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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知己

    虽是夜里,公主府被烛火映的恍若白昼,到处张灯结彩,竟比过年还热闹些。

    “小姐不知,今儿您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贺喜,这一日下来,人就没断过,晚膳前人才散净呢。”

    安梓纯闻此,心里庆幸,得亏的今儿个入宫谢恩,若是要她逐一应付那些世家贵族的夫人小姐,她宁可抄写诗经百遍。

    走过垂花门,安梓纯下意识的往西走了几步,却叫含玉拉住,“这么晚了,小姐是要去哪?”

    闻此,安梓纯才回过神来,想着毓灵苑该往东边走,往西去除了瑶光园和清晖园便只有一个芳园了。

    安梓纯寻思着,轻叹了口气,转身往东走了。

    含玉最懂安梓纯的心思,即便她没问,含玉亦同解语花一般,从旁安慰说,“芳姨娘虽然还未清醒,高热好歹退了,一条性命也算保住了。小姐且放宽心,莫要忘了您也是在病中。”

    安梓纯闻此,心里才踏实些。原想着芳洲高热三日没有退去,这命怕是保不住了,可天公见怜,总算给了芳洲一线生机,好人也全然不是没有好报的。

    “悦明那孩子可有进食?”

    含玉得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少爷说,芳姨娘一日不醒,他便一日不吃不睡,傍晚哪会儿奶娘好歹哄他喝了半碗蜂蜜水,否则早该挺不住了。”

    听到这里,安梓纯猛的停住了脚步,“那个奶娘于氏,留不得,找个由头撵她出去吧。”

    含玉闻此,心中颇为不解,忙问道:“小姐,不是奴婢多嘴,芳姨娘与小少爷这两日多亏了刘氏照顾周到才未出什么纰漏,小少爷亦最听她的话,这刘氏尽心侍奉主子,好好的也无过错,您何必急着处置了她?”

    “无过错?我瞧她罪过大了!”安梓纯说着,神情变的异常冷峻,“那日慧馨园走水,若不是刘氏怂恿,悦明他一个五岁的孩子怎有本事从芳园一路寻到那里去,若不是她从中挑拨,悦明又怎会失了心智,当众与爹爹反目?”安梓纯说着,抬眼望了含玉,见含玉眼中依旧犹豫,才又缓和了口气说,“于氏是悦明的乳母,是悦明极亲极信的人,即便那日的事与她毫无关系,她亦有看管不力,玩忽职守之嫌。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于氏无论无辜与否,都留不得了。我知他的丈夫前年重病亡故,上有高堂下又有一双儿女要她养活,确实不容易。你且打点给她等同于她十年工钱的安家费,叫她心不生怨言。”

    经安梓纯这一说,含玉也觉的刘氏十分可疑,说不准真是拿了曹氏什么好处,合力害了芳姨娘和小少爷。到此,似乎也能理解小姐方才的愤慨,想着事情一关系到小少爷,小姐便异常的敏感。

    既如此,事情也不好多耽搁,明儿一早便叫刘氏卷了细软走人就是。

    安梓纯身体困乏,胸口亦压闷,不思饮食,梳洗罢,便去床上躺下了。连着几日夜里没睡好,本该困顿不已,可她的意识却没来由的清醒。

    屋里的灯火熄了一半,安梓纯下意识的盯着透过幔帐的点点烛光,眼前隐约浮现出悦明的脸,心中压抑,便猛地坐起身来。

    他从未用过那样的眼神看我,他是说过我要杀他吧,我怎会想要杀他。

    安梓纯越想心越揪疼。正要下地找口凉水喝,含玉却进了屋,小声询问句,“小姐可睡了。”

    “没呢,怎么。”安梓纯说着自个下了地,含玉见此赶紧迎上去,伸手便要去搀扶安梓纯。

    安梓纯忙推了她的手,“我身子还好,不必把我当病人。”安梓纯边说,便利落的走到榻边坐下,“出了什么事?”

    “邱良侍在外求见,说是要询问您晋封宴会的事。”

    安梓纯闻此,斟酌了下,便吩咐说:“近日府上诸事繁杂,宴会便免了吧。何况咱们启瑞国也正处在多事之秋,自从入夏以来,北方流寇作乱,南方水患,民不聊生,举国上下也就咱们圣都这块宝地还是歌舞升平的。我虽为女子,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与其举办什么奢靡的宴会,到不如将金银换成刀剑粮草给戍边的将士送去,亦或是换做石墩沙袋送去筑堤。邱宜侍既来了,你便让她去邱宜侍处将圣上赏的一千两黄金分作两份,一份送去兵部,一份送去工部,即便杯水车薪,也是咱们的一番心意。”

    含玉得了这话,自然觉的小姐这打算很好,可想想旁人家的小姐即便封个郡君县君都要连摆三日的宴席,咱们这边冷冷清清的不作为,怕是会招人话柄。

    “小姐心系天下是好事,可小姐得封诰是大喜事,若就这么不了了之,可不怕旁人说闲话。”

    “闲话是一定会说话,可听不听是我的事,总不能因为旁人多说几句,就改了自个的脾性。你明儿一早亲自去倦勤斋一趟,将今日收礼的礼单拿来,咱们得一一回份厚礼,另外再转告邵宜侍,打明儿起贺礼一概不收,若送礼之人有善心,便折了金子送去支援边关,若是没这觉悟,我亦接受了他们的心意了。”

    含玉闻此,虽觉的这么办会很吃亏,保不准还会得罪一批人,可咱们小姐便是这样的性子,自然立刻应下了。

    “还有,去叫子然回来吧,芳园今儿个没事,便不敢有人暗下毒手了。他守在那三日,可累坏了。”安梓纯说着,不免叹了口气,“次次都叫子然跟着受累,我怎么过意的去。”

    “小姐,咱们之间还要算计这些。”含玉说着,拉过安梓纯的手,两个姑娘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已深,安梓纯依旧睡睡醒醒,辗转难眠,一阵轻咳之后,索性坐起身来。

    她掀开幔帐,见来上夜的映容已经睡沉,便又缩回了床上。

    闷热的夏夜里,一丝风都没有,可安梓纯却感觉异常寒冷。

    那日推她落水的手,就如一道符咒般印在她的背后,那触感时时侵蚀着安梓纯的理智,叫素日坚强的她,每每忆起那抹冰凉,就躲进被子里抑制不住的颤抖。

    到底是谁要害我?安梓纯不只一次的问自己。可想来想去亦想不通,那人到底是有人处心积虑还是见势起意。

    若依着安梓纯平日的性子,早将望仙楼掀翻了天。可如今六殿下不在,望仙楼全握在高寻阳手上,可偏偏在这世上,安梓纯最没招架的便是高寻阳,以至于事情耽搁了三日,安梓纯依旧没个头绪,只能不停的胡思乱想。

    安梓纯越想气越不顺,便又起身,径自下了地。

    眼见小床上映容睡的正好,安梓纯不愿扰人清梦,便轻手轻脚的去了外屋,倒了杯水喝。

    一杯凉水下肚,安梓纯更是睡意全无,便想着去廊上吹吹风,就推门出了屋。

    夜里的毓灵苑出奇的宁静,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洒在院中,映着安梓纯白皙的脸颊,使本就精致的面孔,显的越发好看。薛子然坐在西边屋顶,静静的瞧着,没有惊动她。想来这样寂静的夜晚,睡不着的确实不止他一个。

    一阵凉风吹过,安梓纯不住打了个激灵,薛子然见了,再按捺不住,便劝了句:“身子还没好,切忌吹风,快回屋歇下吧。”

    安梓纯闻此,立马起了身,这才循声望见了刚从屋顶站起的薛子然,于是笑了笑问道:“躲在那里多久了,我怎么一直都没发觉?”

    薛子然亦笑笑,从房顶轻盈的跃下,大步走到安梓纯身边,“还未来得及恭贺你晋封之喜。”

    听了这话,安梓纯却有些不高兴,撇嘴回了句,“你若继续与我寒暄客套,往后便只当陌路就是。”

    薛子然本就不善言辞,闻此也只能傻呵呵的笑笑,也没个招架。

    安梓纯最了解薛子然的性子,不愿为难他,便又回身坐在廊上,指了指身边,“这会儿没别人,过来咱俩说说话。”

    薛子然闻此,也没推辞,便坐去了安梓纯身边。

    “那个香囊还是荷包的,我还没退给秀仪呢。”安梓纯说着,有意没看薛子然。

    长久的沉默之后,安梓纯没有等到那句“为什么”,却听薛子然说,“我想去边关从军。”

    闻此,安梓纯才侧脸瞧着她身边的少年,高挺的鼻梁,棱廓分明的脸庞,深邃的眸子在暗淡的月光下散发着盈盈的柔光。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安梓纯想着,苦涩的笑了笑。

    从一开始安梓纯就知道,子然绝不甘于蛰伏在公主府当一辈子的护院,他是个有血性有抱负的男子,与含冤而死的薛副将一样,是属于沙场的战士。

    安梓纯一直以来,刻意用亲情做牵绊将薛子然留在身边,却无异于捆绑了雄鹰的翅膀。

    子然根本就不属于这座华丽的宅邸,雄鹰怎能当做家雀来豢养,是我自私了,一直囚禁了他的野心。

    可我若是放他离开,这一生不知还能否相见,这无异于断臂割肉。安梓纯想着,原本紧握的双手却蓦地松开,抬眼望着薛子然,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薛子然闻此,迎上了安梓纯略显复杂的目光,眼底透着股讶然。

    原以为她会拼命的留我。薛子然想着,愣了半晌,才颇为释然的笑了笑。

    这世上只有她是最懂我心的。

    “我想投至祈国公骠骑大将军麾下。”

    “好。”安梓纯毫不犹豫的应下,“正巧我也想去祈国公府走动走动,等忙完了这阵子,你便与我一同去吧。”

    薛子然闻此,也应了个“好”字便再没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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