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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6 黑夜里,祈求黎明来临(06)

    裤子口袋里的盒子和钥匙恰好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楚秦取出那枚精巧的银质奖章,将它托于手心。倘若配上一条同样颜色和质地的链子,送给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沉香木手串可以为她驱散各种怪味,而奖章,可以代替他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她身边。

    礼物和心意都已齐备,接下来,就缺见证人和仪式了。

    生日当天,向心爱之人表白,再混搭着组员们别出心裁的缜密策划,势必浪漫到极致——倪可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她也许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也许会当着众人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不管怎样,她都会幸福而开心。

    想到这,楚秦微笑了,一时间只觉神清气爽,老宅建材所散发的霉味和朽味也忽略不计钚。

    忽然吱呀一声,正厅的门打开了,走出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约六十岁的年纪,须发泛白,鼻直口阔,不苟言笑。他身穿月白色竹枝暗纹祥云图案的府绸中式衫裤,左手拄着龙头雕花拐杖,右手拿一对核桃,不停地把玩着。不消说,他必是庄磬安本人。

    年轻男人紧随其后,手捧一个方形木盒。他身量挺拔,容貌俊朗,虽是简单的t恤衫牛仔裤打扮,眉宇间透出的超然气质却不曾被掩盖一分一毫荬。

    他们走下台阶,年轻男人礼貌地致谢:“庄老板,能解开这九宫格暗盒,全仗着您的经验。今天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庄磬安摆手,打趣道:“水火不容啊,你的师父没教过讲话要三思么?”

    “师父他……”年轻男人迟疑地说,“他因为在拍卖会上误认那件高仿的梅瓶为正品,媒体的报道有几处失实。师父认为一世清名毁了,想不开吞了安眠药……”

    “现在情况如何?”庄磬安心急如焚,“醒过来了没有?”

    “我的师弟守在医院。”年轻男人说,“之所以马不停蹄地拿暗盒来请您帮忙,就是想完成师父的心愿,让他老人家不留遗憾地走。”

    庄磬安墩了墩拐杖,“这么大的事,方才你怎么不说半句??我要亲自去送他最后一程才妥当!”

    “那……您同我一起去吧。”

    见庄磬安转身要随年轻男人走出远门,楚秦连忙叫道:“打扰一下,庄老板,我是跟您电话预约六点钟看沉香木把件的。”

    “你没长眼睛,看不到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庄磬安顿住步子,回过头来。

    楚秦朗声道:“我不能预测到突发事件,我只要预约的那半个小时。”

    庄磬安恼怒不已:“楚先生,你要懂得分清轻重缓急,做买卖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我的老朋友走了,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去送送他!”

    “我不会耽误您很久。”

    “你已经耽误我的时间了。晚到一秒钟都是对逝者的不敬,你懂么?”

    “我尊重所有的生命,不论活着的,还是消逝的。”楚秦反问:“言而有信,是你们生意人最基本的品德。您如果无法履行承诺,就必须承担责任。”

    庄磬安气急,抚着胸口,说:“你——”

    束笑薇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庄老板,您放心去医院吧,这儿暂时交给我管理。”她疾步走到了院子中央,面朝楚秦,似笑非笑:“要选沉香木的把件?请跟我到展厅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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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嘀嘀,嘀嘀嘀,手机的闹钟响了起来。

    何冬触碰屏幕取消了闹钟,客厅重回一片寂静,他小声抱怨道:“我定了个提醒……已经八点,饭菜全凉了,楚队要是有别的事该提前跟咱们言语一声……”

    陆茜茜朝何冬后背就是重重一拳:“不许抱怨!”

    “偷袭——”何冬吃痛闪到旁边,“拿我当出气筒也解决不了问题啊,赶紧打楚队的手机!”

    倪可愁上眉头:“拨了不下二十次,关机。”

    “据我所知,楚队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常开。”陆茜茜原本安之若素的心也悬了起来:“他跟我们约好了,今天要向你求婚,怎么可能不按时回来?”

    “求婚?”倪可呆住了。

    陆茜茜尴尬地笑笑:“其实,生日派对只是个由头。还有,那天你陪我选的戒指不是送给我未来嫂子的,整个事件都是楚队策划,我们负责执行。”

    倪可微怔,心内五味杂陈:“他没和我提过。”

    “楚队会不会出事了?上周他拿着那封血字的信……”

    何冬还没说完,又被陆茜茜暴揍一拳:“什么出事?手机没电而已。乌鸦嘴!大喜的日子,气氛都让你破坏了。”

    “等等,什么血字的信?”倪可问,“恐吓信?”

    “信的收件人是你,倪法医。”何冬揉揉痛处,叹道,“楚队把信拿回办公室,我正好在场。他告诉我,信封和信纸上的字迹跟他曾经收到过一个落款为‘永远的死敌’写的纸条和血字很相似。到底是不是出自一个人,需要找笔迹鉴定专家来确认。”

    倪可心底的疑云弥漫开来:“永远的死敌?”

    “具体情况楚队没细说。”何冬停顿一下,说,“不过,当时他的脸色非常难看,我第一次看到他那种表情,像是要发生大事似的。”

    “他从我这里取走信的时候,确实透着古怪。”倪可握拳,掌心沁出冷汗,“除了手机号码,有其它方法可以联系到他吗?”

    张铂答道:“我们重案组每个人的手机里都有gps程式,只要电池没拔掉,且关机前与附近基站有信号交互发生,可以实现定位。”

    倪可心急如焚:“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

    “想太多你会吃不消的。说不定这会儿楚队正在回家的路上。”陆茜茜揽住倪可的肩,低声道,“他说要选一份惊喜的礼物送给你,买什么、去哪儿买,都不肯向我们透露半句。”

    何冬帮腔:“是啊,凡事往好处想。我再拨一次号码试试?”

    倪可双手越握越紧:“不,我直觉他出了事!”

    “倪法医的担心并不多余。”贺仲伟插了句话,“楚队昨天和我提过,照片上拍摄的血字和最新收到的那封信笔迹吻合,连同他以前在a市讲课时收到的匿名纸条,都是同一个人写的。此人犯案无数,至今逍遥法外。”

    “那咱们立刻回局里。”张铂说,“如果楚队真的有事,必须争分夺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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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知觉之前,楚秦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接下来,送你的法医女朋友上路。他想大声喊“不,你别碰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睛刺痛,想睁却睁不开,鼻腔和呼吸道充满酸腐的气味,胸腹部的灼烧感愈来愈重。

    身体像是失重那样,轻盈地升到了半空中。

    四周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突然间,有一束白光,出现在视野里。他摸索前行,有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向他伸出双手。

    走到近处,却发觉两人隔着一道无形的门,推不开,他看不清她的脸。

    细若游丝的呼唤声在耳畔百转千回,他依稀辨认着,却不知是谁在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随着一声巨响,耳畔涌入刺耳的警笛声、急促的脚步声,人越来越多,他感觉周身晃动得厉害,胸口越来越憋闷。忽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有东西罩住了他的口鼻,稍后,有几滴清凉的液体悄然滑落他的脸颊。

    一些零碎的画面匆匆出现,纠结的,愉快的,接连不断地于脑海中闪回。

    他举着泛光灯看她处理烧焦的尸体;她为他包扎伤口时鼻尖沁出细碎的汗珠;她请他品尝饼干,忘了提醒他洗手;她蹑手蹑脚爬上天台,他好心给她手电筒却适得其反;镜心湖畔,她当众不给他台阶;他骑车带她,她用迷你风扇帮他吹走酷热;涵洞里避雨,他将她揽在胸前,第一次靠得那么近,她的发梢泛起淡淡的清香。

    还有,她归来的那个夜晚,他轻轻地wen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楚秦才有力气缓缓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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