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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君生我未生

    一拳砸碎镜子,以拳为中心,裂纹迅速蔓延至整个镜面,镜子里的那张脸开始支离破碎。冷硬的,嘲讽的,年轻的一张脸。有谁看的出它所经历过的年月,岁月仿佛已经抛弃了它,在上面再也刻画不出一丝痕迹。可是,他从未后悔!从未!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女人带给他的震撼,就算他从未与她见过面,但是在时光流逝中,他已经深深沦陷直至无法自拔。

    那是个硝烟弥漫的年代,沉睡中的巨狮在无情挞伐中被迫觉醒;那是个命如草芥的年代,谁也不知何时就会死于非命。战争是残酷的,它涤荡了整个社会,各个阶层,各种人!

    林家是个历史较为悠久的家族,祖上功勋卓著,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所出生的家族,竟然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五十年代,动荡已经平定,幸存下来的人们苟延馋喘的活着。他很幸运,在这个时段出生,免受战火殃及,爷爷总是盯着他良久,最后笑着抚摸他的头,说他是幸运的,然后跟他说起许多。说曾经的战友,说曾经惨烈的战场,说曾经遇到的,那个神秘而美丽,冷漠而强大的女人。

    女人救了他的爷爷,他感激那个女人。可是,渐渐地,他成长了,对于爷爷口中女人,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然后是质疑,好奇与不屑。

    他愿意调皮捣蛋惹大人生气,他会被罚关禁闭,被关进那间昏暗古老的书房,在那间房子里,他度过了童年与青涩的少年时期。无人的宁静中,他熟门熟路套开爷爷密柜上的锁,对其他贵重的东西完全视而不见,仅仅拿起那张相片,无比痴迷地凝望。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应该是在某个营地,许多军人来来往往地忙碌,镜头的右半角,站着个女人,女人侧着身子凝望,神情冰冷,淡漠,似乎不在乎任何东西,站在那里的也仅仅只是一具躯体,没有灵魂,亦或者,照片里的她就是一缕幽魂,只是不小心被收进镜头里罢了。

    仅仅只是侧面,就看得出女人是美艳的,那些经过的来往的人们,几乎都望向一个方向,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要见到她,想要见她一面!那种渴望,竟然没有来由的炙热猛烈,每每想起,他就如同喝了世上最烈的烈酒,焦躁而疯狂。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不该这样,他该是冷静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存在,她只是一道幻影,是爷爷口中过于神化的存在,她并没有怎样与众不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她早已死去,或是同爷爷一样垂垂老矣,再不复当年美貌!

    他挣扎,他再也不去爷爷的书房,再也不见她。他否定,否定爷爷口中的女人,否定一切。所有不正常的感情,全被他一丝不漏的强行压抑在心底。只是他不知道,一切都已经太迟。

    六十年代同样是个动荡的年代,他眼睁睁看着爷爷与父亲被百般折磨,他忍受着他人地欺侮,也是在这个时期,他养成了性格中最狠戾一面的种子,只等待适合的土壤,萌芽壮大!

    那年盛夏,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在爷爷下放的牛栏院里,他偷偷去看望爷爷,带了千辛万苦才寻来的爷爷最喜欢的烈酒。爷爷赞赏地大力拍他肩膀,说他是好小子,有胆识有脑子,还懂得孝顺。

    一同躲在牛栏里偷偷喝酒的,还有与爷爷多年的战友刘爷爷。两个老人被折磨地厉害,难得有酒喝,就都放开海子喝。渐渐喝醉了,两人开始胡天黑地地侃,聊到过去的战友,眼里有泪,聊到现今形式,又担忧地摇头叹息。直到聊到某个女人,他立即下意识竖起耳朵聆听,心里莫名的紧张不已。

    望着老人们一脸怀恋的唏嘘着,他看出直至如今,他们也还恋慕着她,他心中猛然涌起强烈情绪,那是深沉的不甘与嫉妒。

    也不知道老人们谈到什么,忽然哈哈大笑,猛然地刘爷爷的笑声戛然而止,即使年老也依然健朗的身躯砰然倒地。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忙乱的处境。刘爷爷并不是喝酒死的,更不可能是因为大笑而死。他记得当时爷爷掀开刘爷爷的破旧背心,在胸膛靠左的地方,不知何时竟悄然出现了一个血洞。

    那样子,明显是枪伤,从血洞里渐渐泅出血来。他忘不了当时这件事带给自己的震撼,也忘不了当时爷爷震惊过后快速沉静下来的神情,那是了然,恐惧,悲伤以及释然。

    后来这件事闹了一阵子,但因为没有在血洞里找到子弹,所以被定性为意外死亡,组织有意将事情压下去,他被领进特殊机构,接受了好一阵子地盘查。但一无所知,他也处于混乱中,什么也理不清楚。

    混乱时代终将过去,林家熬过了这一段非常时期,只是再聚集起来的家族已经士气大伤,没有很长时间估计难以恢复。

    爷爷已经很老了,老得走不动了。甚至开始忘记很多东西,但是忘记什么却似乎也不会忘记那个曾在他生命里匆匆而过的女人。爷爷又开始不厌弃烦地说着许多,甚至还有以前他从未听过的,极其不可思议地经历。

    终于,又是一年盛夏,他陪爷爷在军区大院里的梧桐树下喝酒,安静地听老人絮絮叨叨。突然,爷爷对他叹息,跟他说自己会跟那年刘爷爷那样突然死去。他吓了一大跳,酒也洒了出来。

    爷爷忽然哈哈大笑,跟他说没什么,其实他们几人早该死在那场战斗中,是她救了他们一命,才能苟活这么多年,还说刘爷爷只是时间到了,该走了,总有一天爷爷的时间也会走到尽头,也会走。

    爷爷盯着他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叫他不要害怕,也不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他点头,手指忍不住颤抖。这世上该有怎样神奇的人,会这样挽救别人性命,看似冷酷无情飘忽不定,却还是会毫不犹豫出手,或许只是举手之劳,或许只是毫不在意。

    可是,那一瞬间,他是狂喜的,强烈的喜悦像爆发的山洪,瞬间淹没他的身心,让他几乎抑制不住直至长久颤抖着,丝毫也停不下来。

    那一年冬天,他无比平静地接受了爷爷的死亡,他赶走所有人,独自一人为爷爷敛尸,他看到了那个伤口,腹部一个血洞,跟刘爷爷的如出一辙。

    从那一天开始,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无尽的暗黑深渊,永远也回不了也不愿意回头了。他像是突然有了人生目标,他开始苦苦追寻,就算毫无线索,毫无逻辑,他也要不顾一切地去追寻。

    也许是老天垂怜,真的让他找到了些微末线索,可就算只是这么一点线索,也足够让他震惊无比,然后陷入深重的无力感中。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连寻找她的资格也没有,他想要的,只是他一厢情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

    在那一段灰暗的日子里,他如同失去了人生意义般,整日里行尸走肉浑浑噩噩。或许是林家祖上有灵,那一天,他无聊至极之下,去了爷爷被封锁多年的书房,在那个密柜里,他第一次关注了别的东西,也第一次接触到林家掩藏了几百年的秘密。

    这个秘密无疑是让他震惊的,只要稍加泄露,他毫不怀疑林家会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可是,他却欣喜若狂!他无数次感谢上苍,感谢林家列祖列宗,给了他这个契机,有了这个筹码,他就不会再陷入如今无望的境地。

    极度欣喜过后是极度的冷静,他仔细将东西收好,他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如果得不到善用,不仅不能达成他的目的,还会成为林家的催命符。那一刻,他深刻明白了林家世代隐藏这个秘密的原因,他在心里祈祷,如果真的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那他这个不肖子也只能到地底下给林家列祖列宗赎罪了!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他曾经在战场上拼杀,他无数次在阴谋里挣扎,他挺过无数次暗算,他潜伏着,等待机会,他时刻聚精会神,不断汲取力量,不择手段地扩展势力,在夹缝中营造平衡。

    一次又一次,支撑他走下去的那份执念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反倒越来越深厚。他知道这样无疑是自取灭亡,可是,他从不后悔!

    熟练地将领带打好,他对着镜子整整衣领,勾起唇角笑,匪气横生。门被敲响,特殊的规律,然后传来顾允冷静克制的声音:“林铭,时间到了!车已经在等了,出来!”

    他拉开门,对着顾允不怀好意地笑,说:“顾允,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叫我一声伯伯?你说有你这么不尊老爱幼的吗?”

    顾允冷静地推推无框眼镜,面无表情,不带感情地说:“我没有你这么年轻的伯伯!快出来,我还有工作要做,快滚!”

    林铭无奈地摇头:“哎呀!哎呀!伯伯我可怜的心灵受伤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连小辈也压不住了!”

    顾允不理他的装模作样,转身就走!林铭耸耸肩,拂拂肩膀,让名贵的西装看起来更加笔挺,才跟着出去。

    坐在车上,顾允聚精会神开车,林铭望着窗外,嘴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顾允是如今后辈中的个中翘楚,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头脑,有了他,林铭可以放开手做许多事情!可是,谁又猜得出来,当年的废材会成长为如今“流族”的“智脑”呢?

    当年若不是他,顾允恐怕就要在分家里被埋没至死了!犹记得那年,他偶然去分家办事,在那里遇见了少年时期的顾允,那是怎样一双淡漠的眼睛,瞬间让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她的幻影。于是,他邪笑着问顾允,愿不愿意跟他走。顾允漂亮的眼睛里瞬间漫上的,是深浓的戒备,可是在思索过后,竟然异常坚定地点头答应了。

    林铭实在想不到,自己心血来潮带回来的孩子,居然会是一个智商高的变态的神童!他真是庆幸,也暗自幻想这是不是她带给他的幸运!

    每每触及顾允冷淡,静寂得好似琉璃珠子的眼睛时,他都感慨,心里控制不住要再次深陷几分,永无止境一般。

    可是这一刻,他无比确信,她的眼睛是世上最美丽的存在,谁也无法替代!可是,谁能告诉他,面对突然而来的冲击,他该怎样处理自己那快要失控的情绪!

    苏音很不舒服,尤其是被人像猎物那样盯着的时候,她觉得从背脊窜上一股恶寒,生生打了个激灵。求救似的望向葛陆,葛陆好笑地瞄了她一眼,才一掌拍醒那个定格了足足有几分钟的……男人!额!姑且说是男人吧!只是这男人女人气重了点儿,身材纤细了那么一点儿,兰花指让人无语了一点儿……

    “嘿,薇薇安,该清醒了,我只能给你一小时的时间,我们赶着要去参加一场宴会,帮她选套礼服可以么?”葛陆淡笑着说着。

    “啊!天啦!我的甜心啊!路易,你真是对我太好了,居然给我带来了这么完美的模特,啊!我太开心了,只选礼服怎么够,你放心,我绝对会让她美丽到你无法直视的地步,啊!我好激动!我的天啊!……”妖气男莫名兴奋地跑进里间,嘴里不时尖叫着。

    苏音无语,有点困惑地望着葛陆,纠结地问:“薇薇安……是他!的名字?”葛陆点头,她讪笑:“那个,他很激动哦?”葛陆笑着点头,笑盈盈地说:“是啊!薇薇安最喜欢美丽的东西了,而你,很漂亮!”

    瞬间,苏音脸上红云翻滚,低垂下头,她习惯性让刘海滑下来遮住半张脸,心跳有点失速。葛陆凝视着苏音娇羞的样子,一向温润淡漠的眼睛,此时异常明亮。

    气氛正尴尬着,妖气男抱着一件礼服跑出来,拉起苏音,将她直往房间里推,让她赶紧换上,这件可是他千挑万选的,看一眼就觉得一定适合她,绝对没错云云。苏音没意见,她现在无比感谢妖气男为她解围,不然她怀疑自己脖子得低得发僵了!

    果然是高格调的店,仅仅一间试衣间,比她的房间还宽敞,装潢得也极其有格调。她深吸口气,缓解下情绪,今天一天她的情绪起伏都很大,现在还不太恢复得过来。将礼服从袋里拿出来,入眼如血般深红,轻轻抚触,面料柔滑舒服,展开一看,竟是一件无袖旗袍,袍角绣着艳丽的彼岸花,非常精致漂亮。

    苏音爱不释手,痴迷地连连摩挲面料衣领。赶紧换上,她对着试衣间里的西洋化妆镜照了又照,非常不错!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适合穿旗袍,这么适合穿红色,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过她也没见过自己好好打扮过的样子啦!

    不过,自我欣赏过后,她又苦恼了,她,她不敢出去啊!穿成这样,你叫她怎么出去见人啊!尤其是外面还等着葛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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