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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席中

    杭城,这个大璟朝有名的城市,再一次展示了它在元宵节的繁华与热闹。

    街上熙攘的人群里,有衣饰华贵的富豪坐着装饰一新的马车慢悠悠地穿过街道,有年轻的学子和文人结伴而行,吟诗作对,有狎妓的男子扶着美艳女子的肩或者伴着女子招摇过市,还有三五妇人或面纱遮脸的年轻女子成群结伴地逛街。

    更有街道两旁的店铺和小摊,热情洋溢地吆喝叫卖……

    每户人家都是张灯结彩,就是清贫的平头百姓家,也不忘在门口挂上两盏红灯笼,贴上鲜红的新对联。

    这里是与山中行宫清冷截然不同的繁华,有着人间烟火的热闹,也有着纸醉金迷的糜华。

    杭城内那些大小青楼,甚至于小巷内那些小馆,都将自己装扮得华美非常,拿出比平日多十二分的热情和华丽开门迎客。

    此时休沐的行宫侍从,正在凝翠湖畔不远处的留芳楼,容四也被他们拉着一起坐在席中。

    对于男人来说,就算有不喜好这样的场所,也是会逢场作戏的。那些侍从们平日的辛劳和严肃容四是看在眼里的,再说侍从的规则里并没有不能逛青楼一项,他没有理由阻止他们,既然他们难得有兴致寻欢,又非要将容四拉来,容四觉得自己没有扫兴的必要。

    侍从们个个气质不凡,器宇轩昂,就是去青楼,也是分外有气势。

    留芳楼的迎客和老鸨拾翠,那是见过多少人的?一见他们,就笑容堆满了脸,以十二分的热情迎了上来,将最好的姑娘们引荐给他们。

    每个侍从们身边都陪了一个美貌的姑娘,团团坐在大圆桌旁,美酒香醇,鱼肉满桌。

    才入席不久,酒才温上来,菜刚摆上来,众人都还规矩,姐儿们看起来也很温柔很美貌。

    年纪大些的侍从还好,如蒋瑞一般年龄小没见过这架势的,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小脸都红了。

    陪在他身边的却是个年纪虽然不大,却混在青楼多年的姐儿,她清楚地知道,对于这种稚儿,更要注意分寸,既要热情能够勾搭住他,又不能将他吓跑了。

    她拈了酒杯,斟了杯酒,媚眼如丝地望着蒋瑞,娇着嗓子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我……我姓蒋,名、名……”蒋瑞在美人的注视下,觉得自己手心都开始出汗了,口中也结巴起来。

    “蒋公子,”姐儿笑道,端起蒋瑞的酒杯递给他:“您我是初见,饮了这本酒,就算认识了罢。”

    蒋瑞接过酒杯,嘿嘿地傻笑。

    “交杯酒!”席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那些姐儿们也就跟着起哄:“交杯酒!”

    那姐儿倒不在意,只笑了笑,便看着蒋瑞:“蒋公子,您看呢?”

    蒋瑞脸更红了,如要滴出血一般:“不、不、不,就、就、就这样喝罢。”

    那姐儿就扶了蒋瑞的手,将酒杯送至他唇边,一边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边挑着眼角娇俏妩媚地斜窥着蒋瑞。

    蒋瑞慌慌张张地就着她的手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因为饮得太急,倒有一小半的酒水从嘴角流了出来,有些调皮的姐们就窃笑起来,陪着蒋瑞的姐儿娇嗔地横她们一眼,轻柔地用自己的手帕替蒋瑞擦了擦嘴角。

    “谢、谢谢姐姐。”蒋瑞觉得明明还未出正月,这屋里怎么这么热,让他一头是汗,脊背也满是汗。

    偏生还有些侍从觉得蒋瑞紧张得很好玩,拿语言去逗他,屋子里热闹一片,笑语泱泱。

    容四微笑着看着他们,他身边的姐儿芙儿给他杯中的酒添满,临座的侍从向他敬酒,他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芙儿有些拿不准身边的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善言辞,神情却温和,与友人们饮酒也爽快,但若说他是好相与的人,身上却有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静。此时她也出言试探过,他并不是不搭理人,却每每都以简单的“好”、“唔”作答,神情平淡。

    芙儿渐渐地发现他不是故作正人君子,而是……对她没兴致。

    她心里隐隐的有些觉得有些失落,脸上却依然温柔地笑着,只是坐得离容四远了半分,只在他酒杯空了的时候给他斟上酒,不再用言语去扰他。

    再多饮了几杯酒,那些侍从和姐儿们,在微薰的状态下的,都渐渐放松起来,虽然都还规矩,却随意了很多。

    蒋瑞身边的那姐儿因饮了酒,脸上露出红晕,有意撩拨蒋瑞,将手搭在蒋瑞肩膀上,将蒋瑞燥得坐立不安起来,众人哄笑起来。

    容四看着这满堂的花团锦簇,却突然觉得这些热闹离他很远,他想起了在行宫里,有时候习箭结束后,他与楚夏坐在廊下一人一个酒囊对饮,没有鱼肉没有满室的温暖没有繁丽的装饰,远处银装素裹的的远山和有时飘下的雪花就是他们的下酒菜,但他却觉得那即使相对无言的氛围,比如今这满室的花团锦簇更闲适更动人。

    他突然觉得,他竟然有点想念楚夏了。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怔了怔。

    “公子,是不是……芙儿太闷了?”芙儿忍不住问道。众人笑闹间,独她与她伺候的公子显得沉静的有点过分,除了斟酒,她也没事做,便抽空打量着个男人。

    虽然不了解,但她觉得此人在这群人中,应该是有身份的,因为其他人对他的态度都很尊重,言语间虽然不经意,却隐约有以他为首的感觉。

    而此人虽然只是简单的一身深蓝矩领窄袖长衣,却因剪裁得当,衬得他的身材分外的英秀挺拔,五官算不上精致,却另有一种英豪之气,配以骨肉均衡的宽肩长腿,是健康的英挺俊朗。

    “不是,”容四听得芙儿的问话,眼光淡淡的扫过她,回道。

    芙儿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因为方才,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心动了一下,只是,她早就知道,恩客对姐儿动情是傻,姐儿对恩客动情,那是找死。

    “咱留芳楼虽小,却也有几处景致还好,要不,我陪爷您去走走?”芙儿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见容四对席间的宴饮有些兴趣阑珊,便秉着以客为本的宗旨问道。

    容四想了想,道:“好罢。”他站起来,冲席间的侍从拱拱手,道:“兄弟们,我出去走走,等会回来,回见。”

    侍从们纷纷站起来道“好”,还有两人忙问道:“我陪您出去走走罢?”

    容四忙摆手:“不用。”他说不用就是不用,侍从们都知道,其中一个便拍了那提议陪他的侍从一下,嘴向芙儿一努:“你个没眼里劲儿的,四爷那是嫌咱在这儿碍手碍脚的,约美人儿出去呢,你跟出去算什么?”

    这句玩笑话,引得众人哄笑起来,容四不急不躁,也不辩解,只是含笑拱了拱手,就走了出去,芙儿便跟了出来。

    留芳楼位置不小,也确如芙儿所言,有几次景致还不错,但整个坊间充盈这一种纸醉金迷的氛围,容四有些不喜,又想起在离开行宫前,夏语初交代他买花灯回去的话,嘴角就现出了笑容,就对芙儿道:“我要出去买些东西,你请自便罢。”

    芙儿怔了怔,思及若是单她的恩客此时走了,一来在姐妹们中失了面子,二来怕拾翠责骂,三来么,这段时日留芳楼生意极好,她陪笑也有些乏了,倒不若跟着冷淡的大爷出去逛上一趟。

    她思量毕,就陪笑向容四,带了些讨好和小心翼翼道:“四爷,若是您走了,我们家妈妈又该罚我了,我就陪您出去逛逛罢?”

    容四皱了皱眉,不为所动,芙儿暗地咬了咬牙,心里只觉得有些委屈和失落,见这理由打动不了他,又道:“听口音,四爷不是杭城人罢?芙儿是杭城人,虽女子无能,因出生清苦,从小跟着父母奔波,倒也知道些杭城的详尽,若是四爷对杭城不甚熟识,要买什么东西,芙儿倒是可以帮帮忙的。”

    容四想了想,觉得让她跟着倒也没什么,若是此时让她回去,虽然他并不惧其他人有什么看法,但也扫了底下弟兄们的兴,便道:“好罢。”

    芙儿欢喜起来,脆笑道:“请四爷稍候,我去换一换衣裳。”不等容四答话,她便生怕容四反悔一般,连跑急步地转了个弯走了。

    幸好等的时间不长,芙儿很快就回来了,她向容四笑道:“爷,可以走了,让您久候了。”

    容四扫了她一眼,只见她换了件素净些的衣衫,头上的首饰也换了,只带了一朵小珠花,若非神情间会不经意会露出些许妩媚的娇态,倒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了。

    他暗地点了点头,道:“走罢。”

    洛儿便落后一步,跟着他出门,也不用坐车,指点着容四往几条侧街上走。

    在一条侧街上,在热闹的馄饨小吃摊档上,一个少年人正跟着父母忙乎着,他旁边还有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小媳妇,都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因为元宵节出来游玩的人多,他们都忙乎得热火朝天。

    那少年人是兰良升,此时,他看见了容四,心猛地一跳,瞬间,他觉得身周的热闹都似乎隔了一层什么,眼中只看见容四慢慢地行着,而他,只想上去问一问,楚夏如今怎么了?

    突然,他发现容四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滑过他,甚至没有停顿,就漠然地移开了目光,那样的冷漠,让他的心都觉得停跳了一下,心头那点冲动突然就如被风吹灭的火苗一般熄灭了。

    他低下头,忍住心里的惆怅和淡淡的忧伤。

    “怎么了?”年轻的小媳妇见他突然呆住,关切地问道,平凡的面容因为眼中闪过的柔情蜜意,如蒙上了一层亮光一般动人。

    “没事。”兰良升回过头来,向她微笑,温声道:“只是有些累了。”

    “那你歇歇罢,我能行的。”张妞儿忙道,关切地拉了张凳子让他坐下。

    “不用不用,没事的,”兰良升忙道:“我做慢点就是了。”他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生活就是这样,个人太渺小,不管你是喜是悲,是得意是失落,都不为所动地向前,过去的事,不管你是忘还是记着,还是深埋在心底,它不会回头,也不会稍事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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