主子需听命差遣,但只盼能在大是大非面前,想一想天下百姓。”

    陈彩猛地抬头,见顾相檀直直望他,眼中神色清明坦诚,看得陈彩心内激荡翻涌,继而俯首郑重道:“奴……下官自当竭尽全力,一切以大邺子民为先,定不负灵佛所托。”

    顾相檀明白陈彩是知道自己的意思了,不由浅浅一笑。

    ********

    四月初三那日,宗政帝宴请神武军主帅侯炳臣和众位副将等,赵鸢、羿峥皆在内。

    四月初四,赵鸢到须弥殿寻顾相檀告辞,却听闻他被皇上宣进宫中,一直到黄昏赵鸢离去,都未回殿。

    四月初五,神武军拔营整顿,验查粮草军资,启程回陈州。

    那一日惠风和畅天高云淡,神武军旌旗招展肃肃戎装,浩浩荡荡向西而去,沿途百姓夹道相送,人群一路绵延至城外才堪堪将歇。

    侯炳臣要晚一阵才走,于是由两位副将带队出征,赵则在一边满面不舍,一会儿叮嘱六哥要小心,一会儿又劝慰两位师傅要保重,又说等他们回来,定是会瞧见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只把羿峥听得在一旁猛翻白眼。

    侯炳臣和薛仪阳也吩咐了赵鸢两句,让他谨慎而行,说着侯炳臣又左右探看了一番,忍不住说:“怎不见灵佛?”

    赵鸢道:“不见也好。”

    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语意淡漠,可就是因着太淡漠了,让知其心事的侯炳臣不由叹了口气,拍拍赵鸢的肩膀道:“也罢,你自去吧,京中我还会照应一阵,之后也有人看顾,你且放心。”

    告别了兄弟,赵鸢带着队伍出了城门,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却见不远处蜿蜒长道上一辆马车悠悠而行,两旁随了几个护卫,虽身着常服,但那身姿架势,一看就知非同一般,而且其中还有衍方。

    赵鸢骑着麒麟,打马上前,在马车边停了下来,侍卫瞧见是他便未吱声,下一刻车帘动了动,一人探出头来,便是苏息。

    苏息想是未作防备,一眼就对上了外头赵鸢的肃容冷面,不由抖了抖,竟一返身又直接缩了回去。

    没多时帘子又被掀起,这一次便是一张浅淡笑脸,顾相檀可没有苏息胆小,面对赵鸢那冰浇雪覆的面容,仍是悠然道:“巧得很,你们也走这条道?”

    赵鸢说:“出城只有这一条道。”

    “哦……”顾相檀点点头,“那敢情好。”

    这边顾相檀一露脸,那头两位副将也忙上前见礼。

    王副将大约知道些,于是问:“灵佛可是往北去相国寺?”

    顾相檀“嗯”了声。

    “那同我们正顺路,此去路途偏远,灵佛不如与下官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顾相檀笑道:“不知可会延误了大军行程?”

    “自然不会,就怕赶路辛苦,委屈了灵佛。”

    “哪里哪里,既如此,我便叨扰了。”

    这边两方一番客套就将决定下了,副将说完便回了队中,只留下赵鸢一言不发,默默地骑着马亦步亦趋地跟在顾相檀的马车边。

    顾相檀偷觑了他几眼,左右见无人注意,终于轻道:“早走晚走一样要走,不如一起,怎么倒生气了?”

    赵鸢侧头:“委肉虎蹊,恣意妄为。”且不说顾相檀自作主张说走就走,若是他真要出行,定是要像来时一般由护卫军集结相送,像他这样只带了寥寥几人轻车从简,无异于将肉丢在虎狼途径的路上,等人来抢食,赵鸢想到此,便不由气闷。

    顾相檀却是哼哼一笑,只是笑容却未达眼中,他道:“不刻肌刻骨,怎知切肤之痛。”

    赵鸢一怔,继而明了顾相檀的意思是在说他自己不也如此,一样孤行己见不听劝告,管不得对方忧心忧思,坚持要去陈州,说到底顾相檀心里还是记恨着此事呢,如今这样,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这话一时倒说得赵鸢竟无言以对,只面色越发深沉,寒气直透衣衫,顾相檀自是不痛不痒,但就苦了那些侍卫,特别是顾相檀身边的,只觉周身都快被冻成了冰块。

    这行程才起,赵鸢就径自生起了气,而那边神武军众在得知灵佛随行时,一时也有些心有惴惴,明明两旁都是些庄家农户,还未走出人烟,人人却皆提心吊胆,一下子肩上的担子就不同了,生怕出了差池,让灵佛有些闪失。

    不过一日相处下来,这种惶惑便少了许多,趁着晌午休食,顾相檀径自下了马车,也不顾两旁侍卫阻拦,同两位副将坐在了一道,又有其他将士在一旁,谈天说地拉闲散闷,就凭着顾相檀那张人畜无害天生良善的脸,没一会儿便轻易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位高者毫无架子,想民所想急民所急,他们吃什么,灵佛也吃什么,怎能不让人感怀。

    临到下午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众人便在一处林间扎了营。

    赵鸢同两位副将一道巡视了一遍后,便单独朝顾相檀走去,就见他正吃着干粮,而苏息和安隐则拿出铺盖安置在马车上,一副今晚便打算在此过夜的样子。

    赵鸢见了立时就皱起了眉,冷声道:“前面不过一里就有小城,城中有客栈,一旁还有村落,可借宿。”

    顾相檀却摇了摇头:“这边一样可以睡。”

    赵鸢一脸不满,但顾相檀却完全无视,该如何就如何,赵鸢只得拂袖而去。

    天色擦黑,外头营火簇簇,为养精蓄锐大多将士皆早早睡了,只留下巡逻的兵士时不时来回走过。

    夜风轻拂车帘,顾相檀靠在榻上自缝隙内望出去,就见一白衣人缓步走来,似是听得马车里的人皆睡了,对方便四面巡视一番后,便在原地站定不动了。

    顾相檀瞧着那人背影良久,见他似乎并无离开的打算,终于忍不得起了身,他一动安隐就醒了,顾相檀却示意无妨,而苏息依旧睡得死沉。

    “都在营中了,有何不放心的?”

    赵鸢回过头去,就见顾相檀倚坐在车边,默默地望着自己,听得他的问话,赵鸢未回,仍是转过头去,看向远处一丛一丛的营帐,摆明了便打算这么守下去。

    顾相檀摇摇头,走过去站到了他的身旁。

    “你要这样,我明儿个就自己走了。”

    赵鸢一愣,立时转头紧紧盯着顾相檀,那目光犀利若刀,饶是顾相檀一向对赵鸢的冷冽气势有些抵御,此刻却也不由心虚。

    但他依旧坚持道:“在其位谋其职,是你自个儿选的,既是要从军,哪能为了些鸡毛蒜皮就轻易动摇了呢,以小失大。”这话里还是有气,只要一寻到机会就要扎一扎赵鸢。

    赵鸢却回道:“谁说鸡毛蒜皮?我自也不会糊涂到颠倒了大小。”

    顾相檀呆了下,待将赵鸢话中的意思回过味儿来时,竟觉脸面有些灼烫,再留待不得,甩袖便大步离去,只是他进了马车却仍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直到极夜过去,外头巡逻的人又加了两拨,赵鸢见一切无事,这才安心回到自己的帐中。

    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顾相檀只觉心内微酸微痛,酸楚甜蜜交织难言,只能一边苦涩品味,一边缓缓迷蒙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鱼儿、探险队队长和rice菇凉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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