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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闲言碎语

    那天菖蒲足足教训了路石林一个时辰,说得唾沫横飞;路石林摇头晃脑哼哼唧唧了一个时辰,却也没有反驳,做了个乖宝宝;雪锦幸灾乐祸了一个时辰,不断地对路石林挤眉弄眼,笑得前仰后合。

    末了,菖蒲见天色不早了,又叨叨了几句,便回屋睡下了;雪锦亦是怀着满腔窃喜躺下了;路石林仍旧去了坟山,虽说阿爸没死,但是这守灵的礼节还是得做足,要不然迟早惹人怀疑。

    翌日凌晨,雪锦刚踏进后院,便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院子里竟是平白无故多出来了一大堆蒲草,以及数个不知名的麻袋,雪锦好奇地打开一看,见里面全是乌桕果子,更加莫名其妙了。

    恰逢云绣打着哈欠走了来,她赶忙上前一步询问道:“云儿,这些蒲草和麻袋是怎么回事?谁弄来的?”

    云绣闻言眼睛忽的亮了,嬉笑着应道:“这些都是哥哥弄来的,哥哥说蒲草是给姐姐编长席的,乌桕是用来做蜡烛的,还有……”说到这里,她僵硬地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雪锦急了,连忙追问道。

    “还有哥哥说,别动他的板车,弄坏了要你偿命!”云绣弱弱地应道,低头逗弄着手指头,时不时往雪锦脸上瞟几眼。

    见雪锦狂叫着冲向了板车,她急忙走上前去,拦下了雪锦,委屈万分的补充说道,“这些都是哥哥说的,云儿只是传话的……”

    “嗯,姐姐知道,姐姐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是这板车,哼哼,我今天倒要看看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一辆破板车而已,居然要我偿命!我呸!”雪锦狠啐一口,拉开了云绣。

    那辆板车便毫无遗漏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肉眼看去,与之前的板车也没多大差别,只是总让人觉得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雪锦无法分辨,只好更进一步,拉着板车实践了起来。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这板车拉动起来竟是比之前轻松了许多,连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女,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拉着满院子跑。

    这是何故?难不成路石林对这板车做了改造?

    雪锦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蹲下身子,里里外外将那板车查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实多出来了一些零部件,似是齿轮之类,她看了半晌都捉摸不透其间原理,只得暂时作罢了,准备下次见了路石林再问清楚。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间,竟是无意中发现裤腿上残留着一道道鲜明的红印子,凑近一看,似是血迹。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将裤腿撩了起来,见小腿上光滑如初,才安了心。

    但是这红印子还是烙在了她的心头,到底是怎么沾上的呢?昨天编长席的时候,还没有呢,之后也没去哪里啊,奇怪!不管不管了,只是看起来很难洗掉,又得麻烦云绣了。

    思及此,她尴尬的笑了笑,要不是还有重任在身,衣服应该自己来洗才是。不过幸亏路石林机灵,知道找蒲草来凑数,解决了她的原料问题,要不然还有得她烦心的。

    还有那些乌桕居然是用来做蜡烛的,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在此之前,她了不起也就见过乌桕四五次,还是当观赏植物来看的,只因乌桕那一树红叶颇负盛名。

    甚至还有诗人赞曰:巾子峰头乌桕树,微霜未落已先红。说的就是那经霜红叶的乌桕树,想不到它竟然还有这么多用途,不愧为宝树啊!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院,在心里默默设计好了蒲草和芦苇的混编方案,雪锦这才稳定了心神,在地上画起了将要编织的花样。要五十张长席每一张都出彩又与众不同,花样显然很重要。

    蒲草的加入虽说有些突兀,但同时也给了她一个可以变出更多花样的机会,只要能够将二者完美融合,定能博人眼球!

    寻思间,帮忙的四位大婶也来了,雪锦略微理了理头绪,便将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了四位大婶。大婶们听了也表示赞同,编长席大业就这样又继续进行了下去。

    蒲草相对于芦苇来说更好驾驭一些,众人编织的速度也不禁快了起来,只在偶尔拼接花样的时候稍有停滞,需要雪锦来一一处理。这无疑又加重了雪锦的负担,但别人毕竟是来帮忙的,即使对雪锦呼来喝去,雪锦也不好有怨言,只得默默忍受了。

    接下来的数日,雪锦都没出门,一直关在家里编长席,直到五十张长席全都编织完工了,她才歇了一口气,感激涕零地送走了四位大婶,闲适的在院子里晒起了太阳。

    他们的速度倒是挺快,今天只是第九日,离预定期限还有一天。任务完成了,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卸下了,雪锦顿感悠然自得浑身畅快。

    云绣正从外面进来,见雪锦躺在板车上晒太阳,不禁欲言又止。

    雪锦斜眼见了,满心以为云绣在担心板车,不由得一阵好笑,随手拍了拍身下的木板,调侃道:“这板车结实着呢,没那么容易压坏!”

    木板被雪锦拍得砰砰作响,发出了抗议声,却也依旧坚挺。

    云绣愁眉不展,缓缓靠拢了过来,在雪锦的身旁坐下了,小脸已然纠结成团,似是在为什么重大的事情烦恼着,只是仍一言不发。

    雪锦不明所以,又有些担心,慌忙问道:“云儿,你这是怎么了?脸这么臭,是谁得罪你了?”

    “姐姐,你这些天都没出门吧!外面的人都在说你和哥哥还有阿妈的坏话,说得可难听了!”云绣拧眉应道。

    “原来是这茬!”雪锦惊起,赶忙追问道,“那些人说什么了?”

    “他们说……他们说……”云绣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清楚。

    雪锦见状更是急躁莫名,“他们到底都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云绣这才哭丧着脸,怪声怪调地答道:“他们说……咱家的女人都下作,见到男人就……”话到这儿,云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仿佛受尽了千万般的委屈。

    “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要找他们理论去!”雪锦爆喝一声就要冲出门,云绣赶忙将她拦了下来,“姐姐,你别去,他们会骂你的,还会对你扔石头,吐口水……”

    “扔石头?吐口水?”雪锦浑身一僵,条件反射地看向了云绣,见其衣服上仍残留着斑斑点点的泥污,心下顿时明了:那些人应该对云绣下过毒手了!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任性竟然带来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可恶!

    云绣战战兢兢地抓住雪锦的衣裳,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嘴里还在喃喃说着:“姐姐别去,别去……”

    雪锦见了心揪不已,轻轻地握住了云绣的小手,应道:“姐姐哪儿也不去了,就待在家里陪着云儿,可好?”

    “嗯!”云绣怔怔地点了点头。

    姐妹俩就这样又躺回到了板车上,完全忽视了板车不满的吱吱声,但是乡亲们的那些闲言碎语却成为了永远梗在她们喉间的骨刺,始终挥之不去,然姐妹二人都很默契地绝口未提。

    当天晚上菖蒲回来得很晚,雪锦怕又触及到敏感话题,也就没有多问,乖乖地去睡了。路石林没有回来,仿佛又消失了,因为有过先例,故而总让人放心不下。

    雪锦提心吊胆了一整个晚上,次日一大清早便奔去了坟山,见路石林好端端地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捂住了路石林的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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