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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自取其辱

    安梓纯发觉含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一早起来,先是碰碎了案台上的青花缠枝香炉,后又将她凉晒在后院的花种,当做是鱼食投喂给了前儿个刚送来的锦鲤。方才还将茶水当做是清水来研墨,平白毁了一锭好墨。这会儿见她拿着针线绣帕子,一会儿工夫,却已经扎了三次手了。

    安梓纯终于按捺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探身夺了含玉手中的针线,问道,“你若是再绣下去,这手可要扎烂了。怎么,出了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

    含玉闻此,忙抿嘴笑了笑,“只是昨儿睡晚了,这会儿还有些迷糊,小姐若是疼我,便放我回去再睡会儿吧。”说着没等安梓纯答应,便忙着起身将刚绣了个头的帕子从安梓纯手中抽了回来。

    安梓纯听含玉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可单瞧这丫头的反应,到不像遇见了难事,既她不愿说,我亦不会多问,由得她去吧。

    眼见安梓纯点头,含玉如获大赦,赶紧起身匆匆出了屋去。

    安梓纯则暗自唠念着,“方才帕子上打的花样是并蒂莲花,莫不是含玉有了心上人?”

    想到这里,安梓纯淡淡的笑了笑,不会不会,含玉心比天高,一般男子哪会入她的眼,该是我想多了。

    安梓纯的思绪一乱,便没兴致看书了,于是合了书,起身从榻上的矮几底下取出了一只颇为精致的木匣子。

    木匣因是樟木打制,隐隐的透着股幽香气。匣子上勾纹简单,一对鸳鸯相依相伴游于满是睡莲的小池中,神态安详而亲密。

    安梓纯轻轻的抚着匣子上那一对颇为传神的鸳鸯,这是昨日夜里翠珠鬼鬼祟祟要烧掉的东西,是二姐姐这两年来与送二公子来往传情的花笺。

    安梓纯本不愿窥探他人**,只是身为凡人,东西摆在眼前,便按捺不住想要了解能让二姐癫狂的这段情。于是便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厚厚一叠花笺,既有清新质朴的罗纹笺,也有炽热火烈的五色金花笺,更有几张价值不菲的泥金银粉蜡笺。它们见证着二姐姐与宋二公子从初识时的含蓄内敛到后来心意相通时的火热,直至今日恩断情绝。

    安梓纯拿起匣子中最上面的一张花笺,素白如绫,毫无纹饰的一张白笺,上头蝇头小楷娟秀的写着: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笺上有几滴早已干涸的泪痕,安梓纯不忍再看,便将这花笺重新放回匣子中掩上。

    原读过宋二公子与二姐姐传情相喝的花笺,只觉这宋二公子并非薄情寡义之人,眼下忽然与那位三小姐定亲,实在是突然。

    若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也就罢了,偏是祈国公府骠骑大将军的三女。除非当今圣上亲自出马,否则这门婚事,无人有阻止的可能。

    安梓纯虽与祈国公家不常走动,却太了解他这位表舅舅雷厉风行的个性。做事从来说一不二,即便她亲自上门求,也必是自取其辱。

    因为他家三小姐的身份实在特殊,王碧秋,单从姓氏便可瞧出端倪。

    这位王氏女本是表舅舅麾下一名爱将的独女,当年表舅舅在与赤辽一战中被围困朱雀山三日,眼见粮草断绝敌兵亦步步逼近,表舅舅不愿被俘,本想挥剑自刎,不想王副将竟亲率一百名精锐士兵一路杀上山来助表舅舅突围。

    表舅舅重燃斗志,成功突围回营,而王副将却因身中数刀,命丧黄泉。临终托孤,将身在老家的独生女儿托付给了表舅舅,也才有了如今骠骑大将军齐正邦的异姓女儿王碧秋。

    安梓纯对王碧秋此人不甚了解。却知表舅舅虽四子三女,最疼的还是这异姓的养女。

    庶出的女儿暂且不论,就连表舅舅唯一嫡出的幼女祁雅彤也越不过她去。

    既表舅舅放心将王碧秋嫁去资政殿学士府上,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何况两家联姻之事早已呈上了礼部,若是哪家敢中途悔婚,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此事早已没了回旋的余地。

    更何况,她有心帮六哥拉拢祁氏一族,万万不能为挽回一段姻缘,坏了大计。

    安梓纯寻思着,心里烦闷,恨极了这无能为力的感觉。

    窗外天色阴沉,似乎又在酝酿着一场大雨,深深的阴霾将安梓纯本就苍白的脸映的更加晦暗。

    这些日子以来安悦晓一直对外称病,养在瑶光园里。

    安梓纯知二姐姐那日并非有意伤她,自然不会不介怀,只是不愿见多见曹氏伪善的面孔,才一直忍着没前去探望。

    昨儿个大嫂陆华璎过来,说是已去瑶光园探望过了,旁的未多提,只说二妹妹看着很不好。

    眼见大嫂都能不计前嫌,去瑶光园探望二姐姐,安梓纯再坐不住,故意撇开含玉,领着更沉稳内敛些的映容去了瑶光园。

    安梓纯这刚踏进瑶光园,便好巧不巧的撞见在院里溜达的安悦晴,那丫头见了安梓纯似见了鬼一样,尖着嗓子嚎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将丫环手里的纱巾夺过来遮在了脸上,而后一脸惊恐的盯着安梓纯,没好气的说,“突然过来,是要吓死人啊。”

    安梓纯却不愿理她,只当是没瞧见,径自往正屋走。

    安悦晴见安梓纯如此无视她,恼羞成怒,赶紧追上来,挡在安梓纯跟前,质问到,“我在跟你说话呢,几日不见,不光成了瞎子,还聋了不成?”

    安梓纯本不愿与这草包似的妹妹计较,只是安悦晴这丫头不但没规矩还没记性,从小到大叫她修理过无数次,不但不吃一堑长一智,还越发张狂起来,这样的混丫头,若是在旁的府上,都不知死了多少回。

    “让开。”安梓纯颇有耐性的给安悦晴一次及时醒悟的机会。

    可安悦晴不但未觉醒,还被这句让开彻底激怒了,有意压低了声音,一脸玩味的凑到安梓纯跟前,轻声说,“若是那日二姐姐推你下井,今儿瑶光园里便少了只爱聒噪的乌鸦——”

    “啪”安梓纯抬手,狠狠的给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个嘴巴。

    安悦晴脸上的纱巾瞬间被打落,来不及反应,只能一脸惊恐的怒视安梓纯。

    她打我,她竟敢打我。

    “安梓纯,你这小贱人,竟敢打我,你——”安悦晴刚反应过来,便发狂似的冲了上前,张牙舞爪的想要撕扯安梓纯,院里的丫环和老妈子都是明白人,清楚,若是四小姐今儿个真伤了三小姐,瑶光园上下可要麻烦了,都赶紧一拥而上,劝的劝拦的拦,围了一道人墙将安悦晴隔出去老远。

    安梓纯依旧淡淡的瞧着在不远处嘶吼咒骂的安悦晴,此时此刻,安悦晴的身上哪还有一点名门淑女的影子,怕是连市井泼妇都不如。

    姨娘如此精明,又会做戏,何以生了这般愚钝的女儿。

    曹氏原在内室诵经礼佛,听到外面嘈杂,便叫丫头出去瞧瞧,谁知半晌没人回来应声,便放下了手上的佛珠出来探个究竟,恰巧目睹了安悦晴这最不堪的一幕。

    而此时,安梓纯却亭亭玉立的站在不远处,一脸鄙夷的盯着她自小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悦晴,这种屈辱和愤恨瞬间将曹氏击垮,亦难以抑制的呵斥道:“都给我住手。”

    闻此,拦在安悦晴身前的丫环和老妈子赶紧停了手,低头十分惶恐的盯着各自的鞋尖。

    方才那凄厉的声音,难道真是从温婉贤惠的二夫人口中发出的?

    安悦晴一见了亲娘,心中瞬间有了底气,赶紧梨花带雨的跑到曹氏跟前,哭诉道:“娘亲可要替女儿做主啊,三姐不知怎的,一进门就骂了许多难听的话,我气急顶撞了一句,就挨了打。还有这些个狗奴才,各个胳膊肘往外拐,竟帮着外人欺负我。”

    曹氏见安悦晴本就布满红色痘痕的脸上又多出了一道掌印,可以说是怒不可遏。却不能当着这些下人的面与安梓纯发怒,以免落个苛待嫡女的名声。只是这安梓纯太过可恶,欺负人竟欺负到了门上,分明是不叫她有安生日子过。

    安梓纯却没心思应付曹氏母女,于是便先发制人,盯着曹氏,口气平淡的问道,“见了家中嫡女,姨娘却不问好,未免太没规矩了。”说着,淡淡的扫了安悦晴一眼,“我到是不怪四妹不懂事了,原是姨娘没管教好。”

    安梓纯这一句,无疑是在挑战曹氏最后一点耐心。而曹氏亦是心机深重之人,虽然恨不得立刻上前撕烂安梓纯的嘴,却明白安梓纯这是在有意激怒她,变着法的要将今日之事闹大。

    可今日之事却偏不能闹大。

    老爷这些日子明显已对我疏远了许多,若是赶在这风口浪尖上再生事端,老爷必会责怪我不安分守己。

    眼见选秀在即,应选之人选悬而未定,若是悦晴赶在这会儿闹出事来,不就正好便宜了那个外室生的野种。

    安梓纯啊安梓纯,你这贱人好毒的心,果真是想置我们母女于死地。

    可我曹幻萍就偏不能叫你称心如意。

    曹氏寻思着,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口气却十分生硬的与安梓纯说:“你四妹妹在病中,性子难免暴躁些,若是那句得罪了你,你且担待着,我只叫她与你认错就是了。”说着拽了一脸诧异的安悦晴一把,“快,与你三姐姐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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