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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进府

    那小厮还年少,不过十三、四岁,很是好动,他一路小跑着往二门去,还未行至二门,却遇到了晋三少爷晋凡书。

    晋凡书见他步伐匆匆地小跑着往二门去,便叫住他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小厮停下脚步,笑道:“门外来了个姑娘,自称是邬太姨娘的亲戚。”

    晋凡书虽然是一年多前才回到晋家的,但对晋家家庭成员的一些情况还是清楚的,听说邬太姨娘从来没有一个亲戚往来,这突然冒出来的亲戚又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好奇,道:“哦?我去看看罢。”说着就往门外行去。

    小厮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按说有主子出门了,是真是假自然有主子料理,可是……这晋三公子的身份还真特别。

    他是一年多前突然冒出来的,说是老爷的亲生子,而且,老爷没有质疑,其他人也没多少怀疑,因为晋凡书和老爷长得还真像,只是,他的母亲曾经是个歌妓。

    人家都说晋凡书是麻雀变凤凰,可他在晋家的日子却不见得好过,老爷待他倒是不见得多亲热,可也不冷淡,但其他主子待他,可就……

    小厮是个机灵人,他从小就听从爷爷的教导,莫欺落魄人,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以后的事谁知道?

    但是……这事儿晋凡书真能做主吗?

    不过他只迟疑了一瞬,便想到,好歹也是主子,有主子在前,管它怎么样呢。

    于是,他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咧。”跟在晋凡书后面,就回前门去了。

    晋凡书很快走到了晋府大门,大门未开,从侧门望出去,在蒙蒙的细雨里,少女未撑伞,娉娉婷婷地站在门外,发如墨,肌如雪,从容淡然地站在那里,如一支湘妃竹。

    晋凡书只打量了两眼,就怔住了,这女子他认识,去年的冬日,老爷晋承宣第一次让他试着管理一个当铺,他很努力地学,每天倒有大半的时间是泡在当铺里的,一日,他就遇到了来当铺当锦被的她。

    那时她的容貌和此时不同,显得黄黑黯淡了许多,但因为之后发生的事,他记得她的眉目,不会弄错。

    身后的小厮跟了上来,指着少女道:“三少爷,就是这位姑娘。”指与他看。

    夏语初的目光和晋凡书的目光在空中相触,有些意外。

    来晋府,自然就先对晋府有个大致的了解,也自然会遇到她来杭城后,在当铺遇到的晋三少爷,她并不惊慌,而是早有准备。

    她微笑着上前,给晋凡书一福:“这位公子……?”

    小厮道:“这是我们晋三少爷,你有什么事,就说与他知晓罢?”

    夏语初微笑着点头谢过他,从袖兜里掏出一支银钗,递与晋凡书:“晋三少爷,我乃是贵府邬太姨娘的亲戚,请代我转交与邬太姨娘,她应当能识得此钗。”

    晋凡书接过银钗,挑眉望着她:“姑娘贵姓?打哪里来?与邬太姨娘有何亲戚关系?”

    夏语初答道:“在下邬易儿,本是宜阳郡故兰镇人氏,是邬太姨娘的堂孙侄女。”

    晋凡书冷笑一声:“姑娘,你我曾有两面之缘罢?”

    夏语初似乎怔了怔,回想了一下,才微笑回答:“正是,三少爷好记性,难为竟还记得落魄的微末小女子。”

    小厮在旁边听着两人说话,插了一句:“原来三少爷认识姑娘啊?”

    晋凡书道:“认识谈不上,不过,我记得,彼时姑娘自称姓楚?”

    小厮听着,突然觉得这两“旧识”的谈话气氛好像并不是那么愉快,摸了摸鼻子,没有再搭话。

    夏语初望两边看了,道:“三少爷,事情缘由如何,能否换个地方说话?”

    晋凡书也往周围看了看,那些看门的下人们,都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见他们望来,都站得很直,眼光也没有飘向他们,但终究不妥,便闪了闪身,让开侧门进出的位置,道:“请罢。”

    夏语初向他微微一笑,从侧门进了晋府。

    那小厮忙跟了进来,摸了柄伞出来,晋凡书看了看那飘荡的如雾细雨,摆了摆手:“不用了。”他看了夏语初一眼,抬了抬下巴,对小厮道:“将伞给她罢。”

    夏语初有些意外,抬眼看了晋凡书一眼,微笑致谢,接过了雨伞。

    晋凡书脸上还是冷冷的,转头就走。

    因为待的是女客,晋家房舍众多,这待客之处也是男女分开的,从大门往女客待客厅,有段距离,若是有身份的女客,是可以坐小轿过去的,身份低些的,就只能自己走过去了。

    一路行来,雨雾渐密,依然如细小飞絮般,却又如一张铺天盖地的雨雾大网一般飘洒。

    夏语初是撑了伞的,晋凡书未撑伞,小厮因为主子未撑伞,自个也不好撑伞,不过因为雨细,他们都未曾在意。

    却是夏语初道:“这雨越发绵密了,晋三少爷还是行那边回廊罢?”

    到待客厅的路有两条,一条是迂回多姿的回廊,既取遮阳避雨之用,也取妆点庭院之用,还有一条是甬石铺就的小路,从庭院花木中穿插而过,更近。

    晋凡书本待不理,但又觉得如此做派无礼,有违晋家大家之风,便有些不耐烦地道:“不用。”

    夏语初却不以为意,依然用温和平淡的语气道:“我曾听到一对祖孙说话,那小孙子问爷爷,是下大雨容易湿身,还是细雨容易湿身?爷爷回答:是细雨。孙子不信,爷爷说:下大雨时,人人都知道要打伞,没伞的也会寻地方避雨,而细雨绵绵时,人往往不在意,觉得这点小雨不会淋湿,不打伞也不避雨,但往往在不自不觉中,就湿了衣裳。”如闲聊一般。

    晋凡书听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倒是在理。”

    夏语初笑道:“只是很多道理是明白,做起来的时候,就往往忽略了,就像我吧,倒是听过这个道理,可出门的时候见时绵绵细雨,也未在意,未打伞,你看,这衣裳都已经半湿了。唉……”她蹙眉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和无奈的模样,因她年纪小,看起来就有几分顽皮。

    晋凡书瞧见她身上的外衫,确实透出几分湿润,不由莞尔,没有说什么,脚步却拐了个弯,到回廊上去了。

    夏语初合上了伞,小厮忙接了过去,捧了跟在身后。

    廊下有一处载了琼花,因园丁精心栽培,此时已经开了花,小小的白色花瓣开得密密匝匝,每个花盘都有小盘子大小,压得一些枝条垂了下来,探进廊内,白色清新,花瓣浓艳,令人眼前一亮。

    夏语初惊笑道:“这是什么花?开得可真漂亮。”虽是惊叹,却是微微拔高一点的平淡语气,并非小女孩儿的一惊一乍,带点吴语的绵软,即使只是初见的聊天,也丝毫不令人觉得突兀和生厌。

    晋凡书自然而然地笑答道:“这是琼花,又叫木绣球,花大如盘,洁白如玉,晶莹剔透,开花时好看,结了果子红红小小的一粒粒缀在碧青的叶间,也甚是好看。”

    夏语初笑着点头。

    细雨如丝,花红柳绿,笑语清淡,倒让人生出几分闲谈的惬意来。

    说说走走,不自觉就走到了待客厅,待进了待客厅,丫鬟们上了茶,分主宾坐定,晋凡书捧着茶杯,突然发现,以前与这姑娘相见两次的不愉快和因此相伴的屈辱带来的怨怒感,已经消散了。

    而对这姑娘的怀疑和戒备,竟然也消散了不少。

    他捧着茶有些仲怔,这是怎么了?

    他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夏语初喝了口热茶,对晋凡书道:“三少爷,多谢您的接待,以前是邬某不懂事,还请三少爷见谅。”

    这却也是她的真心话,夏语初后来也是回想过与晋凡书在当铺和在客栈相遇的两件事的,那时候她刚到古代不久,又是逃亡的身份,刚被慕容归算计了一番,心中充满的是对陌生世界的彷徨和无奈,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轻易信任,就如一只刺猬一般,时刻竖起尖刺保护自己,其实后来细想,这晋凡书可能并无恶意。

    只是,她不知道当时她的作为,令敏感而有些自卑的晋凡书觉得受到了屈辱和轻待。

    晋凡书从仲怔中回过神来,放下精致的碧玉茶杯,问道:“姑娘尚未解释,为何以前自称姓楚,如今却自称姓邬。”

    夏语初垂下眉,微微叹气:“说来话长。”望着晋凡书道:“那时小女子满心彷徨,满心不安,如何敢轻易以实情告人?”

    晋凡书挑眉:“哦?”

    夏语初道:“小女子是宜阳郡故兰镇人氏,我父亲是贵府邬太姨娘的堂侄儿,后来邬太姨娘入了晋家,与我家来往便断了。但邬太姨娘曾经派人与邬家联系,这个一问邬太姨娘便知。”她打量着晋凡书的神色,见他并无多少好奇之色,便明白他多少是知晓邬太姨娘的故事的。这倒免得了她多做解释,何况说自家长辈私奔之事,也不太妥当,恰好。

    她接着道:“后来一场瘟疫,夺取了我父母亲人的性命,只余下我与哥哥两人相依为命。”

    晋凡书怔了怔,道:“请姑娘节哀。”

    夏语初微笑着摆了摆手:“都过去十年了,我也接受了。”她想起了自家的现代的父母,眉宇间不由露出一点悲切之色。而这点恰到好处的悲切之色,倒让晋凡书沉默了下来,心里对她已有几分相信,却是阴差阳错之举。

    夏语初接着道:“父母临终前,担心我兄妹年幼无依,嘱咐我们若有难处,就来投奔邬太姨娘收留,还给了我们信物。”她指了指被晋凡书放在桌上的银钗:“这是邬太姨娘未出阁时的饰物。”

    晋凡书道:“既是如此,为何当时不来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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