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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那点事

    孙世才

    在李庄子矿,孙世才是个传奇人物。

    说传奇,是说他的人生。孙世才是四川万县人,他从小是个孤儿,在教养院长大,后进入重庆军乐学校学习,毕业后分配到傅作义部队军乐队吹长号,1948年随傅作义部队起义。因为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重视文艺宣传工作,后孙世才被编入我人民解放军华北军乐队,也就是后来的中央军乐团。建国前夕,我军没有正规的军乐队,孙世才他们被集中在河北安国县的乡下进行集中训练,后孙世才和他的队友们参加了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的国庆大典,为新中国奏响了第一曲。因为在开国大典中演奏有功,孙世才还被记二等功一次,1955年被授予中尉军衔。1958年,孙世才因为家庭原因退职回到原籍。当年年底,李庄子煤矿招工,他便当上了一名煤矿工人。

    刚来时,孙世才被分配到一掘队。那时候,掘进队主要是打煤钻抡大铣,孙世才因为本身个子瘦小,再加上这么多年一直从事文艺工作,没出过力,干不动活,所以在井下都不愿意和他搭班干活。最后,经队长向矿上反映,把他调到通风队当了一名瓦斯检查员。瓦斯检查员也属于井下工种,但却是辅助单位,每班只用背着瓦斯监测仪到作业面测量几次气体,看超不超限,工作很是清闲。

    孙世才不爱说话,也不爱和他人交往,每天除了上班,下了班没事的时候,就拿着一根笛子坐在宿舍里吹《浏阳河》,吹《抬头望见北斗星》和《大海航行靠舵手》,一遍又一遍。

    那时候,职工们都在矿上职工食堂吃饭,都不开伙。每个区队的宿舍都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个水池子,可供职工洗衣服洗脸啥的,喝开水,矿上有专门的茶炉房,矿区东边一个,西边一个,机关院一个。西边的茶炉房就在通风队的院子外面。那天,供销社的刘兰英来打开水,无意中听到院子里竟有人在吹笛子,调子委婉动听,听得刘兰英竟入了迷,连开水也忘了打。以后,她又借打开水的机会去了几趟通风队,终于见到了孙世才。孙世才虽然个子不高,但长得白白净净,再加上没干过重体力活,一举一动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有别于煤矿职工的另一种魅力。

    自从见过孙世才,刘兰英回去后就茶不思饭不进,眼前晃动的都是孙世才的影子。刘兰英的父亲是李庄子矿党总支书记,一见女儿整天没精打采,就让老婆去问,刘兰英说了孙世才的情况,刘兰英的父亲刘大柱就让通风队的队长徐连用去做媒。

    孙世才来矿上时在家里已成了亲,并且有了两个女儿,徐连用去问他,他说家里已经有了老婆。徐连用给刘大柱说了孙世才家里有老婆的事,但刘兰英还是不依不饶,说今生除了孙世才谁也不嫁。刘大柱就刘兰英一个女儿,看她在家里闹得不像样,就让徐连用去做工作,让孙世才回家离婚,说如果他不离婚就就让他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那时候的人比较老实,不像现在的人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孙世才的老婆唐梅花听了孙世才的意思,就说离婚可以,但我离婚不离家,我带两个女儿自己过。

    就这样,孙世才回矿后就和矿党总支书记的女儿刘兰英结了婚,孙世才也从通风队调到了矿机关政工组。

    听诊器,方向盘,轻轻松松售货员。那年月,能找个有工作的老婆不容易,找个当售货员的老婆就更不容易。在最初的一两年时间里,孙世才和刘兰英的婚姻也算夫随妇唱,十分完美,在孙世才心里,觉得离婚还真的离对了,人生的道路越来越宽。

    然而好景不长,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矿上的造反派不知怎么知道了孙世才当过国民党兵的历史,就让他老实交代当年枪杀过多少共产党。孙世才说他是文艺兵,从来没上过战场,更没有杀过共产党。造反派不相信,就给他写大字报,戴高帽子游街,还开批斗会。他老婆刘兰英为了和他划清界限,还把怀孕三个月的孩子打了胎,并和他离了婚。后来听说,刘兰英离婚后和市里的一个造反派的头头结了婚。

    孙世才又被下放到井下一掘队劳动改造。

    从此后,孙世才的话更少了,下了班后,他还拿着笛子在宿舍里吹“抬头望见北斗星,低头想念毛泽东”。只是调子凄婉了许多。

    “四人帮”粉碎后拨乱反正,孙世才被平了反,安排到矿俱乐部工作,担任副主任,而后主任。因为孙世才老家的老婆唐梅花一直没再嫁,1978年12月,孙世才和唐梅花复了婚。那时候,孙世才和唐梅花生的两个女儿在农村都已成家,孙世才为了补偿对唐梅花和两个女儿的愧疚之情,就把唐梅花和两个女儿全家都接到了矿上。孙世才的一个老领导恢复工作后被安排在煤炭部,孙世才就专门跑了一趟北京,找了老领导,最后把两个女婿都弄到李庄子矿上当了工人。

    1983年7月,孙世才离休了,因为是建国前参加工作的,孙世才离休后享受县级待遇。

    刘兰英再嫁的丈夫因为在文革中涉及打砸抢,被“双开”(开除公职、开除党籍),并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听说孙世才离休后享受县级待遇刘兰英很是后悔,但这又怨谁呢?

    马未都

    马未都早年曾当过李庄子矿供应科的科长,因为和多名女子有染,被人打断腿,后被免去供应科长职务,调到职工澡堂看澡堂。乍从供应科长的高位上下来,马未都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年不到,一身肥膘没有了,那股“骚虎”劲也没有了,整天只知埋头干活,就是回到家里,也是端起碗就吃饭,吃过饭就睡觉,也许马未都是看破红尘了吧,连“那事”也很少和老婆干,这就引起了老婆的不满。

    那时候,马未都的老婆李梅还不到四十,正是如狼似虎、坐地吸土的年纪,对“那事”的要求还比较强。后来,李梅就不知咋的和一采队的晚来勾搭上了。男女这类事,在煤矿是很敏感的。时间不长,矿上好多人就都知道了。人们都说马未都是现世现报,正应了“吃人家谷子还人家米”那句话。

    人们的闲言碎语,马未都也多少听到了一些,但他在心里存着,不露声色。那天,马未都说上夜班,不到十一点就走了,他去火车站坐到三点,回去准备抓个现行。结果回到家里,竟然不见老婆。马未都也没出去找,就在屋子里等着,一直到快天明的时候,李梅才从外面回来,一见马未都在屋子里坐着,就愣住了。

    李梅深呼吸一口,稍作停顿,淡淡地问道:

    “今天咋下班这么早?”

    “我就没上班!”

    “早上咋吃?”

    “不急——我问你,你昨晚去哪了?”

    “去柱子嫂家了,柱子回老家了,柱子嫂让我去作伴。”

    马未都把门一关,就把李梅往床上推。扒下李梅的内ku,里面垫有卫生纸。马未都指着纸上的肮脏东西,“这个怎么说?”

    李梅一见,心里就凉了。

    “老马,我错了,你打吧!”

    “那人是谁?”

    李梅摇头。

    “都是我不好,你别问了。”

    “你走吧!去和那人过吧。”

    “我不走!我还和你过,咱们还有孩子。”

    “今后怎么办?”

    “我断。不再和他联系。”

    长时间的停顿。

    过了好一会儿,马未都说:“我信你。去,做饭吧。”

    ……

    2005年,马未都退了休,退休后的马未都得了脑血栓,半边身子不能动。住院期间,马未都和李梅的儿子女儿都回来了,见病情好转,来看看就都走了,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百日床前无孝子,马未都身边只剩下了李梅。

    起初,马未都一边扶墙一边扶着李梅,后来,他就把李梅当拐棍。他高大的身体倚在羸弱的李梅身上,李梅很吃力,但李梅一点也不说累。马未都就很感动,对李梅说:

    “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李梅叹口气说:“这都是命!”

    马未都说:“我以前做过很多浑事,我对不起你!”

    李梅说:“我都知道。我也是心里不平衡,才……”

    马未都说:“是我先不对。”

    李梅说:“我也不对。”

    马未都说:“这都是命。”

    李梅说:“是命。”

    夕阳下,两个人的影子相依相扶,很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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