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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先见之明

    王院使几句话就已让安盛轩窘的无言以对,心下十分惶恐,隐隐的有些怕起安梓纯来。只觉的这丫头小小年纪,实在太过工于心计,怎能事先预料到事情发展的脉络,竟提前请来了王院使给她当救兵。

    想到这里,安盛轩飞快的扫了安梓纯一眼。

    不会,这丫头才不过十五岁,怎会有这般城府,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无论王院使的突然造访到底处于何种目的,却已经成功的打破了方才的僵局,气氛稍稍有些缓和。屋内众人紧勒的那根神经总算有所松懈。

    王院使在安盛轩的再三请求下,才上座吃了口茶,却一直吊着脸没放下。

    一盏茶后,王院使才不紧不慢的摆弄着青花的茶碗盖子说,“安大人教书育人是有一手,可这安定内宅,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欠妥当啊。”

    安盛轩这半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得了这话,更是捏了把汗,只能顺从的应到,“您教训的是,学生确实糊涂。”

    王院使听了这话,颇为不以为然的扬了扬花白的眉毛,问道,“哦?安大人可知自个是错在了哪里?”

    这一句到真是将安盛轩问住了,安盛轩心里明镜似得,天合中毒一事八成与安梓纯无关,陆华璎却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只是眼下的情况,不允许他与陆丫头为难,所以明知三丫头是无辜,也要将这笔账记在她身上。王院使无论是不是三丫头预先安排好的救兵,却明摆着偏袒于她,方才这话问的也忒不留情面了,不是分明逼着他在儿女面前承认他有错嘛。

    安盛轩虽然敬重王院使,却更爱自己的面子,只说了个“这——”字,便犹豫着不说话了。

    王院使也不是头一天认识安盛轩,知道他脾气拧又好面子,叫他认错,倒不如杀了他痛快,也不纠结于此,又与早就吓出一身冷汗的崔郎中说,“这位崔郎中为那位天合姑娘诊脉时,可已诊出中毒?而这中毒的症状,当真是因为鲤鱼与甘草食性相克才引起?”

    崔郎中闻此,也是支支吾吾不敢贸然应答,与曹氏递了好几个眼色,曹氏却因心慌,连头也不敢抬,崔郎中惶恐,最后只咕哝了句,“天合却有中毒的症状,可到底是不是与药膳有关,还需进一步查验——”

    王院使听了这话,也未继续为难崔郎中,与安盛轩说,“听到没,你已逾不惑之年,断事竟如此莽撞,到不像你素日的做派。你且记住,有些事情算的太明白,未必能得偿所愿。要用心去看,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糊涂事。”王院使说着,眼光清亮的审视屋里的众人,虽然对这府上的其他人并不熟悉,却能从各人的反应上分辨善恶忠奸,所以尤为严厉的瞪了曹氏一眼。

    安盛轩被如此数落,只觉脸上无光,却不敢反驳,十分恭敬的点头,没有做声。

    而安悦晖似是将王院使的话听进了心里,渐渐冷静了下来,重新审视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顿时羞愧难当。

    三妹妹虽然平日为人冷清,不爱说话,却对家里人不薄,这些年私下里也没少接济他们,否则光指着爹爹那微薄的俸禄,他哪能如此锦衣玉食,在众多世家子弟中也备受追捧。方才之所以发了疯似的要伤三妹,还不是因为一回府就受母亲的挑唆,认定人是三妹妹害的。

    王院使虽是替三妹妹做主来的,说的却全是公道话,并未偏颇。可这事既不是三妹妹做的,那么——

    安悦晖寻思着,目光一冷,直直的打在陆华璎身上。刚松开的拳头,蓦地又握紧了。

    莫不是这华璎因妒生恨,背地里害了天合。

    陆华璎与安悦晖虽成婚不过两年,却明白丈夫每一个目光的含义,这样冷漠怀疑的眼光,莫不是真疑心了她?

    陆华璎越想心里越委屈,却没机会站出来撇清关系,眼下事情已经乱到分不清立场,看不出敌友,大家不都慌了吗。

    王院使既来了,也不能白来,便与众人一同去了西边厢房,亲自为天合诊脉。

    天合这会儿已经昏睡过去,脸色苍白,憔悴异常。

    见天合如此,安悦晖心痛不已,却不能上前,已经认定陆华璎就是害天合的凶手,恨不得立即以违反七出之条将之休弃,但想想刚满周岁的女儿筠熙,还是犹豫了,拳头狠狠的打在屏风上,红到快渗出血来。

    此刻,陆华璎已经完全慌了神,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眼下这种情形,怕是所有人都会认为,天合是被我所害,可是天地良心,我虽然恨不得将那丫头碎尸万段,却万万做不出下毒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可眼下三妹妹几乎脱了嫌,只有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婆婆平日里只一点看不顺眼,就对我诸多指责,若是今日这笔账真算到我的头上,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陆华璎想着,都快哭出来了,只盼着王院使能说天合并非被她娘家送来的药方给毒倒,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有一丝洗脱嫌疑的机会。

    王院使却不急,除了把脉,望闻问切一样也省,不仅如此,还在屋里四下转了转,又叫来了这几日贴身侍候天合的丫环问话,才下了结论说,“这位天合姑娘可以断定是中毒——”

    听了这话,陆华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勉强扶着丫环的手站稳,却不敢看安悦晖一眼。

    “只是她并非因鲤鱼甘草混吃中毒,而是中了桑子的毒。”王院使说着,走到茶几前,拿起放在茶盘中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罐子,打开闻了闻,是一盒十分新鲜的桑子蜜酱。

    众人闻此,都十分诧异,从未听说吃桑子也会中毒。

    王院使善医道,从不打诳语,凡是都讲究有理有据,便晃了晃手里的罐子说,“桑子本身无毒,鲜吃和熬蜜都可,这罐桑子蜜之所以有毒,是因为这蜜是用生了锈了铁锅熬煮,桑子见铁即会生毒,长久食用使毒气郁结不散,才会导致中毒者腹痛呕吐,甚至晕厥,重则还会性命不保。”

    安梓纯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立刻应道,“您老的意思是,天合并非这几日才中毒发病,而是许久以前就开始服用这有微毒的桑子蜜了?”

    王院使闻此,颇为欣赏望着安梓纯,微微点了点头。

    到此,安悦昕似也忆了起来,忙说,“天合是邕州人,家乡盛产桑子,她素日就念着,可因家乡遥远,也从未有机会吃上这些,我虽与她朝夕相对,却不知她何时吃上了这金贵的东西。”安悦昕既说了这话,就说明她已经心中有数,认定天合是被谁人所害。

    安梓纯心里亦更加明朗,“桑子在圣都的确不多见,即便有那也是金贵的很,莫说是一个小小丫头,即便是大户人家也要掂量着来,既如此,天合连月服用的桑子蜜到底出自何处呢?”

    眼下,真相已经呼之欲出,只要天合一醒,一切都会明朗。有人欢喜亦有人忧。

    “天合姑娘虽然中毒晕厥,好在不深,待我开个方子,一日三次给她喂下去,不出七日毒便可解,只是她腹中的孩子如今虽在,胎像却不稳,还得仔细养着,说不准还能保住。”王院使十分平和的说着,并未将话说死,足以见其谨慎。

    安悦晖闻此,也忘了气,一听天合无恙,孩子能保住,顿时喜出望外,跪下就要谢王院使的救命之恩,王院使却拦了他,又瞧了瞧他脸上被戒尺打的伤,交代安悦晖回去如何药敷,如何消肿,十分的诚恳与慈爱。

    陆华璎整个人也稍稍松懈了下来,想天合服毒已久,自个多少能洗脱些嫌疑了。

    安悦昕却时刻没忘记要将真正的幕后黑手揪出来,此刻心中比谁都急,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好的对策,没办法只能求助安梓纯,却见安梓纯并不心急的样子,柔声安慰着红眼圈的安悦晓,好不淡然。

    王院使自知任务已了,望着安梓纯笑了笑,朗声说,“我今日偶然撞见了这事,也是讨嫌了。实则是来替六殿下和董惠妃主子给安主儿请平安脉的。眼见安主儿精气神不错,想来无恙,殿下和惠主儿也能放心了。”

    王院使原是董惠妃家的远方表亲,在太医院当差时,一直负责照料尚泽谦母子的身子,连锦阳公主出嫁之前,亦是由王院使亲自照顾的。所以是宫里乃至这世上,安梓纯可信的极少数人之一。

    安梓纯遍览医术也与王院使有不少关系,两人虽素日里不常往来,却是真正一对往年交的挚友。否则方才薛子然贸然登门去请,依王老古怪的个性,是万万不可能赶过来救急的。

    王院使清楚安盛轩是个聪明人,一点既通,他方才的话说的非常明白,梓纯丫头背后有六殿下和董惠妃娘娘惦记,即便如今只是个宗室女,未有封诰,也不是能任人轻贱的庶人,今日也算给安家人一个警醒,叫他们切勿自作聪明,妄图谋害自个得罪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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