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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二月十四日,周四,小雪。

    白色情人节,从西方传入,情侣间盛大的节日,E市已经停了多日的雪,今天却又落下了细小的雪粒,为情侣们增添了不少浪漫的气氛。

    白榆清同闫轲的订婚宴这回摆在了市中心最大的酒店宴会厅,宴会布置完全由白榆清一手操办,高雅舒适,来人皆是赞叹不已。

    E市的天气还是很冷,幸而酒店大厅暖气开得很足,费安安进了室内,才能脱下厚重臃肿的外套。

    订婚宴是订婚的一种仪式,主要目的不过是告知各位亲朋好友自己订婚了,一般来说,订婚宴参加的多半是至亲,人数不甚众多,流程也比婚礼要简单的多。

    原本白榆清打算在白家老宅露天举办,不过想来E市天气实在是冷,白闫两家亲朋又多,这才另选了酒店。

    下午两点,订婚宴正式开始,首先由楚征作为主持人来了一个愉快的开场。

    费安安瞧着楚征在台上口若悬河,讲的唾沫横飞,异常欢快,便忍不住同高渐离咬耳朵,“怎么是楚征做主持人?!他没有关系吗?!”

    高渐离笑着替她理理耳边落下来的碎发,轻声道,“你看他像有关系的样子吗?他现在一心挂在程漾身上,早就没心思为白榆清伤心了。”

    程漾正坐在角落里,被一个男人逗得捂嘴直笑,费安安看看楚征眉宇间掠过的一抹焦躁,鼻子间哼了一声。

    “你们男人,全都一样,见一个爱一个!”

    高渐离被她噎了一下,哭笑不得,“这不能一概而论,我可没有见一个爱一个。”

    “那是因为你还没碰见更喜欢的!”费安安轻轻一笑。

    高渐离接过她微凉的手,给她搓了搓,有意气她,笑道,“哦,那倒也是。”

    不想费安安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她扭头看着台上楚征正介绍男女双方家人,哄着两位妈妈说两句,红唇紧抿,不说话。

    高渐离心头转着,莫不是故意生闷气不理人了?!正打算陪一句好,费安安却开口了。

    “高渐离,要是以后你碰见更喜欢的女人,一定要告诉我。”费安安回头冲他浅浅的笑,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高渐离却是轻轻皱起了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防患于未来,要是万一日后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了,而我却还不知道,那多丢人啊!”费安安盯着他,表情认真。

    “你对我没信心?”高渐离皱眉道。

    费安安摇摇头,嘴角微扬,“你别多想,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到时候怎么处理,我想我们还是达成共识比较好。”

    别多想?!说这种话,让他怎么别多想?!高渐离心头升起一股火气,其中又夹杂着不安,她希望达成的共识是什么?自己若是有了更喜欢的人,她便抽身而退吗?他们才交往不过几个月,她就已经在考虑分手时候的状况了吗?高渐离一想起这个,心口就气闷不已,原来她对他们之间这份感情就是这么没有信心的!或者说,其实是对他没有信心!

    高渐离顿时有了一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深呼吸两口气,把胸口的气闷感压下去。

    “好!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高渐离咬着牙道。

    费安安听出他话里的不满,却只能当自己没听出来。

    相爱又怎么样?!世事太无常,前一秒两人还是你侬我侬,下一秒,可能就是形同陌路,费安安从前也相信自己能和商靖轩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结果呢?那掏心掏肺的付出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如今,他与他的红颜共度一生,自己也和高渐离走到了一起,两人再无交集。

    这个世界意外太多,没有什么人和事可以永垂不朽,一辈子那么长,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与相爱的人携手走完一生呢?!她不过是想在高渐离怀抱他人的时候,自己的退出可以不至于那么狼狈。

    这边两人之间气氛沉沉,那头台上喜气洋洋。

    “哇!这可是两份大礼啊,早知道这样,我也早点订婚了!”楚征夸张的叫道,眼光却忍不住往角落里程漾身上飘,暗自咬牙,真是不看着你一会,就到处勾搭人,看我下来怎么收拾你!

    下头的程漾接收到他几欲喷火的眼神,唇角忍不住荡漾起笑意,还说不在乎我?!气死你了吧!

    众人被楚征逗得皆是会心一笑,高渐离一直凉着一张脸,费安安想了想,还是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转头,费安安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高渐离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随即便马上转回去了。

    费安安见状,默默叹口气,自己说这种话,想必谁听了都不高兴,但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只能由他自己慢慢消气了。

    高渐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头一紧,这丫头怎么就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呢?!他无奈的苦笑,自己生气,看她闷闷不乐,心里竟更难受,哪里还生得出气来……

    “呼……”站在大厅外的长廊上,打开窗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费安安总算是长出一口气了,跟高渐离赌气真难受,要不回去跟他陪几句好话?!

    费安安暗自思忖着,下方车水马龙的街头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Joe!”费安安激动的大喊。

    厉临风正赶着去见蓝山分部愿意合作的董事,忽然听见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惊讶的四处一扫,没找到。

    “我在这里!”费安安又大喊了一声。

    厉临风这才听出声音从高空传来,一抬头,竟在宏伟的五星级酒店长廊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倩影。

    费安安见他看到自己了,连忙冲他挥了挥手,提着裙子转身跑了。

    厉临风有些晃神,刚刚那是费安安?!

    他快步走向酒店门口,等不到几分钟,费安安就从里头奔了出来。

    “你怎么也在E市?!”再次见到Joe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费安安很是激动,灿烂的笑着问道。

    厉临风上下扫了一眼费安安,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神采,心中暗叹,她穿礼服的模样真的很好看,摇头笑着避开了这个问题,他无奈的边脱外套便笑道,“怎么次次碰到你我都要挨冻?!”

    “外面太冷了,咱们进去说吧。”费安安今天特意挑了一件半袖的鱼尾礼裙,露在外头的一截手臂却还是立马冻得冰凉,她搓搓手臂,笑着推开他的手,拉着他要进酒店。

    厉临风想到上次高渐离找她,他回去查过也知道费安安是高渐离的助理,那么她在这里,高渐离恐怕也不远,现在可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我急着去见一个朋友,就不进去了。”厉临风笑着推辞道。

    费安安不以为意,跟他互留了联系方式,这才转身进了酒店。

    厉临风抬头看看高耸恢弘的酒店大楼,嘴角浮上一抹冷笑,高渐离,咱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费安安回来坐定,方青跟庞凡轲已经致辞完毕了,楚征正宣布新人交换对戒。

    “怎么去了这么久?!”高渐离拉过她的手,皱着眉头,这手冻得肤色都变了,明显去了哪里吹冷风,他一边给她搓热,一边低声道。

    费安安看着他低头给自己搓手的模样,心头一热,他还是舍不得跟自己生气……

    心中感动,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想起上次自己跟Joe的事惹得他那么吃错,便不打算告诉他实情,上前在他唇角亲了一口,甜甜笑道,“在外面多呆了一会儿。”

    高渐离不由得怔了一下,也笑了,翻手握住她的手。

    交换过对戒,接着便是最欢腾的倒香槟环节了,透明的高脚香槟杯层层而上,一瓶黑桃A系列的白金香槟“砰”地一声脆响,橡木塞子崩开,白榆清同闫轲一同托着瓶子,自顶层缓缓倒下,晶莹剔透的酒液滑进酒杯中,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情绪。

    “好!”香槟塔完成,在灯光下璀璨非常,众人高声欢呼,白榆清转头看了一眼闫轲,见闫轲正含笑看着自己,素来冷淡的嘴角也浮上了笑容,

    闫轲唇角一挑,邪邪一笑,突然伸手揽过白榆清,低头吻了下去!

    “哇!”众人不由得惊叹出声。

    “凡轲,现在你看,是谁被谁压得死死的?”方青转头对着庞凡轲温温笑道。

    庞凡轲看看台上拥吻的两人,捂嘴直笑,“这小子!”

    另一边,一个男人看着这两人,却是捏紧了酒杯,指节泛白。

    “别看了。”

    林尽染有些不忍的伸手扳过他的脸,无奈地轻叹口气。

    叶晚长一怔,轻轻点头,仰头喝尽那杯酒,起身出门,头不曾再回。

    明知道自己会心痛,却还要过来接受这场凌迟,自此以后,她再也不是自己可以争取的对象了,那便死心吧……叶晚长伸手接了几朵雪花,看着它慢慢化成水,心头一片冰凉。

    手上忽然传来一阵柔软的温度,叶晚长低头一看,林尽染用自己的一双手包住了自己的拳头。

    他抬头,林尽染脸上绽开一个雪中异常耀眼的微笑,“心情不好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喝酒。”

    叶晚长失笑,犹豫片刻,终是松开了拳头。

    既然再不可能,那便无谓再坚持了,一年,两年,他终究能忘了她。

    两人携手离开的背影在风雪中慢慢模糊……

    白榆清被紧紧抱住,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推闫轲,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闫轲低低一笑,适可而止,松开她,而后不顾她的暗暗挣扎,附到她耳边,轻声道,“别人终于不能跟我抢了。”

    白榆清听得他如释重负般的轻叹,心头一动,便是满面绯红。

    许久之后,即便E市暗涌流动,在白榆清和闫轲的婚礼之前,这场订婚宴,一直是被E市人们不停称道的盛大豪宴。

    订婚宴到了晚上近八点才结束,楚征结束了他主持人的工作,便不知道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商婷见过一次白崇水之后,便欢快的叫嚷着要跟着白崇水回白家老宅。

    费安安偏头看见高致焱一脸的苦色,明明着急偏偏又不好说出口的样子窘迫极了。

    “白家人多眼杂,老爷子又喜欢找人下棋了,你跟高致焱要是过去,哪有什么二人世界啊?!”费安安拉过商婷到一旁咬耳朵,商婷听了,不由得犹豫起来。

    别看白老爷子年纪大了,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这厢瞧见费安安同商婷咬耳朵,心头便明了,当即嘴上便开始打哈欠了。、

    “哎呀!商丫头,人这年纪一大呀,睡觉就不安稳,你跟我回去了,我晚上就不要睡了,不行不行,我一个糟老头子,陪你耍不起,你还是跟小高出去住吧,太困了,曹副官,快!咱们走!”

    说罢,忙不迭地上了车就溜,留下商婷气的直跺脚!

    “臭老头!”商婷气难平的咬牙骂道,高致焱连忙瞅准机会,压着笑拉过她匆匆的走了。

    宾客还没走尽,白榆清同闫轲要留下收拾残局,白家大宅今晚是不能住了,白榆清便帮费安安两人干脆在酒店里订了个房间。

    费安安嫌外面冷,高渐离便打消了出门逛逛的想法,两人直接回了房间。

    费安安洗过澡便裹着柔软的睡袍,暖气开到最大,惬意的窝在藤椅上,看着E市灿烂的夜景。

    高渐离从浴室出来,正侧头擦头发,动作却是一顿。

    有着珠光灿烂城市背景的大房间里,柔和温馨的昏黄灯光下,她蜷在小小的藤椅上,一双莹白的小脚挂在外面,手上捏着一个红酒杯,闪着醉人的璀璨光芒,略微动一动,便泛起动人的道道涟漪。

    “怎么还坐在这里?”

    高渐离胡乱擦了两下头发,扔下毛巾,迈步走了过来,从身后拥住她,薄唇在她脸颊上蹭了又蹭,留恋不已。

    费安安思忖着怎么回答,她是打算坐一下就上床的,可即便同居已经有段时间了,费安安对于那种事情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今天这日子,酒店本来就难订,就这么个房间还是酒店看在白榆清的面子上特意匀出来的,偏偏为了迎合情人节的气氛,房间做了不少布置,让人走到哪里都有一种冒粉色泡泡的暧昧感。

    费安安最终还是觉得再坐一会儿比较好,就这么一直坐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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