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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黄梅

    夏语初讪讪地笑,觉得手足有些无措:“我只是随意说说。”

    慕容归站起来,道:“确实有些憋闷,行宫里的黄腊梅开了,你,陪我去走走。”

    夏语初闻言忙应“是”,跟了慕容归出去。

    一出门,容二跟了上来,慕容归看了他一眼,道:“有楚夏跟着我,你不用跟来了。”

    容二应了“是”,退了下去。

    他看着慕容归在前,楚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远,想了想,转身往吕直的住处去了。

    吕直迎了他进去,顺口问了一句:“今日不是你当值么?怎的不用跟着殿下?”

    容二道:“殿下与楚夏去赏腊梅了。”

    吕直微晃着杯中的残茶,看着他,问道:“你……好像在撮合殿下和楚夏?你是想殿下纳了楚夏?”

    容二点了点头。

    “为何?”吕直坐直了身子,盯着容二问道。

    容二沉默了一会儿,问吕直:“你还记得肖肖吗?”

    吕直微微皱眉,道:“记得。”不仅记得那个人,他还记得她是因何而死,以及死时的惨状。想起这些,让他觉得不舒服,那个下令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他第一次见识到那个冷漠少年的冷酷。

    容二道:“自从出了肖肖的事情后,殿下从不让女侍从伺候和近身,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他竟然不反感楚夏的靠近,而且……与她下棋、品茗、爬山,甚至允许她在他的书房小歇。”

    吕直点头,他并不是不奇怪,在第一次见到楚夏时,他就觉得不简单,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殿下不会与楚夏走得太近,而他显然失算了。

    容二继续道:“从肖肖之事后,殿下从不让女侍靠近,我生怕他……”他顿了顿,本能地往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道:“沾染了不良习气。”

    他说得含糊,吕直却清楚,因为他亦担心过,生怕慕容归从此远女侍而断袖。

    于是,他理解了为何容二会生出撮合楚夏和慕容归之心,只是……他问道:“你不担心这又是一个肖肖吗?”

    容二从容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为何?”吕直奇怪地问,他是慕容归的幕僚,并不是侍从,因此,他只是见过几次楚夏而已,要说了解,还谈不上。

    而容二却笑道:“因为……我仔细观察过很多次,楚夏看着殿下的眼神很清澈,没有半分旖旎。”

    吕直询问地望着他,容二笑了笑:“谁对谁动心,还不一定呢。”

    容二竟然下了这样的评语,吕直望着他的眼神,显出几分震惊和若有所思。

    行宫内院,夏语初跟着慕容归转过几个宫院,到了腊梅园,腊梅园的名称很雅致,叫“一缕香”,里面种的全是黄色的腊梅。大概那些腊梅是特种的,过了春节才开,一朵朵小小的缀在枝头,鹅黄色的,显得娇俏粉嫩。

    有风吹过时,花瓣伴着残雪飘下,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足底生香,暗香盈绕,连空气似乎都带了一丝温柔。

    又是跟着一个安静的主子,夏语初不由得心境放松了起来,她赏着腊梅,向慕容归笑道:“殿下,要不要折上两枝回去插瓶?”

    慕容归道:“好。”

    夏语初挑了那好看的,抬手去折,衣袖往下滑了一滑,露出掩在衣袖里的缠枝牡丹镯子,银镯素手映着黄梅白雪,给清冷的寒梅雪景添了几分旖旎。

    “啪”的一声,夏语初折下了一枝黄梅,伸手去折另一枝,却见慕容归走近,她忙笑道:“殿下站开些,免得我折花惊动了雪珠掉你身上……”

    突然,她的话猛地顿住了,手也僵住了,笑容凝固在脸上……

    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手腕上带的镯子,慕容归看着她,问道:“楚夏,你什么时候认识任青瑾的?”

    夏语初觉得心提了起来,她低声道:“在行宫的时候。”

    “是吗?”慕容归随意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却透露出几分凌厉,他的手指从她的手腕滑了下来,落在她的脸上,沿着她的脸颊线条慢慢地往下滑,落在了她的下颌上。

    他的手指有些冰冷,如冷玉一般,让夏语初也从心底生出冷意,慕容归用两根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视着他,慢慢地问道:“是吗?”

    夏语初觉得她在他的面前简直无可遁形,但是,若是否认,后果会更惨,从心底生出的恐惧里,依然令夏语初保持着一份清醒,她望着他,回道:“是!”

    “你说他是‘朋友’?仅几面之交,亦是朋友吗?”慕容归慢慢地问道,脸上甚至带着散漫的笑容,那凌厉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从后山下来时,夏语初对慕容归问话的回答,那时候夏语初微醉、困倦、身心放松,忽如其来的一问,逼得她来不及思索,只能以实话向答,就如同此时一般。

    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可怕,甚至超出她的想象。

    夏语初觉得下巴一痛,却是慕容归的手指在慢慢用力,她不由得一挣,却不想那修长手指的力度大得很,她却没有挣开,她立即控制了自己的动作,直视着慕容归,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无辜而单纯,应道:“是。殿下您也听过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罢?仅一曲,就可以成就一对知己,我与任公子虽然仅有几面之缘,但性情相近,相谈甚欢,我与他是朋友,有何不可?”

    慕容归笑了笑:“你是女子?”

    夏语初也笑了,似乎越来越痛的下巴不是自己的:“想不到殿下竟会如此狭隘,知己何时分过男女?”

    下颌一松,痛感消失,只剩下阵阵紧致的不适。

    慕容归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淡淡地道:“你说得对,知己不分男女。”他背后的手在慢慢地捏成了拳。

    他望着她,眼神复杂:“楚夏,你到底几岁?十四、十五、十六?小小年纪,从哪里修炼来的从容镇定?从哪里修炼来的玲珑机敏?从哪里修炼来的倔强坚忍?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只精怪。”

    夏语初捧着那枝腊梅,站在梅下,显得弱小而无辜,眼神软弱而迷茫。

    慕容归转身,大踏步离开,他平静了多少年的心湖翻起了涟漪,却不愿意令人知晓,他从她的眼里看不到半分痴迷爱慕,而他,竟似对于她手上那只缠枝牡丹镯有些怒意。

    别人或许不知,这古老的习俗民间大概也不会严格遵守了,但他却从古籍中知晓,江南子弟,定情时向女子赠送缠枝牡丹镯。

    待他离开后,夏语初才呼出一口气,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发冷,微微发抖,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软软地依在梅树上歇息了会儿。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过身来,却将来人吓了一跳。

    却见是任青瑾,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像吓到了似的,奇奇怪怪的。”

    夏语初瞪了他一眼,道:“你才奇怪呢,悄无声息地过来,突然喊这么一句,吓都被你吓死了。”

    任青瑾冲她深深一作鞠:“都是小生的错,小姐见谅。”

    夏语初扯了嘴角想笑笑,却终究没有笑出来,她静了静道:“回去罢,怪冷的。”

    任青瑾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往周围看了看:“不是说景王殿下也在此处么?”

    夏语初道:“他刚离开。”

    任青瑾望着她,问道:“你们怎么了?”

    他问的是“你们”,夏语初却直想笑,他们之间没有“你们”,只有“主子”和“奴婢”,她的性命在别人的眼里,只有蝼蚁而已。

    于是,她真的笑了笑,道:“没什么。”

    任青瑾望着她,认真地道:“我没有能力对抗景王,但是,若你有什么事,我想我至少能保你性命,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告诉我罢。”

    夏语初点了点头:“嗯。”

    “至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任青瑾轻声道。

    夏语初望着任青瑾,眼中微微浮起了泪意:“嗯。”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与任青瑾分开后,夏语初在去慕容归住处和自己住处的分岔路上停了一会儿,还是往慕容归的书房方向去了,她捧了腊梅,向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容二笑道:“刚折了几枝黄梅。”

    容二道了谢,接过黄梅,仔细打量着夏语初,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却见她除了脸色白了点,笑意盈盈,眼神清澈,丝毫看不出端倪,于是他客气地将夏语初送走了。

    他捧着插好瓶的黄梅进了书房,只见慕容归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一丛翠竹,身影有些寥落。

    “殿下。”容二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慕容归回过身来,脸色和眼眸同样平静,看了看那支黄梅,平淡地道:“搁窗台上罢。”

    容二应了,将黄梅摆在窗台上。

    虽然他还是疑惑,为何殿下去赏梅却一会儿就回来了,但他看不出端倪,也什么也没问。

    第二天,夏语初去练武场,她并没有说什么,但容四瞧见了她手上带着的那只镯子,他也没有说什么,眼神中却溢满了笑意,那点点飞溅的笑意,柔润了他脸庞的曲线,连硬朗的五官也显得温柔起来。

    下午,任青瑾教课,他看见夏语初手腕上的镯子,脸色微微变了变,问夏语初:“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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