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宴局
“别弹了！”伴着极温润的一声，皙白长指按在了蚕丝琴弦上。
女子一愣，似是忽然回了神一般，抬起头来，空茫的清眸中带着讶异：“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今日琴音为何乱成这般？你……在想什么？”他收回了阻在古琴上的手掌，两手一道负到身后，微微倾下身子，凤眸灼灼。
“呃……”竺饮清一愣，却是噎口不言，眼中一阵飘忽。
“没什么。”她低眸答了一声，却在垂首的那一刻眉眼颦蹙。
此刻，那边……该是一番热闹了吧？
是否，能遂了我的心？
“你心中这般不安么？”又是温润的一声。
“啊？”她抬眼，眉棱一抬，轻怔一瞬，转而挤出一个勉强的浅笑来，“许是今日累了些，心思确实有些恍惚，还请孟公子见谅！”
她笑得极浅淡，唇角扬起低低的弧度，清明的眉眼间却无一丝笑意，仍是那般凉凉的。
“是吗？白姑娘是否心中有事？”他仍是温声问着，凤眸微微弯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眸中那黑漆漆的瞳珠更显得幽深惑人。
“呵！”竺饮清朱唇轻勾，笑得明显了些，“多谢孟公子关心，心事……自然是人人都有的，也无大事，许是今日愁着，明日便忘了的事！”
“若是明日能忘了，那便都不是值得忧愁的事了，白姑娘不妨早早忘了，也能更轻松些！”孟隐浅声道，语声平平稳稳，似是随意的宽慰之言。
“嗯，但愿如此！忧愁的事，清儿自然也不愿一直记着，那毕竟是折磨人的！”这话她虽是笑着说的，却不知怎地，看在身旁男子的眼里，却是忧悒得很。
他不自觉地敛了神色，看向她的双眸越发深重。
清儿，不管今日之事如何作结，我必不会再让你如此度日！
他负在身后的长指悄然握紧，掌背在那柔黄的灯光下渐渐泛出青白来。玉面之上两片薄唇重重地抿起，倒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
此刻的国相府，一如竺饮清所想，热闹非凡，却是前所未有的一种‘热闹’。
那气氛，近乎诡谲。
众人皆聚在相府宴客厅，那里原本应是今日阖家欢聚的家宴。然而，此刻除了赴宴之人，却多了不少宴外之人。
皇帝阳修狄坐在正中高位，贵妃郑怀音落于他左侧偏位，此时她已起了身，敛着裙衽，直直地站着，面上神色紧张。
国相郑全原本居于右侧，此刻也已起了身，迈出桌位，立在一旁。而骠骑将军郑仪成则直接下了宴席，正立在厅堂正中，面目威凛无比，似乎咬着牙与忽然到来的新客对峙着。
这不请自来的新客自然是澹台肃珩无疑。
在他身后三尺之外，庆王阳承禹面色沉稳地立在一侧，深幽的目光冷静地盯着居于高位之人，似在凝神观察那人的脸色。
宴客厅外便是相府宽阔的前院，此刻也立满了人，除了相府原本的守卫，便是送驾而来的宫中羽林军和郑仪成麾下的将士。此外，亦有两队跟随澹台肃珩和庆王前来的侍卫军，众兵士皆是严阵以待，队伍整整齐齐，从厅前一直延伸至府院之外。
此刻，所有人皆是静默不言，堂中空气凝滞，安静得令人似有窒息之感。
众人似乎都在等待着，等的自然是高位上那人的金口之言。
时间，似乎慢得出奇，虽是片刻，却令众人压抑难耐。
“朕方才寻思一番，似乎有些明白了！”醇朗之声从厅内上位传来，只一瞬，便入了所有人的耳，众人的目光皆往内看去，就连方才朝着澹台肃珩恨恨而向的郑仪成此刻也转过身去，往厅侧移了一步，目光炯炯地看向皇帝。
高位上，阳修狄身着玄黄便袍，玉冠束发，面若白玉，眉目清扬。此刻，他仍稳稳坐在位上，纹着金线的宽袖覆在椅上，明光照射下，锦袍大摆上的金色龙形越发耀眼。
“这事如此突然，朕很是意外，一时倒是诧异得很，不如……郑相先说两句，如何？他语声不急不缓，气息平平，竟听不出一丝情绪来。
郑全一听此话，立刻踏步往前，待走近两步，才躬下身子，语声带着明显的恭敬：“陛下，这事，不仅您觉得意外，就是老臣我一时也是摸不着头脑啊！不瞒陛下，老臣向来尊信佛灵，一直将向善积德之事谨记于心，捐建佛寺也是略尽绵薄之力，只望佛灵能佑我大恒国昌民安！”
他说到此处，语气重了不少，身子又倾了些，那姿态更显虔敬。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方才澹台将军所说的无阙寺，那确是本相曾经捐资所建。臣犹记得，当年承蒙先皇厚爱，得赏万金，老臣感念皇恩浩荡，便尽数捐了出去，在城郊建了那无阙寺，之后也确如澹台将军所言，一直尽心尽力，不时添些香油，皆是诚心向佛，以祈求福泽我大恒天下，却不想，今日却忽听澹台将军如此一番枉责，实在是委屈在心哪！”
他语声昂扬悠长，竟似有些激动，忽而抬起首来，一双幽幽眼珠看向皇帝，确为一副肝胆忠臣的模样。
“听郑相如此一说，似是有理，郑相尊佛，朕也是清楚的，父皇当年还在朕面前赞赏过郑相虔诚之心！”
阳修狄开了口，眸光淡淡地看了一眼郑全，转而移向台阶远处的澹台肃珩，面上威严自显，道：“肃珩，此事你可是查清楚了，莫不是内有误会？”
“回皇上，此事臣已仔细查过，确无误会，那地宫入口确实在无阙寺，粮草后备皆由寺内运入，那地宫之内一切完好，臣已派人围堵入口，铁证聚在。皇上派人一探便知臣所言非虚！”
“好！今夜出了此事，这宴会已是不能继续，此事牵涉郑相，必是要立即查清，若是让大恒国相蒙冤，必教天下人笑话！今夜，朕便同诸卿一同前去探明事实！”阳修狄站起身，语声宽和，却透出凛然龙威。
“陛下圣明！老臣多谢陛下！”
郑全鞠身拱手，高声呼道，低首的一瞬，唇畔跃上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女子一愣，似是忽然回了神一般，抬起头来，空茫的清眸中带着讶异：“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今日琴音为何乱成这般？你……在想什么？”他收回了阻在古琴上的手掌，两手一道负到身后，微微倾下身子，凤眸灼灼。
“呃……”竺饮清一愣，却是噎口不言，眼中一阵飘忽。
“没什么。”她低眸答了一声，却在垂首的那一刻眉眼颦蹙。
此刻，那边……该是一番热闹了吧？
是否，能遂了我的心？
“你心中这般不安么？”又是温润的一声。
“啊？”她抬眼，眉棱一抬，轻怔一瞬，转而挤出一个勉强的浅笑来，“许是今日累了些，心思确实有些恍惚，还请孟公子见谅！”
她笑得极浅淡，唇角扬起低低的弧度，清明的眉眼间却无一丝笑意，仍是那般凉凉的。
“是吗？白姑娘是否心中有事？”他仍是温声问着，凤眸微微弯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眸中那黑漆漆的瞳珠更显得幽深惑人。
“呵！”竺饮清朱唇轻勾，笑得明显了些，“多谢孟公子关心，心事……自然是人人都有的，也无大事，许是今日愁着，明日便忘了的事！”
“若是明日能忘了，那便都不是值得忧愁的事了，白姑娘不妨早早忘了，也能更轻松些！”孟隐浅声道，语声平平稳稳，似是随意的宽慰之言。
“嗯，但愿如此！忧愁的事，清儿自然也不愿一直记着，那毕竟是折磨人的！”这话她虽是笑着说的，却不知怎地，看在身旁男子的眼里，却是忧悒得很。
他不自觉地敛了神色，看向她的双眸越发深重。
清儿，不管今日之事如何作结，我必不会再让你如此度日！
他负在身后的长指悄然握紧，掌背在那柔黄的灯光下渐渐泛出青白来。玉面之上两片薄唇重重地抿起，倒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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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国相府，一如竺饮清所想，热闹非凡，却是前所未有的一种‘热闹’。
那气氛，近乎诡谲。
众人皆聚在相府宴客厅，那里原本应是今日阖家欢聚的家宴。然而，此刻除了赴宴之人，却多了不少宴外之人。
皇帝阳修狄坐在正中高位，贵妃郑怀音落于他左侧偏位，此时她已起了身，敛着裙衽，直直地站着，面上神色紧张。
国相郑全原本居于右侧，此刻也已起了身，迈出桌位，立在一旁。而骠骑将军郑仪成则直接下了宴席，正立在厅堂正中，面目威凛无比，似乎咬着牙与忽然到来的新客对峙着。
这不请自来的新客自然是澹台肃珩无疑。
在他身后三尺之外，庆王阳承禹面色沉稳地立在一侧，深幽的目光冷静地盯着居于高位之人，似在凝神观察那人的脸色。
宴客厅外便是相府宽阔的前院，此刻也立满了人，除了相府原本的守卫，便是送驾而来的宫中羽林军和郑仪成麾下的将士。此外，亦有两队跟随澹台肃珩和庆王前来的侍卫军，众兵士皆是严阵以待，队伍整整齐齐，从厅前一直延伸至府院之外。
此刻，所有人皆是静默不言，堂中空气凝滞，安静得令人似有窒息之感。
众人似乎都在等待着，等的自然是高位上那人的金口之言。
时间，似乎慢得出奇，虽是片刻，却令众人压抑难耐。
“朕方才寻思一番，似乎有些明白了！”醇朗之声从厅内上位传来，只一瞬，便入了所有人的耳，众人的目光皆往内看去，就连方才朝着澹台肃珩恨恨而向的郑仪成此刻也转过身去，往厅侧移了一步，目光炯炯地看向皇帝。
高位上，阳修狄身着玄黄便袍，玉冠束发，面若白玉，眉目清扬。此刻，他仍稳稳坐在位上，纹着金线的宽袖覆在椅上，明光照射下，锦袍大摆上的金色龙形越发耀眼。
“这事如此突然，朕很是意外，一时倒是诧异得很，不如……郑相先说两句，如何？他语声不急不缓，气息平平，竟听不出一丝情绪来。
郑全一听此话，立刻踏步往前，待走近两步，才躬下身子，语声带着明显的恭敬：“陛下，这事，不仅您觉得意外，就是老臣我一时也是摸不着头脑啊！不瞒陛下，老臣向来尊信佛灵，一直将向善积德之事谨记于心，捐建佛寺也是略尽绵薄之力，只望佛灵能佑我大恒国昌民安！”
他说到此处，语气重了不少，身子又倾了些，那姿态更显虔敬。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方才澹台将军所说的无阙寺，那确是本相曾经捐资所建。臣犹记得，当年承蒙先皇厚爱，得赏万金，老臣感念皇恩浩荡，便尽数捐了出去，在城郊建了那无阙寺，之后也确如澹台将军所言，一直尽心尽力，不时添些香油，皆是诚心向佛，以祈求福泽我大恒天下，却不想，今日却忽听澹台将军如此一番枉责，实在是委屈在心哪！”
他语声昂扬悠长，竟似有些激动，忽而抬起首来，一双幽幽眼珠看向皇帝，确为一副肝胆忠臣的模样。
“听郑相如此一说，似是有理，郑相尊佛，朕也是清楚的，父皇当年还在朕面前赞赏过郑相虔诚之心！”
阳修狄开了口，眸光淡淡地看了一眼郑全，转而移向台阶远处的澹台肃珩，面上威严自显，道：“肃珩，此事你可是查清楚了，莫不是内有误会？”
“回皇上，此事臣已仔细查过，确无误会，那地宫入口确实在无阙寺，粮草后备皆由寺内运入，那地宫之内一切完好，臣已派人围堵入口，铁证聚在。皇上派人一探便知臣所言非虚！”
“好！今夜出了此事，这宴会已是不能继续，此事牵涉郑相，必是要立即查清，若是让大恒国相蒙冤，必教天下人笑话！今夜，朕便同诸卿一同前去探明事实！”阳修狄站起身，语声宽和，却透出凛然龙威。
“陛下圣明！老臣多谢陛下！”
郑全鞠身拱手，高声呼道，低首的一瞬，唇畔跃上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