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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两件奇事

    “我听说三表妹开了一家店,就这做这些点心的么?”崔史流挑了一块点心拿在手里左右看,仿佛要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来似的。

    “是啊。”夏小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很恶意地觉得自己应该在这块糕里放点什么东西,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他这样仔细的研究。

    “按理说,象表叔这样的家身,虽然不是官家大户,也算是书香门第,姑娘家象市井里的那些小民一样抛头露面叫喝买卖的,这样大概还是有些不妥啊。”

    你跑到人家家里来吃了喝了,还评头论足,大发谬论,是不是更不妥啊?夏小鱼在心里埋汰,懒得跟他多说废话,笑着道:“我听说,当今的政令便是要休养生息,发展民生,爹爹常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如此大家都是家国的一员,自然要支持国家政令,所谓最好的支持就是拿出行动。所以,爹爹才特别赞同小鱼用实际行动来支持国家政令,这样,难道大表哥也觉得不妥吗?”

    从第一次见面,崔史流便觉得夏小鱼牙尖嘴利,需要训教。这一次原想借机让她难堪一下,没想到居然被她反将了一军,一顶反对国家政令的大帽子悬在他头上,他怎么还敢说不妥钏?

    “呵呵,不说这些了。”夏华生哈哈一笑,解了崔史流的围,“对了,近来听说亲家家里的做了几笔大生意,都是史流你经手的,看来的确是少年有为啊。”

    爹,你说瞎话也要有个底限啊,这位这形象还叫少年吗?叫老年差不多吧?夏小鱼转头和夏小荷对望了一眼,做了个无语凝噎的表情,夏小荷忍着笑低下了头。

    “呵呵,表叔过奖啦。”崔史流得意地假意客气,又道,“生意每年每天都在做着,倒不算得什么。只是这次有的一两趟生意,我见识了几桩千古的奇事……糅”

    “千古奇事?什么样的奇事?说来听听。”夏远亭一下子来了兴趣,凑过去不停鼓动崔史流快说。

    崔史流得意洋洋地目光在座中的几个人身上流转,特别在夏小鱼的脸上停了一停,矜持着坐了一会,张了张嘴,听众们以为他要开讲了,却没想到他伸手端起茶杯,小小地啜了一口,又慢慢地放下来,仍是摆着谱不开口。

    夏小鱼实在累了,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夏小荷担心地看着她,低声在她耳边道:“你昨天只睡了两个时辰,累了吧?”

    “嗯,”夏小鱼肯定地低低回答,“所以才觉得他特别讨厌,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每次到咱家来都是这样,真烦人,我真羡慕雪珠,这会儿还被关在屋子里,不用来受这个罪……”

    这时候崔史流开始讲了起来,夏小鱼昏昏欲睡,有一点没一点地听着,根本没想过崔史流所说的话和她会有什么关系。

    “一件是京城里最近的传言,说的是景帝时降臣武家被抄家的事,有人说武家的有些人没死,甚至说武家的家臣流落在外结成逆军,去年的西北的那场兵变大概就与这武家的余党有关联,据说武家的男子也并未全部被株,有一些被偷偷送出了京,甚至有人提到武陵县的名字,我可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哦……”屋里的人都点头表示在听,夏小鱼的头更频频点头,夏小荷拿身子撑着她,也觉得她身子在往下滑,实在没有办法了,终于出声打断了崔史流的话,对夏华生道:“爹爹,小鱼怕是累得不行了,要不让她回房休息吧。”

    “好吧,你送她回去。”夏华生也有些心疼,想也没想就发话了。

    崔史流觉得不太满意,看着夏华生,不说话。

    夏华生微笑着对他道:“唉,女孩子家,听这些家国大事能听得懂什么,索性让她们回去。史流你只管接着说。”

    “表叔父,这第二件事啊,我真是觉得两位妹妹要多听一听。”崔史流有些遗憾地道,“定然会有些警示的。”

    “哦?”夏华生不禁也生起了好奇,“你说,我倒也想听听,若是真的,也不妨明天再让她们听听。”

    “我前些日子到崇州办货,原本是崇州太守给自己的二女儿准备嫁妆的……我一到崇州啊,整个崇州都传遍了,说崇州太守的二女儿,不同意父母订下的婚约,大吵大闹,闭门绝食,太守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可真是太丢了脸了。”

    “表叔父,你看看,现如今这世道,可谓世风日下啊,婚姻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有这样胡闹的?”

    “正是。”一直沉着脸不高兴的何竹枝突然开了口,边说边狠狠地剜了夏华生一眼,“谁家有规矩的女儿家不是听着父母的话,规规矩矩地嫁出门去的,偏有些不省事的,胡天胡地地胡闹,还有人偏帮着……哼,终究是要丢脸的。”

    “表姨说得极是啊,这件事整个崇州府都传遍了……听说男方是京城的高官,若是传到男方家里去,只怕会退婚也不一定呢……”崔史流表情相当严肃,“所以,家风一定要严正不苟,才能保得名声清白啊。”

    “贤侄说得极是,极是。”夏华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夏远亭在边上笑道,“大表哥这话说得倒象我家也会出这种事一样。”

    “住嘴!”这一次夏华生和何竹枝终于达成了共识,异口同声地喝斥了一声。

    夏远亭没想到这一次自己的父母会如此默契,整个人被吓了一跳,赶紧死死地闭上了嘴。

    第二天一大清早,夏小鱼便出门到了西门街,进门就看见刘元晋已经来了,坐在外面的格子间里描着签,楚满哥也难得起了大早,正在扫地,扬起漫天灰尘,刘元晋不时地皱眉拿一只手捂着嘴。

    “早。”夏小鱼跟两个人打了声打呼,然后不满地对楚满哥道,“你扫地怎么不洒水啊,那厨房里的碗筷蒸笼岂不全是灰了?”

    楚满哥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把垃圾扫地簸箕里,端出去倒了。

    夏小鱼见他不理自己,径直走进厨房里,这才发现厨房里的地上居然是洒了水的,她有些意外地看着,突然回过神来,楚满哥根本就是故意的,因为刘元晋在那里,所以他故意不洒水扫地。

    夏小鱼想着想着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楚满哥进来听见,很淡然地问:“笑什么?”

    “没笑什么……”夏小鱼忍住了笑问他,“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望云观?什么时候走?”

    “就走。”楚满哥把手上的扫帚顺着放在墙角,直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我这就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别太累了。”

    “嗯。”夏小鱼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问道,“你到店里来住的事情,奶奶她知道吗?你有没有跟她说一声?”

    “没有。”楚满哥回答地理所当然,他通常不会在她面前说假话。

    “啊?你怎么不说?这样家里不是会急死吗?你怎么这样!”夏小鱼着急起来,忍不住责备他。

    “你别管了,我来这儿之前就说了我要去道观里住,没人会找我的。”楚满哥毫不在乎,“我走了。”

    他说了一声以后,走到外面的顺墙拉的绳子上拿了自己的衣服,又转头给夏小鱼说了一句,“我走了。”这才走出了门。

    夏小鱼站在厨房里心事重重地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满哥的表现十分可疑,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可是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在楚家,在容华楼,肯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可是,这些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事到如今,自己早已经没有立场去管楚家的任何事了,楚家和容华楼早在自己迈出楚家大门的那一刻,和自己再没有关系了。

    刘元晋进来的时候,看见夏小鱼站在灶边,手里拿了个水瓢,水瓢的水全都倒在了灶沿上,顺着灶沿滴落在地面。她混然不觉,举着手,想得出神。

    刘元晋转到灶前边的时候,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和以往都大不一样,象是迷茫不解又象是伤感忧郁,这种无助软弱的表情出现在一向自信爽朗的她的脸上,教人尤其的心痛。

    “小鱼,你怎么了?”刘元晋从她手里拿下了瓢,轻轻地问了一声。

    “啊?”夏小鱼如梦初醒,这才发现灶沿上被自己倒了一大滩水,她连忙拿抹布抹灶沿,边抹边说,“没事,没什么,起火吧……”

    一切准备停当,夏小鱼刚准备走出去开店门,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随着传来大哥夏青山的声音:“小鱼,开门。”

    夏小鱼连忙开了门:“大哥。”

    夏青山进门就拿出来两块大小不一样的竹编牌子,一块二尺长一尺宽,另一块一尺见方,夏青山把牌子摆在桌上,憨笑着道:“我赶了一晚上,做好了,就给你拿过来了。”

    “这么快?”夏小鱼一边惊讶地说,一边伸手接过来。

    两个牌子都做得十分精致好看,大的是一块是竹匾,边上凿出了荷花花纹,上角两边是两条金鱼,中间虚镂出三个大字“谷香”,字是刘元晋写的,夏青山依着字样描摹在了牌子上,竹青墨染,看上去别有一种韵味钏。

    另一块是做的一个活动的餐牌,夏青山之前从来没做过,夏小鱼只是画了一个简单的样子给他看,然后讲了一下她的想法,夏青山硬是做了出来。餐牌由边框和竹牌组成,竹牌大概两指宽一条,每一条都可以嵌进边框,也可以取下来,然后把点心的品名写在牌子上,再嵌放进边框,就可以摆在一边做餐牌了。若是要调换增加减少点心种类也很方便,摆在柜台上,一目了然。

    “哥,你真厉害,做得这么好看。费了很多功夫吧?”夏小鱼爱不释手地把两个牌子摸来摸去,很感激地看着夏青山,“大哥,你对我真好。”

    “你的事,大哥当然要放在第一位……你开这个店也不容易……糅”

    “谢谢哥。”夏小鱼说完转头对刘元晋道,“我们把那块临时的牌子换下来吧。还有这个点心餐牌,你把今天的点心名字都写上去……就摆在这里,”她笑着在柜台的一角拍了拍,“摆在这里,正合适。”

    等开了店门,夏小鱼让刘元晋放了一张竹桌子在屋檐下,夏青山也帮着把凳子摆在桌边,一边摆一边疑惑地问:“小鱼,你把桌子放在这里做什么?”

    “啊,给客人坐啊。”夏小鱼一边整理着柜台上的笼屉,一边回答。

    “客人?通常这边来的都是邻近的街坊,再远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大多数买了也就拿着走了,我们开的是点心铺子,并不是餐馆酒楼,准备这些有用吗?”刘元晋问道。

    夏小鱼笑着道:“元晋,你也说是大多数啦,不是还有少数吗?我们虽然是做生意,但是也可以与人方便啊。如果真的有客人买了就当场要吃,那我们放这样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不会多出费用来,但是对需要的客人却是一件大方便的事啊,何乐不为呢?”

    “是啊,”刘元晋恍然道,“说起来,打扫这几条大街的孙头儿是个孤家寡人,一清早就倒夜香,扫街,吃饭的时候总是蹲在路边,若是吃饭的时候能有个地方坐坐,的确是好的。”

    “还有啊,我们边上的文庙武庙甘露寺有庙会的时候,来的人有很多不是住在附近的啊……”

    “是啊,是啊,”夏青山连连点头,“小鱼,你这样做很好啊。”

    “对了,明天甘露寺有庙会,我们之前做的宣传单子,好了吗?”

    “差不多了,明天我让初一找几个小孩子帮忙去发。”

    “啊,这么快,元晋你熬夜了吧?真是辛苦了。”夏小鱼从笼屉里拿了一个垂绿糕递到刘元晋面前,“来,奖励一个,昨天也没给你尝个鲜。”

    刘元晋笑了,也不客气接过来咬了一口,点头道:“很香……”

    “呵呵,”夏小鱼又夹了一个给夏青山,“哥,你这么早来,没吃早饭吧,你也吃几个。”

    “对了,大哥,上次你给二姐编的那个梳妆盒子很漂亮,我想让你给我做几个点心的盒子,做得漂亮一些,行吗?”

    “我们这边都是用纸包点心送人的,为什么要做专门的盒子?”刘元晋一直有些疑惑,此时也忍不住说了出来,“这样,有必要吗?”

    “是啊,小鱼,你要我做盒子,我自然会做的,但是为什么呢?”夏青山也觉得奇怪。

    “呵,我问你们,通常我们第一眼,靠什么来判断一个人是穷是富,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

    “穿着打扮……”

    “看衣服啊……”

    刘元晋和夏青山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对啊,以穿着取人,虽然肤浅,但是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的吗?这就是所谓的包装,我要做的盒子包括昨天我要元晋你写的书画笺,都象是一个包装,包装得漂亮,我们的点心便无形中上了不只一个档次。过几天,陆大人要去项县上任,我想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带去,顺便也算是帮我们做个宣传。可是陆大人结交的都是一方的官员大户,自然不能把外观做得太难看,不仅不能做得难看,一定要做得好看,这样我们的点心才会更有喜欢啊。”

    夏青山听得似懂非懂,没发表意见。

    刘元晋沉吟了一下,有所领悟,抬头迟疑地看着夏小鱼:“若是按你说的意思,岂不是所有的一切全仗着包装了……”

    “也对,也不对。我们卖的自然是最好的点心,可是最好的点心也要有人肯试过尝过,才有机会让人知道这点心的好啊。若是人家连尝也不愿意尝,试都没兴趣试一下,又怎么可能说好呢?所以,说是卖包装也对,准确的说,是用包装来争取更多的机会。对着什么样的客人,当然要考虑他们有什么不同的需求,就是这个道理。”

    刘元晋和夏青山都听得点头,刘元晋叹惜道:“原来就算是做个小买卖也有这么多决窍。”

    “我觉得啊,除了决窍,还要有好运气。”夏小鱼提起柜上的水壶,冲了两杯茶,一手一杯端到刘元晋和夏青山面前,笑眯眯地道,“所谓茶点,茶点,有点心没有茶怎么行?”

    刘元晋笑着接过茶碗,追问:“小鱼,你说的好运气是什么?”

    “我的好运气啊,就是有你和大哥啊。”夏小鱼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没有元晋你帮我代卖点心,我哪里有机会开这样一个点心店?我字写得不好,身边却有一个书画俱精的才子帮我写写画画,还有大哥,”夏小鱼转头看着夏青山,“大哥心灵手巧,做竹编木工都是行家,我这些笼屉甄子门匾餐牌,全靠了大哥帮忙,我才不需要去求人,也不用担心东西做得不合心意,这些都是我的运气啊,所以嘛,我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好运的人……”

    她这番话说得很有些shan情,令人动容。

    刘元晋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低声道:“我也觉得,我很有幸。”

    ―――

    这一天,仍然如第一日,夏小鱼把所有点心都打折出售,很快十笼糕点全都卖完了,比前一天早了很多。

    既然生意结束了,两个人就又开始讨论送给陆迁带走的点心的事。

    刘元晋把准备录在书画笺上的几首诗拿出来让夏小鱼看哪些是适合的,夏小鱼摇头笑:“不要了,你这不是让我丢人现眼嘛,现放着一个才子在这里,我这个俗人哪还有说话的余地。”

    “那你挑两首,余下的我来吧。”刘元晋执意要她挑选。

    “你一定要我选,可不要后悔。”夏小鱼玩笑地着,然后挑了两首,指给他看,“就这两首吧。”

    刘元晋有些发愣,夏小鱼挑的两首是他这两日随性写的,他一时没注意,和几张纸混在了一起,没想到竟然被夏小鱼挑中了。

    他有些局促地道:“小鱼,这两首是我随便写的,你另挑两首吧。”

    “啊,是你写的?”夏小鱼把那两首诗拿起来看了一下,“我觉得挺不错啊,很合题,就用这个吧。其他的你挑……”她冲着刘元晋做了个鬼脸,“我保证,那些大老爷们根本看不出来,还会连连说好呢。”

    这种时候,拿她没有办法,刘元晋只能同意:“好吧。”

    两个人刚把笺的事谈定,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小鱼在吗?”

    夏小鱼应声走出一看,原来是孙小蝶来了。

    “小蝶?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啊。”

    “嗯。”孙小蝶看见了刘元晋,扭捏着慢慢往里走,和刘元晋打了声招呼,“刘公子。”

    刘元晋应了一声,看她的表情很拘谨,猜想大概是自己留在这里,她们说话不方便,便笑着对夏小鱼道:“既然事情定下来了,我就带回去写好画好,明天再拿来给你过目吧。”

    “好啊。”夏小鱼也不挽留,看他收拾了东西出门,又叮嘱了一声,“记得去回春堂抓药给大娘。”

    “嗯。”刘元晋点点头,又转头对孙小蝶笑笑,就离开了。

    “小鱼……”孙小蝶坐下来,手里端着夏小鱼给她倒的茶水,吞吞吐吐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小鱼……”

    “呵,”夏小鱼不明所以的笑看着她,“你今天怎么啦?怎么说话这个样子?不会是和仙儿又吵架了吧?”

    “不是。”孙小蝶很快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事?”夏小鱼不解地道,“你以前从来不这个样子,我们几个之间,有什么话不是坦白说的,你怎么这么扭扭捏捏的,到底是什么事?”

    “小鱼,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孙小蝶的样子,说这一句,似乎已经鼓足了十分的勇气,说完,又停下来,低头不语。

    “哎,你到是说啊,我跟你生什么气?你这样子,要是仙儿在,又要说你矫情了。”夏小鱼取笑道,“你倒是说啊,我保证不生气,行不行?”

    孙小蝶垂着头,两手捧着茶碗,手在茶碗的边缘磨来磨去,却仍是一直沉默不语,夏小鱼唯有拿出最大的耐心来,等着她开口说话。

    “小鱼,”终于孙小蝶开口了,

    “你表哥,崔史流他……说是要上我家提亲了……”

    她这一开口,夏小鱼着实受了点惊吓。

    夏小鱼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反问道:“你说什么?崔史流要上你家提亲?”

    “是……”孙小蝶抬起头来,满脸歉意,着急地解释,“小鱼,你别生气,我也没想到……那天我们无意间碰了面,他就说,要上我家提亲,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小鱼……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生气?夏小鱼一阵好笑:“怎么会?我为什么要生气?”

    高兴还来不及呢,每次他一来,全家人就要集合听他的无聊的报告,已经听她快吐了……最好这人再也不要来了,至少她还可以睡个好觉。

    “我一直以为他这一次来是到县里来要向你提亲的,我没想到……”孙小蝶还在自责。

    夏小鱼打断了她的话:“小蝶,你真是无谓的担心了,就算崔史流提亲,我也不会同意的,而且……我觉得你也不要同意的好。”

    孙小蝶猛然抬起头来,眼神里闪过重重的不满,又马上恢复了楚楚的娇弱样子:“小鱼,你怎么这样说?”

    “小蝶,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的话都不会瞒你。我这都是为你作想。崔史流这个人俗气刻板,又自以为是,不管他要来我家提亲,还是去向你提亲,他只是觉得他现在的情况身边要有个女人有个老婆才是符合道理世情的,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欢谁,只是他觉得他做了这么久鳏夫了,应该娶个老婆了而已。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你。”夏小鱼很认真很诚恳地劝说孙小蝶,“小蝶,你不要答应他。虽然他家里是有些家底的,但是毕竟你是要找个丈夫,而不是嫁一间房子一堆银子啊。”

    “小鱼,你这话我觉得说得不对,我在你家听过他说话,我觉得他也是有见地才识的人。再说,我觉得他做了这么久的鳏夫,想娶个老婆也没有什么不对啊?而且,开门七件,柴米油盐,哪一件不用钱的,要嫁人,自然是要嫁个能依靠的才是,仙儿不也是这样说的吗?”

    孙小蝶的语气中明显的不高兴让夏小鱼把想说的话都忍了下去。

    “我觉得崔公子并不象你说的刻板自负,我倒觉得他老成持重,见识也多,说话也很有趣……”

    夏小鱼原本还想劝说几句,现在突然觉得再说下去,大概自己的形象会被孙小蝶想象成一个因嫉妒而诋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的女人了,索性闭了嘴,不再说了。

    一直以来,夏小鱼都觉得孙小蝶相比林仙儿要稳重懂事,心思细密的多,有什么事也更愿意和她商量。

    直到此刻,才突然发现,孙小蝶和自己毕竟不是一样的人。

    “而且,象他这样的人,也不象一些没有根基的毛头小子,至少不用担心吃穿用度,不用每一分都要抠着算着,才能过日子……我和你不同……”孙小蝶说到这里,又垂下头去,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至少,我可以离开这里……”

    乍一听到这句话,夏小鱼心里一黯,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小蝶,别说什么我们不同的话,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好朋友,你想怎么选就按你想的去做,其实我能说的也是我自己的想法,并不一定就是对的。总之,你觉得好,就好,不用再去管其他人想什么。我没有生气,我只希望你能开心些。”

    “小鱼……”孙小蝶伸出手来抓住了夏小鱼的手,眼睛里泪光闪闪,“我知道,你对我好!一定不会怪我的。”

    夏小鱼不以为然的一笑:“我跟你说过了,我不觉得‘吹死牛’有什么好的,我和你的审美不同,我看他不顺眼得很,你最好早点把他领走,省得他一到我家就象开大会一样,给我们全家训话,害我觉都没得睡……”

    孙小蝶终于掩着唇笑了起来:“小鱼,你的嘴真恶毒……”

    “我恶毒?哈,还没嫁呢,就偏帮着他了。我这不过只是说说而已,他却是实实在在地来折磨我们,我难道比他恶毒?”夏小鱼极尽夸张地说完,噗的一声也笑了出来。

    两个人相对一笑,刚才的争执不满烟消云散,不再提崔史流,随便聊起一些别的家常里短的事,孙小蝶提到自己的继母大约又怀孕了,眉目间忧虑重重。夏小鱼见了又觉得,她嫁给崔史流不管是真的心仪对方也好,还是只是为了找个依附能改变目前所处境也罢,自己实在没有置喙的余地。

    送走孙小蝶以后,夏小鱼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的街巷墙瓦慢慢地被暗色浸染得深重,心情莫名地复杂,如同压了一块铅石沉沉的。

    楚满哥来的时候,正看到她站在檐下发呆的这一幕,停下脚步看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微蹙着眉问:“你怎么站在这里?在发什么呆?”

    “哦,”夏小鱼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刚送小蝶走。你呢?回去过了吗?”

    楚满哥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

    “走吧,把店关了,我先送你回去。”他岔开了话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小鱼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不能告诉我吗?”

    “我说了没事。”楚满哥移开了视线,不和她对视。

    “我想知道是什么事?你为什么不回去?不管是什么事,你这样不回家,奶奶会很担心的,你应该替她想想,你这样不对……”夏小鱼执拗地不放弃这个话题。

    “好,我明天回去。”

    事情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身,楚满哥随口就说了出来,夏小鱼半天没反应,又呆住了。

    “行了,我先送你回去。”楚满哥的口气有些不耐烦起来,“我说了,明天回去,就会回去的。”

    夏小鱼想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又想到自己答应过相信他,不会追问这件事,只好默默地走进铺子里,收拾了一下锁了门,跟着楚满哥往回走。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种压抑的气氛在两个人这么久的相处中从来没有过,通常两个人要不就是大吵,要不就是笑笑闹闹,从没象这样,一路悄无声息。

    “前几天,突然有一个人告诉我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说……”楚满哥顿了一下,似乎很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夏小鱼出了声,没有必要让他这么为难。

    听到她这样说,楚满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往前走了两步后,他突然停下来转过身,高大的身体立刻把夏小鱼挡在了转角的阴影当中,他低头看着她,脸离她很近,夏小鱼可以看到他的眼中印着两个小小自己的身影。

    “夏小鱼……”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却再也没有下文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夏小鱼被他看得心慌,抿着唇把头转到了一边,在他的脸凑得越加近的一瞬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要说的话。

    “你不要太让奶奶担心,她只有你一个亲人……你这样,她会难过的。”

    楚满哥停下了动作,看着她好一会儿,眼神复杂难测,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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