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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赵寅的后宫里却是出奇的平静,不管赵寅多么的宠爱“花蕊夫人”,包括他的皇后在内的妃嫔,从不多说一句话,也沒有人敢上门來挑衅,甚至大家都相处的十分平静。

    他的皇后娥皇是见过的,正是送走李煜的当天,她坐在屏风后面,如传说中所说,她大方得体,秀外慧中,是个面善的人,皇后下朝的时候,偶尔向这边看了一眼,便看见了泪流满面的娥皇,可是沒有多说什么,甚至沒有在眼睛里看见嫉恨,她也许是知道的,也许不知道,便匆匆的走了过去。

    自此,再沒有见过一面。

    “夫人,年大夫來看您了。”内监通报道。

    顾郎中跟着“娥皇”回了南唐,年叔一直留在这里照料,也不多说什么,每次年叔看她的眼神总是愤恨不争,却又无奈的惋惜。

    他大概是讨厌自己伤了他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的心,又因为他活不长久吧。

    娥皇沒有说话,沒有转身,便听见后面传來一阵请安的声音。

    已经有宫女上來推着娥皇的轮椅到了他面前,娥皇睁开眼睛看他,在那张脸上什么也沒发现,谁也沒有人告诉她南唐如今的局势,听说李煜杀了林仁肇,听说流珠杀了窅娘,听说怀玉……

    “夫人今天可好些了?”年叔一如往常的问道。

    看起來也沒打算得到娥皇的回答,因为自从醒來后,娥皇就一直看着人不说话,只用一双眼睛打量着众人,也因为这双眼睛,赵寅看了她一次,便再也沒來过。

    年叔拿出银针,二话不说便扎在娥皇的胳膊上,娥皇抬眼看他,眉头也沒有皱一下,像一个不知疼痛的木偶,年叔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

    娥皇破天荒的对他笑了笑,年叔眉头蹙的更紧,“你笑什么,我还以为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你连笑都不会了。”

    娥皇开口,“年叔为什么不一下子毒死我呢,何必每天用毒针一点点的给我下毒。”

    年叔脸上骤然大骇,带着青紫的愤怒,“你胡说什么?”

    娥皇低下头看了看胳膊上还扎着的毒针,扯了扯嘴角,垂下眸子,“顾郎中说过,银针发亮忽暗,勾勒细长三寸向上,遇毒则迅速变为黑色。

    年叔的针发大亮,透光反光,与银针无异,可是顾郎中曾经给我扎针的时候,拿出來的时候,针都变得乌黑,而年叔的针根本沒有变化,不是毒针又是什么?”

    年叔脸色铁青的看着她,双手负在身后,挺了挺腰,“是又如何?”

    娥皇笑了笑,“不能如何,我本已经是将死之人,什么时候死又有什么区别,可是我想知道,年叔你,是为了谁?为了赵寅,为了赵逸,还是为了花蕊夫人?”

    年叔的脸色骤然冷下去,眼睛狠戾的看着她,挥了挥手把还在周围伺候的人退了下去。

    娥皇并不惊奇,在这里这么久,宫里的人是年叔安排的,她早就已经发觉。

    严防死守,声称自己重病心情原因,拒绝一切探视,包括赵寅,赵寅顾虑着娥皇的身体,自然不会硬闯來惹她不高兴,每每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娥皇房里的昏黄竹影,然后不一会就会有人让她喝药之后昏昏欲睡,或是年叔亲自赶來给她急诊。

    这么一來,想猜不出來都难。

    “我是为了大宋,我当初就不该救你,你若是死在几年前,如今就不会这样,皇上迟迟不肯发兵,二爷也誓死拒绝出兵,偌大的天下早已是囊中之物,独独留了个坏败的南唐,那是个蛀虫,你若是死了,他们就不会再有顾虑,一统天下只是早晚的问題。”

    “年叔的心思有这想法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年叔不仅仅是这样吧。”娥皇轻佻的看着他,有一丝嘲讽的挑衅。

    年叔眯起來双眼,看着娥皇,“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娥皇伸手拔出了还扎在身上的针,有一丝黑血冒了出來,娥皇也毫不介意,信手一擦,看着刚刚送來的牡丹,葳蕤一笑。

    “娥皇若是沒有猜错,年叔是为了赵逸吧,年叔当年怕我生事,便用了毒药,那毒药不能致死,却能让我半死不活,过儿死去,也是身体不济,理所当然。

    为了什么呢?我记得原本我的眼睛不好,后來是赵逸來了,我才渐渐的好起來,那时候,才开始中毒的吧,年叔是怕我耽误了赵逸,中毒的事情也和皇上说了谎,说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年说有些震惊的看着她,而后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是顾非绝该诉你的?”

    “顾郎中只是提醒了我一下我中毒的时间而已。”

    “就算是又如何?”

    “年叔忠于赵逸,却不忠于皇上,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我随时都可以让你归西,光明正大,你不信可以试试。”年叔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了,看着轮椅上的娥皇无精打采。

    “可我听说,皇上不信任众将军,害怕重蹈覆辙,也有人和他一样被黄袍加身,故而十分信任赵逸,扫平天下也是兄弟二人出了大力,是不是?”

    “他们本就是兄弟,况且二爷不比谁差,甚至更是良善,当年是他冒死把我从战场上救了回來,我自是偏向他一些,又能如何?这个皇上也知道。”

    “不知道年叔有沒有听说,当年娥皇送了一个大礼给赵逸?”

    “要不是你给他那图,处处救他多次,你从迈进大宋边境的时候,就活不到现在,你想让我因为这图,而放过你?”

    娥皇微微一笑,眼里有些许意味深长,年叔一愣,那眼睛里包含了一丝戏谑。

    “娥皇若是猜得不错,那图若是沒有在赵逸手里,便是再皇上手里。”

    “是在皇上手里。”

    “那就更巧了,”娥皇笑道,像是忽然的心情豁然开朗,“那可不仅仅是张普通的地图,我当年还写了一些东西在上面,还是关于年叔的,不过这图这么重要,一直沒有用水撒到过吧。”

    娥皇定定的看着年叔的脸色由青到暗,眉头皱了几皱,脸色如寒冰般慎得慌。

    “你在上面写了什么?”

    “不管是那兄弟二人谁看到了,年叔恐怕,都无法在安度晚年了。”

    “你到底写了什么?”年叔气急败坏的向前一步,紧紧的捏着刚刚为娥皇扎针的地方,娥皇一阵剧痛传來,忍不住的猛哼一声。

    娥皇有些可怜的看了一眼年叔,“年叔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杀了我试试,自然有人会告诉他们,那图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给你下的毒?你一切都设计好了,就等着今天?”年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娥皇微微一笑,虽然不能起身,但是还是如同皇后一般雍容而优雅,“年叔多虑了,娥皇也是揣测而已。”

    说是揣测,可是年叔心里清楚,能把三个世上举足轻重的男人拿捏在手心,却不动声色的女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简单,红颜祸水,一个花蕊夫人灭了蜀国,一个周娥皇,若是灭不了南唐,只能灭了大宋朝。

    “你若是死了,就沒人能知道这个秘密,不是吗?”

    “可是我死了,重光也知道的。”

    “你都卖了他的江山,他会知道吗?你会跟他说吗?他若是知道,你怎么还会留在这里?”年叔嘲讽的看着她。

    娥皇脸色微微一白,而后又恢复了镇定,看着年叔毫无惧色,“当然,他不知道,可是有人知道,比如说,之言?”

    年叔的脸色骤然变了,娥皇知道这一步棋,她走对了,如言便是之言,如言说的话,赵逸不能不信,如言说的话,尹先生不能不信,尹先生远在江南,离着大宋十万八千里,年叔控制不了他。

    若是尹先生说话,李煜不能不信,李煜说话,赵寅不能不信,所以年叔是输定了。

    她赌得是,如言是赵寅的人。

    可是他最最沒料到的是,娥皇玩的只是空城计而已,她堵得就是这年纪的年叔,不服输,还想轰轰烈烈的做番大事,而她捏造的东西,完全会让他身败名裂。

    “若是娥皇死在这里,之言便会和皇上说起这件事,看看皇上是向着背叛自己的年叔,还是他痴恋了许久的女人?”

    “你果然不是简单地人,你也在利用他,你这个毒妇!”

    娥皇痛快的呼了一口气,“说得对,年叔,只是沒想到最先看透的,是你是我。”

    年叔瞪大了眼睛,恶毒的看着她,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只需要轻轻一个动作,手里的毒针便能扎人娥皇的身上,让她再也说不出话來,他不怕,可是他怕的是之言。

    “你想要什么?”年叔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紧紧的盯着娥皇。

    这才是谈条件,你要什么,而不是我能给什么。

    娥皇扶着轮椅,轻轻的转到年叔的跟前,就着桌子吃力的倒了一盏茶,年叔只是冷笑的看着,也不上去帮忙。

    娥皇递到年叔面前,“很简单,我永远不会说出來真相,之言也不会,但是我要离开,我要回金陵。”

    年叔看着眼前的茶水,轻轻的嘲讽道,“你这个样子,别说是金陵,你能不能活着出了京城都不知道。”命不久矣,去哪都是痴心妄想。

    娥皇微微抿了抿唇,“年叔会有办法的。”

    年叔怔怔的看了她许久,忽而一笑,“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比花蕊那贱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只可惜……”

    娥皇挑眉,看着他,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花蕊夫人,他说花蕊那个贱人,想必是看不起花蕊夫人忍辱负重,在赵寅身边苟且偷生。

    她继续等着他说说话,却是不如意,年叔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个通透的小瓷瓶,递给她,“这还是毒药,牵机散,以毒攻毒 才可牵制你体内的毒,不过,也会中毒更深,沒有解药,就连顾非绝那老头子,也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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