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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过江赴援

    对于老霍的言辞,大奎不置可否。若是公事,当求铁面无私。若是平日里,大奎倒喜欢和属下同甘共苦,相互间不拘言笑。

    “霍老哥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一顿大奎又道:“在下初来乍到,有些事还望老哥多帮衬。”

    老霍呵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这都是应该的,张校尉何必如此客套。”说罢,老霍续道:“午时就要开伙,我们该去做些准备了。”

    大奎点点头,谦和道:“有劳霍老哥指点。”

    “又在客气,张校尉请。”老霍虽是个邋遢老汉,但言语行事却十分老练周到,大奎心中不仅感喟,能有如此干练之人做副手,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回到房中,老霍向屋内的众老军宣道:“张校尉对大家很和气,我等却不能怠慢了。该做什么一如往日,都起来吧。”别看老霍其貌不扬,但所有老军对之皆是言听计从,闻言各自起身开始干活。

    支锅的支锅,抱柴的抱柴。还有洗碗的,洗米的和面的。所有人都是忙三忙四各司其职,一切井井有条。大奎站在院落边,倒是无所事事了。想去帮人干点什么,众人却纷纷推拒,老霍走到身前笑道:“张校尉且到一旁歇息,这些粗活哪能让您伸手啊。”

    大奎心中过意不去,向着众人扬声道:“我张大奎来军中不是吃闲饭的,有活一起干有饭一起吃。”说罢不管众人再如何推拒,只管埋头开始干活。院落边上堆着一些圆木,本有一个老军在劈柴,大奎过去劈手夺了斧头道:“你去帮别人,这里有我。”

    就在老军惊讶的目光中,大奎开始抡斧劈柴,斧落柴分倒是十分快捷。

    众人见大奎执意如此,倒也不好说什么。未到午时,粥已熬就馒头蒸好,老军们提篮的提篮,抬筐的抬筐,将做好的饭食送了出去。

    老霍来到大奎身边笑道:“在这后军中便是如此,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尚有一两个时辰歇息。若是随军出征,那边是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要打折扣了。”这点大奎是知道的,一旦随军出征,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的兵士要吃饭,那么伙头军将面临着焦头烂额般的忙碌。

    众老军回到伙头军驻地,已是后晌申时。大家草草吃了饭,便又是一番忙活。锅碗瓢盆一一刷洗一遍,零碎的活计尚有很多,等全部忙完又该是准备晚饭的时辰了。在军中,除了将佐等领军之人,普通兵士是不吃早饭的。好在此刻是在京师,若是随军作战,那么怕是真的连歇气的工夫都没有。

    如此三日,伙头军接到了指令,随同辎重粮草队伍赶赴北平,中途在济州府停留,归于征虏军麾下。大奎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已是感慨万千,终于有机会回老家了。也不知如今娘的坟头上是否已满是荒草?

    队伍开拔之日,车水马龙好不热闹。这是要运往征虏军的粮草,如今刚刚收复山东山西及北平地界,江北连年烽火,百姓早已不思耕种,故此粮草大部要从南方调运。

    伙头军以十架骡马大车,拉着所需物件跟在粮草辎重队伍的最后向北开拔。一路上人欢马嘶,队伍浩浩荡荡。到了石狮渡,再由战船搭载过江。整个辎重队伍数万人,过江足足耗费了六天。

    战船沿江而下,行至瓜洲水域,大奎望着涛涛江水不禁心中感慨。当初后宋小明王殿下便是在此落水,若是平安无事,如今的大明会是什么样子?

    上了岸,伙头军与辎重队伍会齐,队伍再次向北行进。一路走了近三个月方才到了济州府地界。此刻已是深秋,再次看到家乡的一草一木,已是荒草凄凄秋叶飘零。

    伙头军由一队明军护送进了济州城,自此与辎重队伍分开。

    济州城内的街上,时常可见巡城兵马来往,但却少有行人。战火过后,哪怕是大城也要萧条很多。只是周遭的一切还是如从前那样,每条街每条巷一如往昔。大奎离开济州这么多年了,但济州的一切仍深深刻在心中,大奎心中却对家乡有着深深的眷恋。

    大奎一行来到城南观音庙左近落脚,因为这里有军队驻扎。明军军规中严令不得扰民,故此伙头军便在这观音庙前的广场上安营观音庙乃是南海观世音的庙宇,虽是战乱之年却也香火不断。大奎曾听母亲说过,当年因为与大奎的父亲成婚以后,一年了肚子也没动静,后来大奎的母亲就到这座庙里烧香求子,后来果然应验,第二年便有了大奎。

    “干什么磨磨蹭蹭?快去安营帐!”一名校尉纵马马奔到伙头军车队跟前勒马止步,扬声喝道。众老军不敢耽搁,各自去忙了。大奎本是站在观音庙前发愣,听到这声喊,却是心中有些生气。那骑马的校尉见到大奎独自一人站在观音庙前,不仅翻鞍下马来到大奎近前问道:“这位大哥,你是伙头校尉吧?”

    大奎点点头并未答话,那校尉牵着马道:“军中规矩,伙头军到了营盘要即刻安营。你即是校尉,自当深知其理。”大奎与这校尉同军阶,故此这校尉对大奎说话倒不是很冲。

    大奎笑了笑道:“这个我晓得,我就是济州人,刚从京师而来。多年在外有些想家罢了。”

    校尉一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该说的我也说了,庞将军治军甚严,你可马虎不得。”

    大奎闻言点点头道:“多谢提点,兄弟军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二人抱拳告辞,大奎自去安排人安营。

    简单的用四根高杆支了一个大帐篷,帐篷里用青石累了数十个锅灶,每人守了一个大锅,这便开始生火造饭。大奎抱了一捆柴枝来到锅灶边,开始向锅底慢慢的添柴,随着火苗渐旺大奎的心思却飘回了五里屯。时隔多年,也不知家中是何模样了。

    饭好了,早有兵士排了长队等候。老军们分发碗筷馒头,分发粥水,一切井井有条。兵士们领了饭便各自散开,寻个空地蹲在地上吃喝。待到兵士们一一领了饭食,大奎竟发现来吃饭的不足两千人。为求真相,大奎端了碗粥,捏了两个馒头来到一名兵士身边。

    “兄弟,看你这么大个子,两个馒头吃不饱吧,来吃我的。”大奎笑着和一名士卒搭讪,并将手上的馒头递了过去。那兵士见大奎是个校尉,哪里敢接馒头。饭也顾不上吃,慌忙推拒。大奎笑着将馒头硬塞给他,便佯装无事的席地而坐喝起了粥。

    “谢谢这位大哥了。”兵士拿着两个馒头,看着大奎已是眼中带了泪光。

    “何必如此,快吃吧。”大奎放下粥碗,却问道:“不知庞将军是何许人也?”

    兵士正在狼吞虎咽,闻言支吾道:“庞将军叫做庞黑虎,乃是汤和汤都督手下的先锋将军。”说着喝了口粥,顺下了口中馒头。

    大奎点点头又问:“即是先锋,何故只有这两千人?”

    兵士闻言却不再吃喝,竟是坐到地上双手抱膝哭将起来。

    “小兄弟,你这是何故?”大奎忙问。

    兵士哭了半晌,这才哽咽道:“数月前,汤都督得军令前去攻打陇州(今陕西陇县),秦州(今甘肃天水西),伏羌(今甘肃甘谷)三地,庞将军身为先锋,自然要首当其冲,谁知就在伏羌遇到伏击,全军伤亡近半。无奈之下退回了山西,后来庞将军得汤都督调令,命我等来了济州整备。”

    大奎闻言不禁赞道:“你很不错,吃了败仗竟能以之为耻,汤都督手下兵士若都如你这般败而知耻,何愁功业不成!”

    兵士听到这句话,却是哀嚎一声:“我哥哥战死了,呜呜呜呜!”竟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奎不仅一瘪,原来这位兄弟别有伤心处。

    拿了粥碗,大奎站起身来,想去劝劝这名兵士,但张了几回嘴却是有些词穷。回到老军中,大奎又拿了两个馒头过去放在那兵士的碗中道:“吃吧,吃饱了好受些。”

    原来,以妥欢铁木耳(元惠宗)为首的元庭余孽被迫退出中原后,仍然希望再次入主中原,夺回大都。洪武二年,元惠宗命丞相也速率兵在白河驻扎,进攻通州。当时明军用兵秦晋,通州守备薄弱,不满千人。守将曹良臣料定元兵虽多,但士气不高,于是采用了虚张声势的战术,也速不明真情撤军,从而解除了元军压境的威胁。大明军中恰逢常遇春身故,其副将李文忠接替其位,率兵北上直取上都,元军不能敌节节败退从此一蹶不振。

    然甘肃却有扩廓帖木儿(王保保),陕西有李思齐,山西有张良弼,三处元庭大阀各据一方。徐达率军与山西张良弼一场鏖战,一路冲关夺城元兵大败。最后张良弼走投无路之下投降了大明。

    俗话说: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在徐达麾下,汤和所部无异于军中尖刀。而汤和属下的先锋庞黑虎所率领的先锋军,也是汤和军中的顶梁柱。如此精锐之师尚且伤亡过半,可见其战况之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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