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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奸杀的妻子

    一

    “今晚的米饭还是太硬了。”张横面无表情地说。他鼻孔附近的肌肉轻微地颤动着,这是他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而暗自发怒的标志。他无精打采地换了一个坐姿,抬头盯着吴珊姗。

    “下次会记得多加些水的。”她的回答一如往常,冰冷简洁。她一边吃着饭一边眉目平静地翻着手上的美容杂志。

    看见妻子泰然自若地回避着自己的逼视,张横失去了继续争辩的耐心与勇气。他长久地凝视着吴珊姗的侧影,他恍惚觉得灯光在摇晃,光影杂乱无章地重叠在一起,吴珊姗近在咫尺的身影遥远得好像挂在走廊墙壁上的抽象艺术画,模糊而陌生。

    再次追问没有意义,每次与妻子的争论就像冰糖掉进一罐蜂蜜里,当时激不起涟漪,事后也不会留下痕迹。他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失望,装作胃口很好的样子接连盛了三碗饭。

    也许从那一刻起,张横心中就起了杀机。

    结婚五年的张横和吴珊姗住在大庆市c区的高层公寓里,张横32岁,妻子比他小两岁。他们是在南方经济发达的n市认识的,那个时候张横还做苦荞茶的生意,吴珊姗则在一家公司当秘书。虽然在一个城市,两人隔得并不近。吴珊姗周末才有假休,每个周五下午,吴珊姗都会坐两个小时的公车来找张横。即便来了,也不一定能见到张横,他总是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忙着出差跑市场,忙着进货。但吴珊姗从来没有怨言,张横在的时候,她就为他洗衣做饭,不在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去看电影。那个时候张横经济宽裕,吴珊姗也很柔顺体贴,虽然也有摩擦和矛盾,但总体来说还算平静和谐。

    第二年,张横的生意出现了严重的危机,钱全亏损了。他一直以为漂亮的吴珊姗会离开他选择更好的人,然而吴珊姗在那段最艰难的时期一直陪在他的身旁。当时张横觉得吴珊姗是可以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他们比之前爱的更热烈。每次张横在夜里醒来看到吴珊姗仍然睡在自己身旁,他都会跪着亲吻她的脸,让失意和感动的眼泪滴落在吴珊姗的脸颊上。

    不久,他们结婚了。他不想回老家和父母住在小县城,就和妻子来到了临海的大庆市,他也在外贸公司谋到了一个职位。吴珊姗刚生完孩子就急着出去工作了,她不喜欢做家庭主妇,也不想带孩子,觉得孩子吞噬她的青春,使她烦躁不安,于是女儿一岁后就送回老家给他父母抚养了。

    吴珊姗性格内向,和同事不太亲近,只和千雪要好。因为公司离t大学很近,她们中午常常去那里的食堂蹭饭吃。

    张横不喜欢吃硬的米饭,他觉得难以下咽,他已然忘记这些年来有几千个日子吃着这样生硬无味的米饭,但是无论他抗议多少遍都没有用,她的理由是她自己喜欢硬的米饭。他不喜欢红色,可是她总是千篇一律地给他买款式相同颜色老旧的大红色内yi。他想把孩子接回来,给她分析种种孩子远离父母关爱的弊端,然而她总以双方工作忙碌为借口推辞。“等孩子上小学时再接过来也不迟啊。”她这样拒绝道。

    他发现她害怕改变,害怕麻烦,害怕麻烦会带来难以预料和应付的变化。她过于娴静了,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判断不出她心情的好坏,他觉得她就算不是喜怒无常、难以取悦,也称得上难以捉摸和不可亲近。他们曾经共同的梦想,真挚的依恋,明媚的憧憬,美好的回忆,都变得遥远而暗淡了,失去了岁月的芬芳,仿佛年华远逝,爱情也变得瘦骨嶙峋,没有了永垂不朽的气魄与壮志。他认为她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自私,肆意妄为的冷漠,旁若无人的骄傲。他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女人结婚以后会这样判若两人,他有时候怀疑她是否从来就如此,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张横在公司也过的很不顺心,他学历不高,在大庆市又没有人脉,总是受到上司的冷落和同事的挤兑。本来以他的能力当主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在公司公开竞聘时输给了经理的侄子,一个毛头小子,这更使他一蹶不振。他想跳槽,又怕进不了好的公司。他经常加班和出差,有时日夜颠倒,倒时差常常让他夜不能眠。在升职梦想成空且加薪无望的情况下,他每月还得交近五千元的住房贷款。他思念女儿,经常给她买玩具和衣服寄回老家去,他和妻子确实没有时间带孩子,为此他一有假就回老家看女儿,而且离开的时候总是万分不舍。这一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苦闷没有尽头,下了班不知该往哪里去,他无处诉说,妻子全然不懂他的心思,她热衷的是美容、减肥和电视剧,他们只说简单的日常用语,心灵交流和灵魂畅谈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以为激情和爱情会常在,但它们消失得如此之快,他几乎手足无措,都来不及回味和悼念。退一步,他相信激情褪去至少爱情可以转变为亲情,想不到最后孵出来的只有冷淡与漠然,而让他勇敢正视这种冷淡与漠然的正是妻子刚才面对他的逼视时的无动于衷。

    他告诉自己:“她不再关心我的疾苦,不理会我的要求,不顾及我的感受,我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与其这样平淡地生活下去,不如主动改变现状。”离婚是不可能了,首先是双方父母不会答应,其次吴珊姗不会同意。她满足于现在的生活,肯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而且她肯定要平分财产和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他不想孩子和她这样的母亲一起生活。

    他思前想后,左右为难,那天夜里,他从睡梦中醒来,一如多年前因为生意失败从愁苦与愤懑中惊醒般,在黑暗中跪着亲吻着妻子松弛的面庞。他躺下来,决定谋杀妻子,他的心情慢慢得到了平复。

    二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t大学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t大学是一所综合性的理工科大学,近几年才在c区建立校区。本来这一带属于郊区,人口稀少,经济落后,但在市政府新的经济政策的推动下,昔日遍布农田和平房的c区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种商业大楼和公共建筑的鳞次栉比,俨然成为了一个繁华喧嚣的城区。t大学正处在c区的中央位置,它占地宽广,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城中之城。

    学校建筑设施还不齐全,但空闲地很多,所以最近正忙于扩建。承包扩建工程的建筑公司雇佣了很多农民工,工人们白天在工地上工作,晚上就住在学校旁边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学校东边有一片松林,自然天成,松林内铺设了石子小路,白天贪恋幽静美景的学生经常从那里经过。一到晚上,因为松林内没有路灯,整个松林昏暗阴冷,显得十分僻静,除了热恋中的男女想要寻求独处的机会,夜晚的松林几乎无人光顾。女生宿舍在松林的右边,松林内的小路是通向宿舍的捷径。学生们偶尔在教室自习得太晚了,为了赶时间,有时也会走这条近路。

    就在前不久,一个准备考试而复习到深夜的女学生穿过松林时被强jian了。半夜,女学生衣衫不整地哭喊着叫醒了公寓管理员,管理员随即向学校领导报告。还处于惊恐中的女生说犯人浑身充满汗臭味,衣服粗糙,手脚粗壮有力,但松林内很黑,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校方马上意识到有可能是建筑工人,但又不能确定。为了维护的名声,学校决定息事宁人,没有报警,而是私下解决,给予女生相关补偿。由于学校封锁消息,没有给学生警示,半个月之后,另一名夜归的女生又在松林内遭到强jian。这一次校方报了警,但女生因为极度惧怕,不能提供任何关于嫌犯的特征,而工人们一口咬定案发当晚无人外出,都在工棚内睡觉。尽管他们有很大的嫌疑,但警察又不能排出其他人员作案的可能。由于缺少线索,案件最后不了了之。

    张横是和同事一起喝酒时无意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同事的妹妹是t大女生宿舍的管理员。由于没能侦破案件,警察和校方都觉得为了不扩大影响,应尽力不使消息外传,除了学校警示女学生不要单独夜行之外,市民完全不知道在他们身边发生了这种恐怖事件。

    张横初时也觉得惊骇,但马上意识到这是机会,他开始在心中酝酿着杀人计划。他们的公寓就在t大学旁边,学校树木成群,地势平坦,附近的居民经常去那里散步。吴珊姗有轻微的气喘,对空气非常敏感,为了美容,也为了减肥,傍晚时她总是独自一人在学校优美的林荫大道上散步。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张横煞有介事地对吴珊姗说:“阿原他们小区发生了抢劫事件,是白天发生的。”

    吴珊姗听了并不惊慌,觉得事不关己。“我们这边很好,毕竟紧临大学,安稳得多。”

    张横忍不住窃喜,看来得益于封锁消息,妻子并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两起犯罪事件。

    隔天,张横故意认真审视着吴珊姗的脸,忽而惊叹道:“你最近脸色不好啊,老听见你咳嗽,皮肤也松弛了很多。”

    “真的吗?”吴珊姗大惊失色,“哮喘病犯了,大概没睡好吧。”

    “年纪大了,不是光用高级化妆品就可以的。”张横的语气里不无嘲讽。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等着看吴珊姗的反应,吴珊姗似乎有点生气的样子,可是并不说什么。“你每天都对着电脑工作,辐射强,对皮肤伤害很大的。”张横不慌不忙地走出第一步棋。

    “你应该多呼吸湿润清新的空气,这样对你的病有好处。”

    “我每天都有去户外散步啊!”吴珊姗不服气地争辩。

    “c区工厂多,空气污染严重,你傍晚外出,不正是全天空气最糟糕的时候吗?我记得杂志上有一篇文章说最近专家都提倡把晚上散步的时间后移呢,不再是傍晚日落的时候,总之是越晚越好,因为那个时候污浊的空气才刚散去,第二天新鲜的空气开始慢慢涌现。那个时候正是临睡前,轻微运动之后,回来洗个热水澡也有助于睡眠。”张横确信这些话会对吴珊姗产生影响。

    当晚临睡前,张横装作突然想起一样,把那篇文章翻给吴珊姗看。吴珊姗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一副恍然大悟和信服的样子。这时,张横故意试探着说:“不过如果真那么晚出去散步也不太安全吧?”

    “怎么会,我们公寓和学校就一墙之隔,学校附近治安很好。”吴珊姗好像生怕有人会阻止她一样。

    不出所料,第二天吴珊姗将近十点才出去散步。晚上回来洗完澡之后,她兴冲冲地对张横说:“书上说的果然没错,夜晚空气真的很干净,而且校园里很安静,人们白天忍受着那样污秽的空气,晚上却浪费这大好机会窝在家里看电视,真是可惜啊!”

    张横有几次加班回来也直接去校园,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漫步在松林外长长的小道上,远处高高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更加显得小道附近寂静幽暗。才刚过九点,小道周围就已经没有人影。有时他沉醉在无垠的夜色中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他来来回回地走着,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带来的寒冷使他从思绪中惊醒。他掐算好时间,害怕会遇到推迟散步时间的吴珊姗。有一回,张横气喘吁吁地回到家,吴珊姗正在换运动鞋准备外出。

    “怎么这么急,都流汗了。”吴珊姗问他。

    “急着上厕所呢,加完班和同事吃宵夜,喝了几杯啤酒。”张横尽量掩饰自己的慌张,故作镇定地回答。吴珊姗只顾着外出散步,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没有酒味。

    张横觉得尽管条件已经具备,但他还是愿意再等等。

    三

    就这样过了四周,吴珊姗照常夜晚外出散步,张横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完善自己的计划,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演练。张横知道关键是如何在夜晚把吴珊姗引入松林,只要吴珊姗进了树林,他便会尾随而入,从后面袭击她,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呼叫,再用右手手肘扼住她的脖子,不出三分钟,吴珊姗就会停止挣扎。

    整个过程至关重要的是伪装现场。不能一下子掐死吴珊姗,得让她做出适当的挣扎,以便在她身上留下一些伤痕。吴珊姗死后,再撕裂其衣服,做出罪犯欲图侵犯的假象。等尸体被发现时,警察会把这个案件与之前的两起强jian事件联系起来,以为三个案件都是同一人所为,而凶手误把吴珊姗当成是学校的学生了。

    那为什么之前两个受害者没有被杀害,而吴珊姗却不幸遇害了呢?而且受害者尸体内并没有精液啊?肯定会有人这样想。但这个问题张横也考虑到了。可以有两个解释,一是吴珊姗抵抗的特别厉害,凶手一怒之下杀死了吴珊姗。二是通过强jian已经不能满足凶犯变tai的yu望,这个时候,往往需要采取更残忍手段来获得快感。

    张横虽然不十分高大,却很强壮,他自信完全有能力轻松地置吴珊姗于死地。他绝不会受人怀疑,首先,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将戴着手套,现场不会留下指纹,他还会戴着帽子,以免打斗时毛发被扯落。其次,他没有动机,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关系和谐,生活美满,双方都没有外yu出gui的迹象。同时,他没有给吴珊姗买过保险,他不能从中获得任何金钱利益。

    张横想象着自己带着哭腔,忧伤地对警察说:“妻子一直有散步的习惯,最近她嫌空气不好,看到杂志上说深夜空气新鲜,比傍晚散步更有利于健康,所以她改在晚上散步。我曾劝过妻子,但她认为附近治安良好,执意要去。”

    “案发的时候你在哪里?”警察一定会这么问他。

    “我当时在家看电视,等吴珊姗回来。”他准备这样回答。

    “我当初应该劝住她的,不该让她这么晚还出去散步。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当晚我陪她一起去就好了。”张横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适当表示出伤痛和悔恨是很有必要的,但不能过分强烈,因为警察都非常多疑和敏感,稍微有点过激和不自然的表现,他们马上就能察觉到。最后,他还会告诉警察,他和妻子还准备明年把女儿从老家接过来上小学,共享团圆之乐,从而塑造一个无辜的、既悲伤沉重又能够自我克制的丈夫的形象。

    想到这里,张横几乎都迫不及待了,他有种想大试身手的冲动。

    机会终于来了。大庆市的秋天临近尾声之际正是全国十一长假的开始,学生们都忙着回家或外出旅行,学校里难得呈现出萧条冷清的迹象。长假第一天,张横提议外出游玩,也许他心里知道他不久将要行动,想留下一点有关吴珊姗的美好回忆。第二天吃过晚饭后,他早早坐下看电视,等待着黑夜袭来。他坐立不安,不停地换着频道,觉得时间流逝得太快又似乎不够快,他有点害怕,同时又十分期待。十点刚过,吴珊姗就穿戴好准备出去了,望着吴珊姗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张横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急忙放下遥控器,换上之前准备好的破旧的粗布衣服和跑鞋,戴上帽子和手套,快步走出家门。下楼梯时他如履平地,29层似乎瞬间就让他走完了。他知道不能乘电梯,因为电梯里有监控录像,不能让警察知道案发当晚他打扮怪异尾随妻子出过门。

    为了掩人耳目,他把手插在宽大的裤兜里,因为十月份就戴手套是有些奇怪的。他一边疾走,一边凝视着前方,努力搜寻着妻子的背影。拐过公寓旁一个路口后,他看到了她的身影。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进了校园,在她身后始终保持大约一百米的距离。校园果然如他所料,寂静冷清,学生比平时少了很多,松林外的小道格外静谧。张横悄悄隐入小道边一座假山后面,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这是一条环绕松林的水泥路,颇像一个椭圆形的跑道。张横所处的假山正处在它和另一条与之垂直的石子小路组成的交叉路口旁。选择这里其实是出于他的精心策划。这条小路往北是学校的围墙,往南则是通向松林。等到吴珊姗走近的时候,张横从假山后跳出来,黑暗中吴珊姗受到惊吓,立马就会意识到有歹徒欲图不轨,必定会向前逃跑。然而张横已有防范,早就飞快的穿过路边的草丛堵截在她前面,被困在十字路口中间的吴珊姗别无选择,她清楚往北走通向围墙的石子小路肯定无处遁形,继续向后逃跑可能会被再次截住,她慌不择路,一定会逃向通往松林的小路。

    吴珊姗自在闲散地跨着步子,绕着松林悠闲地踱着步。她时而调皮地倒退着走,时而在不足两米宽的道上转着圈,有时她叉着腰抬起头畅快的吸着气,有时又满腹忧伤似的低着头细细地迈着碎步。张横紧握着拳头,他几乎想冲出去问问她此刻在想什么,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浑身颤抖着抑制住这种想法。就这样过了半小时,附近始终没有人经过,周围万籁俱静,张横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突然,吴珊姗加快了步伐,张横估计她是准备快点走完最后一圈,好结束今天的散步。

    张横知道机不可失,他把衣领竖起遮住脸,死死地盯着吴珊姗,手心全是汗,几乎把手套都浸透了。慢慢地,吴珊姗走近了,他定了定神,下一秒,如饿狼般迅捷地跳出,大喝一声,如鬼魅般站在了吴珊姗的身后。吴珊姗惊恐万分,猛然回头,拔腿拼命地向前跑,张横以静制动,急速地跃过草丛,骤然蹿到吴珊姗身前。吴珊姗惊呼,矫健的身影顿时急停,无可奈何地奔上通往松林的路。张横穷追不舍,健步如飞,紧随着转入松林。他兴奋异常,清晰地听到风飕飕地在回响,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清晰细微,不绝于耳,前面的脚步声凌乱而沉重,后面的轻巧急促。不知是吴珊姗原本就比一般女人能跑,还是危险的处境激发了她的潜能,张横竟不能很快追上她。张横焦急万分,脚下猛一发力,感到吴珊姗的身影越来越近,触手可及。他冷不防伸出右手,抓住了姗美的衣服,奋力一拉,左手直接去扣她的后颈。吴珊姗踉跄中尖叫一声,他忽而觉得眼前火光乍现,心中一惊。“妈的!”他不禁低声咒骂,急忙松手,转身向反方向狂奔,他抬头望上空,高瘦的松树在微光下显得苍劲挺拔,风似乎比刚才更迅猛了,他不敢回头看,只觉得身后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他猜想吴珊姗一定还摔在地上惊魂未定,他必须在赶在吴珊姗之前回到家,他翻过围墙,大汗淋漓地向公寓飞奔而去。在这种危急的时候,理智还是告诉他,不能乘电梯,不能留下罪证。他精疲力竭的爬着楼梯,全然没有了刚才下楼梯时的精神抖擞。

    他万万想不到,t大悄然无声地采取了预防措施,松林里居然装了声控灯,晚上灯也不亮,刚刚姗美那声尖叫触动了开关,安装在松树上的灯才豁然亮起。他忍不住纳闷,明明以前查看地形时都没有看到有电线通向松林,难道是十一前夕刚刚安装的吗?这一招让他猝不及防,但也确实漂亮,他不禁怪自己疏忽,要是前一天再去侦查一次,就可以避免今天的失手了。不过转念一想,当时自己心情急迫,信心满满,去了也不一定能发现。他有把握吴珊姗没有看到他,当时她尖叫着即将后仰摔倒,路灯一亮的时候他就往回快跑,整个事情就发生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处于惊吓中的吴珊姗必定来不及搞清状况。

    张横刚洗完澡,吴珊姗就抽噎着回来了,一进门就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他装作很吃惊很意外的样子听着吴珊姗的叙述,一边竭力地安慰她,一边心里暗自盘算着该怎样把事情平息下去。

    “我就知道这么晚出去散步很不安全,你还说这边治安很好,弄得险些丧命。”他发觉自己差点说漏嘴,妻子只说有人想要侵犯她,并没有说伤害。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他接着问:“你看见对方的脸没有?”

    “没有,没来得及,灯一亮他就跑了。”

    “那就不能报警了,什么证据都没有,警察也无能为力的,不过,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好不容易安抚妻子睡着以后,张横叹息起来,他知道自己回不了头,就算今晚看到吴珊姗娇弱无助的样子,他也没有动摇,只不过他得从头再来,一切都要重新计划。

    四

    那件事以后,吴珊姗晚上再也没有出去散步过,她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但她浑然不觉张横正在酝酿着他的第二个杀人计划。

    张横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尽管让妻子侥幸逃脱,但自己却没有败露。他反过来想这也是一个教训,自己动手掐死妻子还是太费事了,搞不好就会出现突发状况。因为夫妻一方被杀害,另一个总会成为怀疑对象,而他并没有可信的不在场证明,说当时自己一个人在看电视实在不是一个高明的谎言。他想要的是高智商犯罪,既可以达到目的,又可以逍遥法外。

    第二个计划张横花了很长时间才详细地构想出来。这次他没有那么跃跃欲试了,他以更冷静、更耐心的态度规划着每一个步骤。他比平时更用心地工作,也不觉得受上司的气和遭到同事的挤兑了。他有点瞧不起他们,他觉得自己比他们高明,他想做什么就去做,没有几个人为了改变生活敢杀死自己的妻子,即便他们和自己一样对妻子失去了感觉,觉得无法忍受。只有他,无所畏惧,就算失败了一次也毫不退缩,他认为自己才是真正具有骑士精神的现代都市人,想干就干,而且安排的周密仔细,几乎可以说天衣无缝。

    他不急于下手,因为还缺少一件东西,那就是就是氰化钾。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张横绞尽脑汁,他要巧妙地杀死吴珊姗,同时嫁祸给别人,这个替罪羔羊就是吴珊姗的同事千雪。

    十月中旬的一天,吴珊姗公司的采购部收到一封来信,由于没有写明收信人,有人就私自把信拆开了,里面是吴珊姗和一个男人手牵手的亲密照片,而男人就是后勤部员工千雪的丈夫。照片有动过手脚的痕迹,但同事们觉得无风不起浪,就算不是真有其事,他们的关系也值得玩味。

    事情很快就传到吴珊姗和千雪耳里,吴珊姗只当是人们的恶作剧,千雪也并不当真,两人仍然亲密如初。

    一天,千雪的丈夫,药品推销员昌松在公司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个精美的女式皮包,然而昌松并没有买这样东西,下班后不明就里的他把包裹拿回了家。晚上丈夫洗澡的时候,千雪在卧室的衣柜里发现了这只崭新的皮包,不觉疑窦重生。她问昌松皮包是不是买给自己的,昌松否定了,辩解说不知谁寄错了,他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千雪面露不悦,心中暗问:“难道这不是买给另外一个女人的吗?”

    这些当然是张横所为,为了嫁祸千雪,他费尽了心思。

    他知道吴珊姗和千雪中午经常去大学的食堂吃饭,他悄悄跟踪她们,发现吴珊姗每次去那儿都会买一杯红枣豆浆。吴珊姗她们中午下了班,赶到食堂一般都是十二点半左右,那个时候正好是最繁忙、最拥挤的时候,偌大的食堂总是人满为患,尽管座位众多,但还是有学生占不到座位。很多人买完一份菜或一杯饮料后马上就放到空座位上,表示这个座位已有人占了。每次吴珊姗都无一例外地把刚买的豆浆放在一个空座上来占位子,然后再和千雪去买别的东西。通过多次勘察,他意识到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实现他的杀人计划。

    机会正是隐藏在从占座到买完饭菜回来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张横计划趁现场嘈杂不堪之际投毒,确切的说不是简单的投毒,张横认为那太低级了。他会事先带好手套,买一杯同样的豆浆,放入氰化钾,然后迅速地与桌上那杯豆浆进行调换。重新回到座位上的吴珊姗必将浑然不觉,毫无防备的她喝下豆浆后马上就会死亡。

    张横曾想过,吴珊姗猝死倒地一定会在食堂引起骚乱,在警方来到之前,周围必将一片混乱,他大可以趁势将装过氰化钾的纸包悄悄塞进千雪的手袋里。张横下毒的量很大,吴珊姗喝不过半杯,身体就会有反应,所以警察在剩下的半杯豆浆里会检测到氰化钾。但是如果这样做,问题也会接踵而至。

    首先,纸包上没有千雪的指纹。只要没有指纹,就不能形成千雪作案的铁证。

    其次,这样做有一个最致命也是最无法避免的漏洞。千雪案发时正好在现场,张横的设计让千雪有了杀害吴珊姗的动机,警察大概会怀疑千雪因为记恨吴珊姗勾搭昌松,所以设法杀死了吴珊姗。这样以来,千雪不但有杀人动机,还有作案条件。但是警察冷静下来后,应当会考虑到如果千雪选择这样的条件下作案,自己势必会受到怀疑,因为当时只有她和吴珊姗在一起。千雪如果要加害吴珊姗,平时应该有很多机会,即使要下毒,也应该选择自己不会受到怀疑的时候,谁会在大庭广众下杀人,从而把所有的嫌疑聚集到自己身上呢?

    这样显然行不通,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倒不如退而求其次,与其造成肯定是千雪作案的假象,不如布下可能是千雪作案的疑阵。那么如何故布疑阵呢?张横以为最好的方法是隐瞒下毒的方法,使警察在剩下的豆浆里检测不到氰化钾的存在。所以张横下毒后,真正要做的是躲在暗处,把吴珊姗那杯没喝的豆浆倒掉一半,用吴珊姗原来那杯豆浆换回有毒的豆浆。

    警察通过中毒症状可以初步判定是氰化钾中毒,由于没有遗书,死者生前也没有异常举动,基本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性,断定为他杀。但案发当天千雪还不会成为嫌犯,因为警察不能马上就调查到吴珊姗与昌松有暧mei关系,所以千雪成为嫌犯应该是几天以后的事。事发当天警察一定会向张横了解情况。

    警察们大概会问:“你妻子有仇人或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时张横就装作悲戚的样子说:“吴珊姗性格娴静,不理是非,不会有人跟她过不去的。”

    “这两天你妻子有什么奇特的举动没有?比如多疑,惴惴不安,有没有向你暗示过有人想对她不利呢?”一般来讲,总是免不了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好像没有,她只是心情不好,因为前天我曾经和她大吵了一架,当时我气急了,表现得很粗暴。”这是张横精心准备的说辞。

    夫妻两曾发生过冲突,警察多多少少会怀疑张横,按惯例,警察会问他:“今天案发时你在哪里?”这个时候张横就要主动抛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了。

    张横是通过给女儿寄礼物才想出这个不在场证明的。因为y公司的投递站取快递的人比寄快递的人要多,为了节省劳力,投递站只在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开通投寄服务。张横发现每次寄包裹时快递单上不仅会有快递公司的章印,还会打上投递时间的水印,即如果是中午十二点去寄的包裹,那么快递单上就会打上12:00的时间水印。

    案发前一天12点半,张横只要掐准时间跑到y投递站假装要邮寄包裹,等快递单填写完毕,盖过章、标注好时间后,再找了个借口不寄了,这样只需花三块钱买下这张被浪费的快递单就行了。以往出现这种情况时,因为快递单已经作废,一般是交由快递公司处理的,但如果提出索要,工作人员也无法拒绝。这样张横就有了一张时间标注为十二点半左右的快递单。

    张横在快递站观察了很久,发现整个下午投递站人都很多,工作人员经常手忙脚乱。顾客每天中午来邮寄的包裹随意的堆放在靠近柜台的空地上,而且无人看守,如果有人想悄悄偷走一件包裹当然不容易,可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那堆包裹里面再丢一个进去是很难被人发现的。张横计划杀人后开车赶到投递站,趁机把事先准备好的包裹丢在那堆真正是那天中午投递的包裹堆上,这个包裹上早已贴上了他之前弄到的快递单。

    但是张横打听到投递站当天要邮寄的包裹晚上十点前一定会被运走,所以如果警察当天不去调查的话,就不能发现他的包裹案发当天在投递站,那他手中那张快递预留单就毫无价值了,因为那只能证明他是12点30分寄过快递,并不能证明是哪一天。只有让警方当天就去投递站调查包裹,张横手上那张快递单才能发挥作用。

    其实说到底,他的不在场证明只有当天才有效,所以务必得引导警方怀疑自己,让警察案发当天就去调查。

    “中午匆匆吃完午饭,我就去y公司的投递站寄包裹,是一套买给女儿的玩具。”张横准备这样回答,而且会把快递预留单给警察看,并指出投递时间是12点半。

    警察为了核实真假,肯定会去投递站调查。警察会发现投递站的邮寄服务只在中午开通,而他的包裹确实在那堆真正是那天中午邮寄的包裹里,而包裹上的快递单标有时间水印和张横的笔迹。这些恰好可以证明张横案发当天中午确实去寄了快递。

    接下来,因为饭菜和豆浆中都检测不到氰化钾,警察一定觉得诡异,但由于是中毒后猝死,那么一定是临死前刚刚吃下毒药,警察势必怀疑是通过食物投毒,否则别无他法,警方最后一定会发现调换豆浆这个下毒方式。警察调查到吴珊姗与昌松有暧mei关系应该是几天后的事,但警方一定会仔细询问目击者,结果会表明千雪没有离开过案发现场,在她身上也没有发现剩余毒药以及装毒药的纸或容器,食堂里也同样找不到类似的东西。假如凶手是千雪,她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些。这样可能的解释只有一个,即千雪有帮凶或者凶手另有其人,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会涉及张横,因为他早已提出不在场证明,已经排除了嫌疑,就不会在再成为嫌犯了。

    到此为止,张横可以高枕无忧了。

    五

    六天后的中午,吴珊姗在t大食堂中毒身亡。当时千雪和吴珊姗在那里吃饭,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半。负责这起案件的是刑侦队长包国奇。

    “因为学校的饭便宜种类又多,我们中午经常去那里吃。”千雪这样跟包国奇说。

    “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呢?”包国奇问她。

    “我们吃着饭,吴珊姗突然就抽搐起来,然后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久就一动不动了。”

    “当时周围有可疑的人没有?”

    “我没有看到,当时有很多学生,事情发时现场很乱,有女学生尖叫,有很多人挤过来看,我很害怕,完全不知道周围的情况。”

    “你们吃的是同样的东西吗?你身体有没有出现不适呢?”

    “我们吃的是同样的套餐,我身体并没有任何不舒服。”

    “豆浆是受害人喝的吗?”

    “是的,吴珊姗每次来吃饭都会买一杯这里特有的手工磨制的红枣豆浆。”

    通过千雪的证词可知死者生前没有异常的举动,这就排除了自杀的可能,人一般也不会选择在那种嘈杂的环境下自杀,可如果是他杀,食物里和餐具上都检测不出氰化钾,餐具和装豆浆的纸杯上也只有死者的指纹。

    当天下午,张横胸有成竹地等着警方通知他妻子死亡的消息。果然,三点半刚过,他就接到了通知。赶往现场的张横预先暗自酝酿着情绪,好像演员需要提前入戏一样。看到妻子尸体的那一刻,他确实有点难过,他不可置信的惊讶、痛彻心扉的哀伤、呼之欲出的悲愤都显得那么真切和生动,全都拿捏准确、适可而止。

    包国奇问还在流着泪的张横:“你知道有谁记恨你妻子吗?”

    张横心中暗喜,果然如他所料,他按照计划一一作答。

    “她最近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没有,她精神有点沉郁,因为前天我和她吵了一架,因为她总是把饭煮的非常硬,我当时因为工作上的事心情很不好,于是就向她大发脾气,还摔了碗筷,后来我收拾碎瓷片的时候还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张横举起左手,给警察看他贴着创可贴的食指。沉默了一会,张横又愧疚地说:“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几乎从来没争吵过,都怪我不好,当时太冲动了,才会无理取闹。但是她人很好,一点也不计较,见我割破了手指,马上到药房去买创可贴。今天早上出门上班前她还跟我说,她买了礼物送给我,要给我一个惊喜。”

    包国奇莫名地同情这个意外丧妻的男人,但得知他和妻子曾经闹过矛盾,还是遵循着办案的常规套路,即妻子死掉一般都是怀疑丈夫干的。

    “请问案发时你在哪里?”包国奇问。

    “我在y公司的投递站给女儿寄礼物。”张横拿出钱包,把快递单递给警察。

    这时包国奇突然问:“我记得s公司的投递站离你们公司比较近,为什么不在那里寄呢?”

    张横心中一惊,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刑警异常老练,不好对付。

    张横选择y投递站也是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关键一环。y投递站与张横公司相隔很远,张横舍近求远主要是因为s投递站离大学很近,只有五分钟的车程,很有可能寄完快递之后再去行凶,但是y投递则很远。案发的时间是十二点半,如果12点23分还在y投递站的话,是不可能在及时赶到食堂的。

    幸好早有准备,张横揉了揉贴着创可贴的手指,不慌不忙地说:“我以前经常去那里,但是最近我发现y公司的投递速度更快,服务也更好,我想让女儿早点收到我的礼物,就不惜跑远一点路了。”

    y投递站远离商业中心,隐藏在居民区。包国奇带领助手小马赶到投递站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了,两间门面大小的投递站热闹非凡,取快递的人排着队,工作人员忙乱而有序地工作着。包国奇找到投递站的负责人,拿出张横的快递单问:“这是你们公司的快递单吗?”负责人看了看,回答说是。

    “每天有多少人来寄快递呢?”包国奇问。

    “因为寄快递的人比较少,我们只在中午12点到14点之间提供邮寄服务,最近负责这项工作的是阿绿。”负责人把阿绿叫了过。

    “今天有什么人来寄包裹你还记得吗?”包国奇问阿绿。

    阿绿回答说:“邮寄服务只有两个钟头的时间,所以每天这个时候人就特别多,我经常忙的晕头转向的,实在很难记清楚。”

    “这个包裹单是今天的吗?”

    阿绿仔细看了看快递单,指着柜台下的一堆包裹笑着说:“看一看这些今天邮寄的包裹里面有没有就行了,因为每天晚上中午接收包裹就会被运走,所以现在这些包裹都是今天中午顾客来邮寄的。”

    很快,干练的阿绿就在包裹堆的上方找到了张横寄的包裹。阿绿肯定地说:“是今天寄的,快递单上盖了公司的章,又标有时间的水印,是今天12点23分来邮寄的。”

    看来张横的不在场证明确凿无疑,警方只得改变方向继续侦查。

    六

    第二天出来的尸体解剖结果证明受害人是死于氰化钾中毒,从死者的胃里发现了中午吃的各种半消化的食物残渣及残留的豆浆,但不能判断毒药是混入什么里被受害人食用的。

    包国奇向同事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嫌犯把毒药装进胶囊里,事先骗受害者服下呢?”

    “不可能啊,尸检报告说受害者至少服食了二十克氰化钾,得十多颗胶囊才装得下,普通人不会一下子吃那么多胶囊的,而且法医说死者是服毒后猝死,胶囊壳是慢慢溶化的,不会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有人马上反对。

    包国奇点头表示赞同,的确,一次服用这么多胶囊是很少见的。凶手的下毒方式不得而知,警方陷入了泥淖。

    一连几天毫无头绪的侦查工作使包国奇疲惫不堪,唯一可以慰藉的是小马到吴珊姗的公司进行调查,听那里的职员说千雪的丈夫昌松和吴珊姗有暧mei的关系。

    小马于是问千雪:“你怀疑过你丈夫和受害者有不正当关系吗?”

    “没有。”

    小马反复调查千雪身边的朋友,发现千雪曾十分肯定地说过丈夫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在小马的一再逼问下,千雪承认怀疑过丈夫与吴珊姗有染。

    “看到照片时我也不相信,因为有了解摄影技术的同事说那些照片很有可能是假造的。”

    “那为什么最后又怀疑了呢?” 千雪于是说出了皮包的事。

    小马专门去找张横了解情况,他试探着问:“你妻子会不会在外面有qing人?”

    好像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张横涨红了脸,他咬着牙坚定不移地说道:“绝对不会的,吴珊姗是忠贞的女子。”

    与此同时,昌松也被传讯,警察问他:“皮包是哪里来的?”

    昌松说了那晚对千雪解释过的话。

    “这不是你买给qing人的礼物吗?”警察质问昌松。

    “不是的,我没有qing人!”

    “吴珊姗不是你的qing人吗?”

    “没有的事,我只见过她几次。”昌松极力否认。

    警察把目标锁定在千雪身上,认为她具备杀人动机和条件。

    张横在整个过程中表现出了一个妻子被谋杀的丈夫应有的关切和焦虑,他时刻关注着案情的进展,请求警方尽快破案,好使妻子瞑目。得知千雪成为了警察的调查对象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事情正按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案发后的第四天,因为姐姐出差,接外甥女的工作就转交给了包国奇。尽管工作繁忙,但他对这个外甥女特别喜爱,所以总会尽量抽出时间。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女孩缠着舅舅带她去吃肯德基,包国奇知道姐姐平时不让孩子接触这些垃圾食品,所以小家伙嘴馋的很,抵抗不住孩子哀求的眼神,包国奇就带小家伙去了附近的快餐店。

    在店里,包国奇一面看着孩子贪婪的啃着鸡腿,一面思索案件的疑点。包国奇怀疑千雪因为仇恨吴珊姗与丈夫有染,所以杀死了吴珊姗。但当时只有千雪和受害者在一起,选择这样的条件下作案,势必会受到怀疑,千雪是故意冒这个险吗?千雪身上和食堂里都没有发现装毒药的纸或容器,如果是她下的毒,为什么现场找不到氰化钾的痕迹呢?假如凶手是千雪,她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些,必定有帮凶。

    这时包国奇的思绪被突然而起的吵闹声打断了,是两位顾客在吵架,一位买好食物的男顾客上完厕所发现他的东西正被一个中年妇女吃着,而妇女认为男顾客莫名其妙,坚称这是她刚刚买的。通过一番沟通和解释,事情总算弄清楚了,原来那位女士坐错了桌子,因为两人买的都是薯条和可乐,快餐店的桌椅相差无几,而且两人选的座位都靠窗,于是造成女士洗完手回来错坐到了男顾客的座位。

    看到眼前的景象,仿佛受到启发一般,包国奇霎时豁然开朗。包国奇立即打电话指示手下检查装豆浆的纸杯。把外甥女送回家后,他即刻打电话给小马,迫不及待地称述自己的想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第二天上午,检查结果出来了,果然与包国奇设想的一样,纸杯上只有死者的指纹,却没有喝豆浆时留下的唇纹。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包国奇感到破案指日可待。

    包国奇和小马换上便衣,马不停蹄地赶到t大的食堂实地勘察。十二点刚过,食堂里几乎摩肩接踵。他们发现很多人买完一份菜或一杯饮料后马上就放到空座位上,表示这个座位已有人占了,然后再去买别的东西。

    包国奇对小马说:“昨天发生在快餐店的误会给了我灵感,我想两者的原理差不多,食堂拥挤不堪,放下先买的食物,排队去买别的东西,这时候原先的食物根本无人照管,确实好做手脚。”

    “不错,这个时候,如果桌上有一杯豆浆,掀开盖子投毒真是易如反掌。”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就算食堂拥挤混乱,往杯子里添加东西也可能被眼尖的人发现,罪犯一定是自己也买了一杯相同的豆浆,放入氰化钾,然后轻松地调换。”好像看到了事发当时的情形一样,包国奇斩钉截铁地接着说:“罪犯把吴珊姗那杯没喝的豆浆倒掉一半,然后躲在近处。吴珊姗和千雪重新回到之前占好的座位上,吴珊姗喝下豆浆,紧接着就突然死亡,趁着现场情况混乱,罪犯再用吴珊姗原来那杯豆浆换回有毒的那杯豆浆。”

    “嗯,这样留在桌上的豆浆就被伪装成喝了一半的样子,而且也检测不到氰化钾的存在。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检查的杯子上没有发现死者的唇印。”

    “我们之前来过现场几次,但都是正式调查,对食堂进行了封锁,所以不能重现案发时忙乱的情景,也发现不了这个巧妙的下毒手法。”包国奇补充道。

    “罪犯真是煞费苦心,不过确实是精彩绝伦的诡计啊!”包国奇无奈地叹了口气。

    “罪犯可能是一路跟踪吴珊姗和千雪,然后再伺机而动。”小马讲出自己的判断。

    “不,不一定要跟踪,罪犯很可能知道她们要来,如果千雪是帮凶的话,千雪一定会及时通知他的。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了。”

    现在的问题是千雪到底有没有参与犯罪,她是清白的还是帮凶呢?两人一时无法确定。

    包国奇又一次讯问千雪:“吃饭的时候食堂人多不多?”

    “人很多,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座位。”

    包国奇停顿了一下,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们是买好所有的饭菜再去找座位的吗?”

    “不是,我买了一碗粥,吴珊姗买了一杯豆浆,之后我们把东西放在一个空座位上,再去买饭菜。”千雪很确定地回答。

    果不其然,包国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因为投毒方式和纸杯调换都只是推测,只要千雪矢口否认,哪怕包国奇坚持己见,所有的推理也不能成立。找不到下毒方法,即使怀疑千雪也无法找出证据,而承认只会对千雪不利,因此凶手定然另有其人,千雪的嫌疑解除了。

    翌日傍晚,包国奇与小马在散步时又开始讨论起案情。

    小马停下来,坐在公园里的石凳上,颇有把握地说:“现在同事们都认为昌松有最大嫌疑,估计是他与吴珊姗的不正当关系败露,提出分手,可是吴珊姗不同意,可能还威胁过他,为了摆脱吴珊姗,昌松就杀她灭口。”

    “很有道理,他不想为吴珊姗放弃自己的家庭,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第二次又换回豆浆,因为他清楚把有毒的豆浆留在现场一定会对妻子不利。”包国奇与小马达成了共识。

    七

    当天夜里,警察连夜审问了昌松。

    “10月28日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期间你在哪里?”

    “我在l区的批发市场闲逛,本来上午约好在那见一个客户,可是客户临时有事,就改在了下午一定半,我早早吃完午饭,因为那个批发市场很像家乡农村的集市,这勾起了我的怀旧之情,所以我就在附近随便溜达。”

    l区与t大相隔很远,如果从十二点到一点期间昌松真的在l区的话,是不可能赶到食堂投毒杀人的。但是警察不相信昌松,因为昌松拿不出任何证据,当时他是一个人,没人能作证他当时在l区的批发市场。

    小马厉声说:“你从妻子那里得知她们有去t大吃饭的习惯,于是你跟踪她们到食堂,巧妙地实施了杀人计划。你是药品推销员,一定有不少机会接触到化学药品,氰化钾一定是你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昌松蹲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抱着头,对警方的指控一律予以否认。

    昌松取代千雪成为了嫌疑犯,这是张横始料不及的。得知消息后张横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不由感叹世事无常,充满着巧合与未知,虽然这脱离了他预期的轨迹,但也不是全然无法接受,毕竟不管谁当替罪羊于他都没有损失。

    这时已是案发后的第7天了,案件通过媒体的连续报道已经成为了市民关注的焦点,民众急切希望警察早点破案,相关领导也一再督促身为队长的包国奇早日擒获真凶。包国奇夜不能眠,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连平日对他工作很少问津的姐姐也向他打听事态的进展。

    虽然没有更切实的证据,但同事们一致认定昌松就是罪犯,大家几乎是把他设定为了凶手,昌松众望所归地成了众矢之的。

    “你有作案动机,有获得氰化钾的途径,除非你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不然你将面临一级谋杀罪的指控。”包国奇为劝说昌松主动认罪,做着最后的努力。

    “我没有杀她,她不是我的情fu,我当时在批发市场,我没有偷氰化钾。”被关在审讯室里的昌松疲惫不堪,整个晚上都在低声重复着这几句话。

    当警方以为抓到了真凶,努力形成完整的证据链的时候,昌松突然提出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据嫌疑人交代,那天吃完午饭,突然想到下午见完客户之后可能要请客户吃饭,而自己带的现金不够,于是就在市场内的z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内取了2000元钱。警方马上调来了监控录像,画面显示10月28日12点十分,一位酷似嫌疑人的男子正在取款,根据银行方面的记录,男子确实取走了2000元。最后由技术人员鉴定,该名男子正是昌松。

    12点十分还在l区的批发市场,一点以前是不可能赶到案发现场的,从时间上来说根本不可能,昌松的嫌疑洗清了。

    所有人都对这一结果感到气馁,但只有张横大失所望,几乎达到了咬牙切齿的程度。虽然陷害计划失败了,但我还是安全的,张横这样安慰着自己。

    警方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同事们一筹莫展,只有包国奇彻夜未眠,苦苦思索。

    包国奇想起最近的浙江叔侄冤案,觉得头皮都发麻,他怀疑要不是自己一直在旁监督和把关,手下们会不会对昌松逼供呢?如果昌松没有及时想起自己曾去取过钱,后果又会是什么呢?

    包国奇觉得有必要重新梳理案情脉络,他把自己经历过的犯罪案件回想了一遍,抛弃固有思维模式,重新审视整个案件,终于有了一点突破。他装扮成顾客,又一次走进了在y投递站。看着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顾客中午来邮寄的包裹堆柜台旁边的空地上,他笑了笑,弯下腰伸手准备去拿最上面的一个包裹。

    “先生,这是邮寄的包裹,取快递在这边。”一个工作人员好奇地盯着包国奇,怀疑的神色一览无余。包国奇握拳,眉间欣欣似有喜色。没有人发现他刚刚往里扔了一个事先准备的小纸箱。他亮出警察证,对负责人表示要见阿绿。

    隔天,小马愁眉苦脸地说:“凶手既不是千雪,也不是昌松,可是还有谁有动机杀人呢,有谁了解受害者经常去大学食堂吃饭的习惯呢。”

    “其实还有一个人了解这些情况。”

    “谁?”小马高声问。

    包国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拍了拍小马的乱蓬蓬的头说道:“我们想想看,这个案件是不是出现了三个时间?”

    “三个时间?”

    “对,除了案发的12点30分外,还有两个不在场证明的时间,一个是昌松的12点10分,另一个则是张横的12点23分,第一个确定是28号那天,而根据监控录像的显示,第二个无疑也是28号那天,但是横木快递单上的时间就只是12点42分而已。”

    “对啊!”小马惊呼起来。

    “确定千雪与昌松无罪后,我还是回到丈夫被谋杀怀疑妻子,妻子被谋杀怀疑丈夫的这个经典模式上,所以张横再一次进入了我的视线。他有两个值得怀疑的地方,首先是他为什么主动提起与妻子吵架的事,要知道警察肯定会推测他们夫妻间可能有矛盾,进而怀疑他。第二是为什么他选择y投递站?虽然张横解释过原因,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看到小马一头雾水的样子,包国奇笑着说:“第一个问题我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即张横急切地想让我们怀疑他。为什么?因为他想让我们第一时间去发现他的不在场证明。可是疑惑也来了,如果是真的不在场证明不是随时都成立吗?这是整个案件的重中之重,破解了它,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如果张横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话,那第二个问题也很好解释了。

    “你是说张横故意使我们认为他一定在较远的y投递站,从而没有时间杀人是吗?”

    “一点没错!从这点来看,张横这个人真的是令人觉得恐怖啊,普通人是不能策划的那么丝丝入扣的!”

    “不过,这些只是你的推理,我们能找到证据吗?”小马有点泄气。

    “放心吧,只要是有计划的谋杀,就一定会有漏洞,有漏洞就会有证据,这就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工作。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最后真正能帮助我们破案的不只是这三个时间,还有两个重要的不在场证明。”

    “两个不在场证明?你是说昌松与张横的不在场证明吗?”

    “昌松那个不是,还有另一个。”

    八

    两天后的周六,包国奇带着小马来到张横家里。

    他开门见山地对张横说:“你涉嫌谋杀你的妻子,将受到警方的指控,这是逮捕证,你被拘捕了。”

    张横惊慌失措,随即又镇定下来,慢慢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板起面孔说:“我没有杀害吴珊姗,你们弄错人了。”

    “我们掌握了切实的证据,证明你就是凶手。”包国奇不慌不忙地说。

    “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是凶手了。”张横发出嘲讽的冷笑声。

    “从一开始你就精心设了一个局,你把处理过的照片寄至妻子的公司,你肯定特别小心,没有留下指纹,但我们找到了信封,信封上面的邮戳表明信是从f市寄过来的,而你前不久刚出差去过f市,因为你是一个人,没人能帮你做这个,所以你得亲力亲为。不久,你又买了一个皮包寄给昌松,而快递单上显示包裹的始发地是k市,巧合又一次出现了,你十月中旬曾去k市看望你的老同学成智。而你的朋友成智恰好在k市的大学当研究员,他们实验室管理很宽松,经常能接触到各种化学药品,氰化钾就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你有我从那里偷氰化钾的证明是吗?”张横仍然自信满满。

    “这个我们确实没有找到,我们去调查过,成智说实验室并没有丢失任何药品。”包国奇不无遗憾地说。

    “这么说,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拿出绝对的证据。”张横哧哧地笑出声来。

    “让我们先跳过这一步,接着往下讲。你诬陷自己的妻子与别人有染,从而开始了你计划的第一步。”

    “我为什么要诬陷自己的妻子呢,这对我没有好处啊!”张横不屑一顾。

    “因为你要陷害千雪,使千雪有杀人动机。那天中午你跟踪她们到食堂,悄悄的将有毒的豆浆与你妻子放在座位上的豆浆进行调换。因为当时只有千雪和吴珊姗在一起,公司又流传着自己老公与吴珊姗的风言风语,这样千雪不就有重大嫌疑了吗?但是你考虑得很周到,如果在豆浆内检测到氰化钾,千雪从表面上看便是最大的嫌疑犯,可是那样就太顺理成章,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作案的,警察也一定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于是,等吴珊姗毒发身亡后,你又悄悄换回了纸杯。这样整件事情显得诡异和扑朔迷离,千雪的嫌疑也不能解除。”

    “实在是精彩的推理,但也仅仅是精彩的推理而已。”

    包国奇不以为然,接着说道:“但你有一点没想到,因为这是你计划里的一个硬伤,是绝对没法解决的,那就是只要千雪一口咬定她们是买完所有东西再去找的座位,那警察推断的下毒方法就完全不成立了,但千雪说出了事实,尽管这个事实对她很不利,但这恰好反过来证明她不是凶手,也没有帮凶。”

    听到这里,张横脸色煞白,仿佛生石灰扔进深井一样,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无助感。

    “昌松成为过我们的头号嫌疑犯后你一定很高兴吧?但在最后关头,他提出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张横这些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包国奇的眼睛。

    “我也有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啊!”张横精神一振,亮出了王牌。

    “不要故弄玄虚了,那是假的!其实你当时根本不在y投递站,为了造成案发时真的去寄过y投递站的假象,你故意事先准备好了一张快递单。”

    “可是快递单上有投递时间的标注啊。”张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个12点23分并不是案发当天的时间,案发前一天你到y投递站邮寄包裹,等填写完快递单,盖过章、标注好时间后,你又改口说不寄了,从而你买下了这张快递单。”

    “我的包裹不是在投递站么,投递站的邮寄服务只在中午开通,这不是说明我那天中午确实去寄了包裹吗?”张横说得面不改色。

    “不得不说你确实高明,我也佩服你的机智,一个小诡计就欺骗了我们。你的包裹在投递站,但这并不代表是案发那天投递的。虽然工作人员阿绿说只要是在那里的包裹肯定是当天中午寄的,但你这个偏偏不是。这两天我在快递站观察了很久,发现要邮寄的包裹只是被随意地堆放在一处,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往里丢进去一个包裹是轻而易举的事。你杀人后赶到投递站,把事先准备好的包裹丢到那堆真正是那天中午投递的包裹堆上。”

    “但是那只是你的臆想而已,你终究没有真凭实据。”张横挺直了身板,眼神里充满着坚定的信念。

    “不对,我有,因为你不知道,只要是伪造的不在场证明,就没有所谓的完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只有你真的不在现场才叫完美,因为昌松真的不在场,所以他的迟到的证明才是完美的。证据有四,其一,因为你知道投递站当天的包裹一定会被运走,如果警察当天不去核实的话,那你手中的快递单就等于是一张废纸,这只表明你12:30去寄过快递,但无法证明具体是哪一天。为此,你主动透露案发前一天与妻子发生过争吵,引导我们怀疑你。你提出不在场证明后,我们必然去调查,这样你的良苦用心就不会白费。”

    “其二,你的包裹如果是12点23分去寄的,为什么会在包裹堆的上部呢,而那些快递单上标明一点以后寄的反而在下面呢,这不是不合情理吗?”

    “其三,据阿绿回忆,很多人付钱买快递单时都可能没有零钱,当时你却像早有准备似的,马上就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不多不少正好三枚银币,这不是太不自然了吗?”

    “其四,因为填写完快递单后又说不寄的人很少,买下快递单还索要的人就更少了,阿绿对你有印象,你那天一身黑衣,还故意戴了墨镜和遮阳帽。当我们拿你的照片给她辨认时,她很确定那个黑衣男子就是你。”

    “第一个证据仍然还只是你的推测。关于第二个证据,有可能是工作人员不小心碰翻了包裹堆,重新堆放过。至于第三个证据,我当时恰好有三枚硬币在身上,那难道就非常奇怪吗?最后一个证据其实也有漏洞,那只是证人的主观判断,她觉得像,但并不一定就是真的啊,到时我们来对质,我一口否定,她还会那么有把握说我是那个所谓的黑衣男子吗?”张横看到包国奇笑而不语,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想做最后的抵抗。

    “我早就料到你不会轻易认罪,在这种紧要关头,身处险境,像你这么冷静从容的嫌犯真是少见,你真令我刮目相看。你有这样的才能,如果能走上正道,一定会大有作为的。”包国奇摇了摇头,深感惋惜地说。

    张横仍负隅顽抗,他漠然地说:“这种警世良言于我毫无用处,只要你拿不出实在的证据,我就只是嫌疑人,而不是凶犯。”

    “你错了,我们拿了很多人的照片给阿绿看,她一眼就在众多照片中找到了你。你是凶手!你忘了吗?你曾经说你与妻子争吵那一天割伤了左手的食指。案发前一天你假装去寄包裹,当时你一定非常紧张,在等待工作人员盖章和标注时间的水印时你显得非常急躁,一直在用左手的手指敲打柜台,当时阿绿注意到你左手的食指贴了创可贴。一个长得像你的男人,左手食指同样有伤,难道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张横全身泛起冷汗,一言不发,面如死灰。

    包国奇搓了搓手,好像意犹未尽般又说道:“我早料到你会抵赖,可你一定听说过一句这样的话,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你们公司与y投递站距离遥远,来回一趟再加上邮寄包裹至少得一个小时吧?如果你案发当天中午真的去寄了包裹,那么我请问你,案发前一天中午的12点23分,你人在哪里,可有当时不在y投递站的不在场证明呢?”包国奇顿了顿,对着张横吼道:“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另一个不在场证明?”

    听到这里,张横的精神世界轰然倒塌,先前自信的表情一扫而光,他目光呆滞,身体瘫软下去。

    张横做梦也想不到,他自认为无懈可击的两次谋杀居然是被两个不在场证明给击败的,而包国奇只想到用这两个不在场证明来击败张横,却做梦也想不到居然存在两次谋杀。

    包国奇知道张横理屈词穷,他转而以一种温和谦恭的语气说道:“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想请教你一下,那就是你到底是怎样弄到毒药的呢?”

    良久,张横苦笑了一下,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有点伤感又有点得意地回答:“一年前,我曾经去探望过成智,当时还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室,如你所说,发现了他们管理上的一些漏洞,剧毒化学药品也没有特殊保管。为了事后不被追查到,我耍了这样一个小把戏:临走时,我故意把成智实验室水管弄坏,然后跑到成智楼下正下方的二楼的实验室对女实验员说:“楼上的实验室水管漏水了,请你关一下这里的水闸,可能你们这的水管也坏了,你去通知一下一楼的人,请他们关一下总闸,我检查下这里下是不是漏水。”女实验员以为我是维修人员,毫不怀疑地出去了。我急忙走到药品柜前,找到装有氰化钾的药罐,小心地倒出一小半,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瓶里,然后悄悄离开。谁也没有发现这个诡计,我自信不会留下把柄,我不是直接从成智的实验室拿的,而且只偷一部分,那个女实验员不认识我,事后也不会记得我。确实有水管坏了这么一回事,也肯定有人来修,但成智会以为那都是发生在我离开以后的事。”

    “高明!在办案过程中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你的动机是什么呢?据我们调查,你妻子十分柔顺体贴,而你这么冷静沉着的人,绝不会因为与妻子吵架而杀害对方吧?”包国奇说出了他和小马心中共同的疑惑。

    小马竖起了耳朵,等着听张横的解释。他心中暗想:“现在中国的都市人压力这么大,社会竞争又激烈,自私与冷漠横行,心灵多多少少有点扭曲吧?还说不定听到什么啼笑皆非不可理喻的原因呢?”

    这时,门铃声突然响起,张横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步履沉重地走去开门,包国奇和小马紧随其后。

    原来是快递员来送快递,他要求张横当面验货。张横拆开包装,从纸箱里面取出来的是一个电饭锅,就是最近很流行的可以蒸出口味各异、软硬不同的智能电饭煲。张横掀开锅盖,看到电饭锅的内胆巧妙地被一块铁板分割成两个部分,那乌黑的漆面在玄关壁灯的反射下泛着清冷的光。张横恍然记起那天早上妻子出门前对他说的话,“阿木,我买了件礼物给你,是个大惊喜啊!”想到这里,张横泪如泉涌,心中慢慢涌起一股剐心的痛。他拿起内胆抱进怀里,用脸去轻触那冰冷的铁器。

    包国奇和小马面面相觑,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跪坐着的男人,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突然出现的包裹会使张横痛哭流涕,而快递员则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地瞪大着眼睛,手里拿着圆珠笔,默默地等待着张横收货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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