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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问情(十一)

    慕皖从梦中醒来时,已经快到了正午,她缓缓的收拾了东西到大堂里去吃东西,听见有人在大厅中边喝茶边窃窃私语。

    “这次尉迟府可比几十年前赵府要惨得多,听说赵府当年不过是诛灭后一把火烧了,哪像现在的尉迟府,尉迟凛和尉迟垣父子俩的尸首还吊在城门上呐,我今天路过时看见了,那叫一个吓人!尉迟凛听说是服毒自杀的,他儿子可是生生被乱箭穿心死得,啧啧啧,那情形叫一个惨,把打城门过的小孩儿都吓哭了,现在过城门的除了胆子大的,哪个敢抬头看啊。”

    “话说国君怎么这回这么狠心了,以前不是挺器重尉迟凛的吗,怎么跟有深仇大恨似得,死了都不让他消停。”

    “可不就是因为以前器重,现在才愈发恨得牙根痒痒么,养了这么多年还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任谁能咽下这口气啊。”

    “说得也是。”

    掌柜的一脸苦笑站在那群人桌边,指了指墙上“勿论国事”的字条道:“各位可还需什么茶点?”

    那几个人一见这场景也明白了几分,忙道不必,各自付了茶钱就走了。

    慕皖在一处僻静桌前落脚,斜眼看见正一个人坐在桌前静静饮茶的男子,虽是沉默不言,那周身萦绕的杀气却是长年累月杀人取名才能磨砺出来的,慕皖不会看错。

    店小二殷勤的过来问她要吃些什么,慕皖点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对店小二道:“同样的酒菜,送一份到那位公子桌上。”

    酒菜上桌时,慕皖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隔着一张空桌子的距离遥遥敬了他一杯,男子抬手回了一杯,便是接下了慕皖的所托之事。

    酒足饭饱,慕皖折返厢房中,不就便有人敲门。她随口问了一句:“是谁。”

    沉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店小二。”

    慕皖笑笑,开门将这位“店小二”迎入房中,将案上的银票推到他面前,言简意赅道:“城门上,尉迟垣尸首。”

    这些常年混迹于茶馆客栈中招揽生意的江湖杀手,虽然不见得比得上魑魅宫中的杀手有手段,但行业规矩确实是不错的,办事也十分利落,不过一夜的功夫尉迟垣在风中飘摇的尸首便从城门上消失了,国君震怒派人去查出偷尸之人。然而尉迟家已全数剿灭。实在不知有哪个会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偷一具无用的尸体。

    尉迟垣尸体丢失的第二日晚。慕皖依照字条上的地点找到了西郊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地,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一个人和一具尸体。

    “再加五百两,帮我将他火化。”慕皖对那杀手道。

    夜幕中的熊熊大火很是显眼,却因这里没有人烟往来而变成了一道孤寂的壮美。

    “不知这位是姑娘的什么人。”

    慕皖仰头看天上闪耀的星子。似是感慨道:“算是我一个故人吧。”

    夜风乍起,掀起她的裙角,杀手收了银子已经悄悄走了,她独自一人站在崖边,手里抱着一只素色的瓮,在夜风中扬手将那里面的白灰撒进风中去。

    生死有多难,即便活着几多磨难,到死也不过是这样飞灰一把,随风散去了然无踪。

    “浅语。事到如今,你可曾有过一丝后悔。”她扬手将浅语和尉迟垣一同攘开,夜风清凉拂过她空空如也的指尖,看不见灰飞散开的痕迹,一如这段爱恨里那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再多悲苦与叹惋,随着他们的相继离去,也渐渐的变作了无痕迹,所能有的也唯有她在暗夜里的这一声叹息。

    也只是一声叹息而已。

    接任务时时刻绷着精神,只觉得眨眼间便是瞬息万变,一旦没了任务在头顶压着,整个人闲了下来,连日子都觉得分外慢起来。

    这次回来莫问很不高兴,虽然她保住了脸没受伤,胸口和小腿却都留下了疤痕,他将祛疤痕的药膏给她时,慕皖不由笑笑,对他道:“怎么了,不是把这张脸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么?”

    莫问淡淡的瞥她一眼,兀自垂首捣药,道:“你如今是越发能豁出去了,自己对自己也下得了这般狠手。”

    慕皖不置可否,如今她孤身一人,除了利用自己,还能利用谁?

    有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新来魑魅宫的一个小童子,有些呆头呆脑的,说话也底气不足:“敢问慕皖姑娘可在此?”

    慕皖从榻上做起半个身来,问他:“何事?”

    童子忙垂首,道:“回慕姑娘,落主子有请。”

    宫主的院子和其它的院子并无分别,只是满院中尽种梨树,开花时大片大片的白,恍若的天上的云落入了院中,有幸见过的人都说那是魑魅宫中一道极美的精致。

    如今早就过了梨花盛开的岁月,院中皆是郁郁葱葱的梨树,枝叶掩映,因常年不事休整,几乎将整个院子都遮在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树荫里。

    慕皖进门时月落正在吃一块桂花糕,配着去年酿制的桂花酒,淡淡的香气充盈一室,月落的笑容在那香气中轻轻浅浅。

    慕皖垂首恭敬立在一侧,看她不紧不慢的吃完了桂花糕,涂着血红丹蔻的长指掸掉落在衣裙上的糕点渣滓,这才开口道:“如今是几月了?”

    慕皖恭声答道:“回主子,七月末。”

    她掐指算了算,对慕皖笑道:“你入宫时日尚浅,运道却是不错的,魑魅宫没三年有一次试武大会,今年便让你赶上了,这可是宫里的一大盛事,届时你可要尽力才是。”

    慕皖有些不明白月落话中的意思,阖宫都知道她不谙武艺,宫主的意思难道是让她参加试武大会?

    “主子,慕皖尚未习过武艺,对此盛会恐心有而力不足。”

    月落笑了笑,“这是宫中人人都必须参与的盛会,按规则大会中垫底的那对是要离开魑魅宫的,你不参与,难不成是想直接离开不成?”

    莫问曾经对她说过,想离开魑魅宫只有一条路。便是死。

    慕皖后背上冒出冷汗,小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听到月落的问话她直觉要回答的,张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得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

    月落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案上,垂眸打量了一下她鼻翼上渐渐深处的汗珠,末了嫣然一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害怕,试武大会日子在冬月十二,还有将近五个月的时间。我听闻当初你能在十日内反弹《步生香》。想必用几个月学一套武艺对你也不是难事。”

    她顿了顿。似是想起来什么。右手食指轻敲了一下身前的长案,“我倒忘记了,宫中其它的师父如今都在忙着培养新收的杀手,既然抽不出空闲来教你。那你就随着我来学吧,倘若你能在五个月内学会我教你的这套武法,我就给你个大赏赐,如何?”

    慕皖回到院子的时候觉得很恍惚,白日暑气盛,日落后夜风却又带着丝丝沁人的微凉,她让厨娘烧一碗热汤来,趁热喝下去,额上被发出了不少汗。趁着这热度她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却还是在夜半时醒了,身上的热度早已散去,手脚一片冰凉。

    第二日慕皖准时出现在月落的院子中,本以为是要再去个宽阔些的地方。没想到习武场就是月落素日里见宫中杀手的那个大厅。

    此时月落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一条缎带,听见脚步声抬眼打量了一下她,脸上依旧是那种意味不明的笑意,示意她将案上的另一条缎带拿起来。

    “日后,这就是你的武器了。”月落悠然对道,而后随意的一个动作将手中的缎带打出去,原本柔软的缎带在她手中仿佛被注入了无穷力量,在半空中舞出一个极美的弧度,“啪”一声利落地击碎了室内的一张梨花木案几。

    她在慕皖的惊愕眼神中收回手中缎带,气定神闲道:“这套‘流光劫’共有四式,柔肠百结,冰魄银丝,风卷残云和黯然锁魂,这月你先学第一式,我示范三遍,你看好了,下个月二十六来我这里演给我看。”

    这样复杂的招式想要三遍记住着实不容易,慕皖眼都不眨地看她如何变换手中的缎带,因之前跟莫问学琴时曾经练习过快速记忆的能力,在月落第二遍演戏时慕皖将其记下了了十至**,到第三遍示范完以后,她闭上眼在脑中回忆方才记下的招式,大体上已经无差别了。

    慕皖带着缎带回到自己的院中在练功房中闭关苦练,到晚上入睡后慕皖脑中还在一遍遍上演那些招数细节。

    到八月二十六时她已经能将招式演得纹丝不差,除了因她没有内力不能让手中的缎带有那日月落舞时的威力外,其它的已经无可挑剔。

    将“柔肠百结”演示完后,慕皖将缎带收回手上垂首等着月落的点评,月落抿唇笑了笑:“不错,比我想得还要好些,你果然是有这个天赋的。”她朝慕皖招招手,“你上前来。”

    慕皖依言上前,月落将右手化掌给她输了些许内里,而后含笑问她感觉如何。

    慕皖感觉浑身充满了不知名的力量,她试着挥起手中的绸缎使出了“柔肠百结”的第一路,原本在她手中柔软的缎带此时像是一条雪白的鞭子,向室内的花盏袭去,瞬时将花盏击碎在案上。

    月落一派闲适地看着这一幕,待慕皖收回手她从榻上站起身来,示意慕皖跟上她的步子。

    这院子中别有洞天慕皖并不觉得奇怪,然而这洞天里的一幕却让慕皖脚下一滞,浑身的血液都有些不顺畅起来。

    ps:

    纷繁往事,浮游春水,指尖沙灭。——《一顾倾城色》之“指尖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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