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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恨言

    “你……”

    他黑眸忽紧,望向她掌心的伤口,心中一痛。

    “将军!”韩束连忙递上一方青帕。

    澹台肃珩沉默地接过去,将那青帕覆上她的手心,握得紧紧的,很快便感觉青帕变得黏湿。

    他心中更是一紧。她方才是用了多少内力?

    他抬眸,目光沉沉地凝望她,眉心拧得愈紧。

    竺饮清却一直僵立不动,受伤的左手任他紧握着,似乎不觉疼痛,秀美的面庞微微仰着,就那么看着他,仍是惯有的那般干净的眼神,唇角似有一丝浅笑,却是惨然的。

    他静默片刻,薄唇轻动,低声缓言:“你这又是何必?那本就是个强大的对手,对付他本非朝夕之事,自然需要耐心!你可以恨他,可……何苦伤了自己?”

    他说得浅淡,语气不起不伏,似是寻常的劝慰之辞。然而,一直未松开的手掌却显露了此刻他的心疼。

    她凄然一笑,长睫轻动:“你说得对,那确实是个强大的对手!果然是我幼稚了……他真是聪明极了,高明极了!”

    她轻笑着,然而目光愈来愈冷,语声渐低:“拿我父王做替死鬼!连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都能利用!他果然很强大,果然够阴险!呵……我怎会想到,这世上会有人阴险至此!卑鄙至此!”

    她侧了头,双眸凛然,语声寒凉无比,音量骤然抬高,近乎咬牙切齿地怒吼:“我父王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那个无耻的混蛋还不放过他,他就是要让我冤死的父王不得安生!他卑鄙!他无耻!”

    竺饮清怒极而哀,眉眼拧成一道皱缬,瞳眶中已有点点晶莹,身子轻轻颤抖。

    她忽然侧过脸,面庞仰得更明显,似是用尽心力平复此刻激动的情绪。

    那张倔强冷然的面容将澹台肃珩的心搅得一团乱,他竟想不出一句宽慰的措辞来。

    韩束心中不安,担心地看着女子清瘦的侧影,转而又望向一旁沉默不言的男子,亦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竺饮清方才那一番恨恨之辞令他很是震动,他不由地对眼前这位幼年蒙难的郡主更多了几分同情。

    半晌,澹台肃珩才蓦然开口:“他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保证!”

    语声不大,然而含着凌厉的笃定,她听得无比清晰。

    竺饮清侧过脸,望见他眼里的决然。

    死士一事第二日便传遍了熙城。

    这也是众人早就料到的。

    名满熙城的镜花楼一朝覆灭,且是毁于朝廷官兵之手,这自然是个惊天要闻,没多久便传到了街头巷尾各个旮旯。

    镜花楼一众姑娘,包括柳眉,皆被关入刑狱司,一番拷问之下,并无所得,便都充为苦奴,送往各处。

    再说那无阙寺,一众和尚皆是郑全的死士,才关进大牢,便都自戮而死。当然,死前都未忘留下“追随竺王”之类的烈言。

    不到一日,熙城坊间便传得有模有样。

    大概的意思便是昭德王的旧部对当年王府之变耿耿于怀,私下结党屯兵,意图复仇,誓要刺杀国相和天颂皇帝,谋了阳氏天下。却不想,阴谋被大将军澹台肃珩无意之中发现,因而勘破了那竺王余孽的惊世阴谋。

    纷纷乱乱的流言自然也传到了澹台府。

    酉时正,天色暗,府里掌了灯。

    岑儿推门而入,将热粥放到桌上,转头望望坐在榻上的女子,犹疑片刻,抿唇走过去:“姑娘,喝点儿粥吧!岑儿刚熬的,天儿冷,姑娘喝一些暖暖身子!”

    她语气轻松地说着,似乎想调节一下房中压抑的安静。

    榻上的女子并未抬头,双眸仍是半垂着,只低声道:“嗯,先放着吧!岑儿,你去歇着!”

    “姑娘!”岑儿往前迈近一步,望向她皱紧的眉头,声音沉了些:“岑儿看得出来,姑娘心情不好,你这样一个人待着,怕是更闷,就让岑儿陪着姑娘吧!”

    岑儿这话说得暖心,竺饮清虽是郁结在心,却也感动。

    她朝岑儿望了一眼,怅惘的面庞柔了几分,温言道:“岑儿不必担心,我并无大事,只是……心中有些烦闷罢了!”

    “岑儿明白,岑儿看着姑娘这个样子,心中也是难安!昨儿韩将军说得不清不楚,岑儿也未多问,我虽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也不想见着姑娘发愁!岑儿不会说话,但也想同姑娘说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姑娘要保重自己才是!”

    她说到此处,细细看了一眼竺饮清,眼中凝着关切。

    这番话一入耳,竺饮清微觉讶异,转而便了然明悟,轻叹一声:“岑儿你倒是巧心玲珑!我的事怕是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外边风风雨雨传成那般模样,岑儿你如何想的?”

    岑儿闻言,微微一愣,转而轻声答道:“外面传的那些话岑儿不清楚,将军的正经事岑儿也不敢多问,姑娘的身份我确实猜到一些,但岑儿觉得姑娘是个好人,我不清楚姑娘和将军要做些什么,但我相信将军,也相信姑娘,将军才绝,姑娘聪慧,一切……定会成功的!”

    她说得认真,语声沉稳,言语之中满是笃信。

    竺饮清更是惊讶,扬起素眉望向岑儿,竟觉得心中畅快不少,似乎方才那番拳拳之言令她很是受用。

    她勾唇轻笑,柔声道:“岑儿,如今我倒是知道这偌大的将军府为何都归你这小丫头来打理了。如此熨帖人心的话,我真的极少听到。谢谢你!”她眉眼微弯,语声暖暖。

    岑儿轻怔,望见她笑了,心中便觉欢愉不少,语声清脆如铃:“姑娘,岑儿只是个丫头,你不必同我客气,我只盼着将军和姑娘都好好的!”

    “嗯!你说得对,我倒是顾着沮丧郁闷去了,那句通达的老话确是最真的道理。我如今也明白了许多,你不必担心我了!”竺饮清说得坚定,眉眼已渐清明。

    “那就好!”岑儿笑着说道,转而走到桌旁,将粥碗端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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