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佳偶

第九十七章 疑心

    因为紫琼院的一场闹剧,安静入住的夏语初顿时名气大噪,下人们将这事当成了闲谈趣事,讲给自己的主子听,她们相互也在底下议论着。

    而周绮所说的邬易儿是被晋凡书有说有笑地领进门的那一段,也被当成了八卦绯闻。

    花木森森的庭院,一座雕梁画栋的房舍,廊下挂几只鹦鹉,有的正用啄梳理着羽毛,有的在笼内跳动,还有些安静站着……

    屋内传来一个女声:“绿秀,去把鹦鹉喂一喂。”

    一个容貌普通的丫鬟应了一声,掀开帘子,手里捧了鸟粮自去逗鹦鹉。

    屋内,临窗一张榻上,一个三十岁出头,体态微丰,容貌秀美的女子依在石青撒花引枕上,一边看窗外的丫鬟逗鹦鹉,一边问屋内坐在小几上的一个婆子:“这么说,邬太姨娘的侄女儿真住了进来?还住在紫琼院?”

    这女子,正是大公子晋凡棋之妻杨氏。

    马婆子笑道:“是的,哎哟……你都没见周姑娘闹得……”她拍着手说,表情夸张。

    杨氏一边看着廊下鹦鹉学舌,时不时问上两句,待婆子讲完后,她若有所思地插话问道:“你说,她为什么来了?”

    婆子忙收了表情,陪着笑道:“据说是邬家都没人了,来投奔邬太姨娘的。”

    “是吗?”杨氏的表情却别有深意:“你方才说,邬氏容貌出众?”

    “老奴没亲耳看到,听丫鬟们说是的。”婆子被杨氏的态度弄得忐忑起来,迟疑了一下,才揣度着她的心思回答道。

    杨氏端起榻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又搁下,叫廊下的丫鬟:“绿秀,茶凉了,煮热茶来。”

    绿秀应声去了。

    马婆子知道这是杨氏支开丫鬟们说话,不由往前挪了挪屁股,坐直了身子。

    杨氏从榻上探过身子,压低声音,……她会不会是冲大公子来的?”话说出口之前,她心里还只有一两分怀疑,话说出口之后,她就觉得,那怀疑似乎又被肯定了两分。

    马婆子正又探前一点身子,伸长脖子听她说话,突然听她说出这句有些突兀的话来,愕然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杨氏。

    只见杨氏紧紧地盯着她,目光灼灼,眼神甚至有些莫名的激动。

    毕竟是杨氏的心腹之一,她只楞了一下,就明白了原委,也慎重起来,认真地想了一下,迟疑地道:“也许是。”

    杨氏与大公子成亲十三年,只生了一个嫡女晋婉雯,已有十一岁了,后来也生了一个儿子,可因为生产时难产,将胎儿也伤了,虽然百般医治,到底没能成活。

    后来大公子纳了两个妾,生了庶子晋知学,已有六岁,其后也无所出。

    这成了杨氏的一块心病。她母亲安慰她,向高僧问过卦,她命里是有子的,只是老蚌怀珠,得迟点来,她如遇到救命稻草一般,紧记着这个卦象,不太愿意再让别人在她之前产下儿子。

    这不,连贴身伺候,能经常触及晋凡棋的丫鬟,她都慢慢地全挑了些面目普通的。

    为此,她还甚至做了一些大宅门内的阴私之事。

    晋凡棋一心在生意上,对女色倒也不热衷,如今也有了一个儿子,虽说是庶出的,他也不在意这个,但是,杨氏却一边庆幸晋凡棋没有再纳妾,一边满怀戒备提防,一边又为自个的作为有些不安。

    马婆子想通缘由后,说话越发谨慎起来。

    杨氏又猜测道:“大公子虽说是邬太姨娘的亲生子,可与邬太姨娘一向不亲,无甚母子情分,这些年来,邬太姨娘越发老了,老爷子这些年也不太过问她,她会不会是想拿个自家的美貌亲戚女子,来勾搭大公子,缓和与大公子的关系?”

    马婆子低下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偷眼看杨氏眼巴巴地望着她,点了点头:“也有可能。”

    如果夏语初知道了杨氏的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地想:大姐,你真的想多了。

    可是杨氏不知道呀,她将猜测说出来后,越发觉得这个理由准了几分。

    晋太夫人唐氏屋里正在摆饭,突然听得老爷晋承宣回来了,她脸上盛满了笑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迎了出去:“老爷,怎的此时回来了?提前让下人来说一声,也好加些菜。”

    晋承宣并未解释,眼光扫过桌上鲜嫩鲜亮的几道菜,道:“这般就很好。”

    晋太夫人笑了笑,待丫鬟将晋承宣的宝蓝斗纹锦外袍除了,伺候他坐下,她亲自将一小盘火腿鲜笋汤摆到他面前,笑道:“这笋是园子里新长出来的,你一向爱吃这个。”

    晋承宣脸上露出点笑意,点了点头。

    晋太夫人也笑了笑,她就算是独自用餐时,也会吩咐厨房煮上两个晋承宣喜欢的菜肴,这样就算他突然回来,也不会手忙脚乱,让他不高兴,多年来,从未出错。

    晋承宣年已五十有二,身材高大,五官俊挺,留着薄须,眼角有纹,脸含沧桑,气质成熟,不像商人,倒想富家书生官吏,但眼神流转间,有时眼神却是与气质截然相反的锐利,如一柄隐藏了刀刃金乌刀!

    他坐了下来,端起晋太夫人亲自递给他的香米饭,低下头用餐,他虽然貌似书生,但吃饭却喜欢大口大口吃饭吃肉,极为豪爽。

    晋太夫人也不再多话,一时鸦雀无声,只有杯碗相撞的清脆低响。

    用过餐后,丫鬟煮了茶上来,夫妻两人对饮,晋承宣并未说什么,但晋太夫人如何不知道他的习惯?找了接口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

    晋承宣问道:“听说邬氏的侄女儿来寻她了?”

    晋太夫人笑道:“我正要与您说这事呢。”

    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道:“我将紫琼院给了她住,一来她是邬氏的侄女儿,看在几十年姐妹情分上,我也得给她那排个好地方哪,再来邬氏的亲戚几十年未曾来寻过她,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怎好怠慢?再着,她是邬家没人了才来投奔的,看来也得晋家安排她的未来,我怜惜她两分,也是应该的。再者,虽说她打的是邬氏侄女儿的旗号,谁知道是什么来头?紫琼院倒也离其他院子远一些,提防谨慎些总是好的。”

    晋承宣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晋太夫人笑了笑,又要说什么,晋承宣却摆了摆手,道:“你说得对,咱们这样人家,越发要小心谨慎些。你看看,寻个适合的时机,试她一试。”他望着唐氏,目光锐利如刀。

    晋太夫人怔了怔,心头一紧,脸上的笑容收敛,脸色沉凝下来,低声应道:“是!”

    或许是因为晋家富贵太平了太多年,她竟然就放松了警惕,只将心思放与一些内宅纷争,忘记了晋家那要命的大秘密!

    就是她对邬易儿的疑心,也仅是想到有人贪图晋家富贵,冒名顶替邬氏亲戚名头行骗,而从未将她与晋家要命的大秘密联系起来!

    万一暴露……

    她打了个寒颤,心头警觉,后背有细细的汗冒出来。

    晋承宣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低下头认真应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晋太夫人忍了忍,低声问道:“老爷,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晋承宣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你只要做好自个该做的。”

    晋太夫人不敢多问,应了,转了其他话题。

    晋承宣没有告诉晋太夫人,他这段时日有点心神不安,就如同多年来野兽对危险的直觉一般,但是,细查却一无所觉。

    他的贴身大夫廖大夫说,他是年纪过了半百,有些常人常有的小毛病而已,他半信半疑,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了,但对这个突然进府的邬易儿,他不放心起来。

    夏语初那边,秋芹微肿着半边脸,替她一一摆好膳,三荤三素,都做得很精致,秋芹告诉她,这是府里小姐的用膳份例。

    夏语初每样都略尝了尝,味道极好,她一边用膳,一边在心里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晋凡棋为邬太姨娘所出,关系却疏离而冷淡,若说晋凡棋从小是被晋太夫人养大的,与邬太姨娘不亲是可能的,但他们之间若有如无的厌恶憎恼又是怎么回事?

    邬太姨娘虽说看起来很冷淡不爱理人,可从她对邬家人的态度可以看出来,她有正常的亲情情绪,而作为一个母亲,她的态度为何如此?……

    还有晋太夫人,她如此安排周绮与她的纠挣,又是为了什么?……

    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疑惑。

    她突然有些想念在行宫里的日子,安静到寂静的日子……只是这些回忆在想到她的原身是慕容归的未婚妻时,厄然而止!

    行宫里,深灰青色的宫房显得端庄凝肃,慕容归一身白衣站在窗前,一手拿着一只剩半杯残茶的粉彩绘梅杯,望着窗外的一株桃花,白的衣,粉的花,雕花古木窗如框出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容二无声地走进来,向慕容归道:“殿下,茶汤凉了罢?加些热茶可好?”

    慕容归回身,白衣少年,如画俊秀,他将杯子递给容二,问道:“楚夏进了晋家多少天了?”

    容二道:“一天了。”

    慕容归却并未再问他什么,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桃花,一阵风吹过,花瓣飞舞,如有女翩然起舞。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