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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问情(六)

    三夫人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有些恍惚,被这一个巴掌打得摔在地上,碰倒的水盆在她身下洒了一地,她形容狼狈的趴在地上,眼里慢慢聚集起一股惊惧之色,半晌才想起来分辨一句,急声道:“老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尉迟凛将那包药粉摔在她脸上:“不是你,这个东西又是什么?”他似乎气得不轻,声音愈发冷,话里也乱了些方寸,恨恨道:“她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三夫人大难临头也未察觉到尉迟凛话中的不对劲,吓得在地上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尉迟凛别过脸去似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稍稍平定了情绪对守在大门外的人道:“将三夫人送回院中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院门半步。”

    云碧闻言忙上前去搀起自己主子,三夫人被吓得腿软,半个身子几乎摊在云碧身上被她半扶半拽的带着向门口走去。

    尉迟凛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浅语,略显疲惫的合了合眼,轻轻的叹了口气。

    方才发现药粉的那只荷包还落在地上,慕皖盯着那只荷包,微微向浅语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会意,咬着下唇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她这一声立刻吸引了厢房中除慕皖以为两人的目光,尉迟垣下意识的要走上前去,尉迟凛见状忙伸手去拦他,慕皖趁机弯腰捡起地上的香囊藏进右边袖子里,将左袖子里的香囊顺势丢在了地上。

    大夫人在她做完这一连串小动作后适时出现,面容严肃又有几分着急的模样,匆匆走到尉迟凛身后对他柔声行了个礼。

    尉迟凛回头见是她,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大夫人温声答他:“方才听闻三夫人和四夫人的事,妾身赶来看看四夫人如何了。”

    尉迟凛并不想将这件事扩大,只随意敷衍了一句:“无碍,她现在正需静养,你们不必再来了。”

    大夫人听得这声敷衍之辞,脸上并无不悦。多年的当家主母已然让她能游刃有余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十分平淡的告辞,回身欲走时瞥见地上的那只香囊,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慕皖玲珑,上前捡起地上的香囊对她道:“是方才三夫人的。”

    左不过一只香囊而已,放在男人眼里并无什么出奇,然而放在心思细腻的女人眼中,便能看出许多东西。

    香囊的料子是尉迟府上并不稀奇的玉光锦,然而不寻常的是上面刺绣的花纹——银线绣制的花纹,挂在身上时看不分明。如今对着光线看。便清清楚楚的看清究竟是怎样的纹路。

    大夫人脸色微变。对慕皖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慕皖依言将香囊奉上,大夫人对着门口的光线仔细查看了一番,又打开系带,待将香囊的里子翻出来时。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嘴里直道:“反了反了……”

    里子上整整齐齐的绣着五句诗,语言轻佻带着挑逗意味,一看便知是男女之间暗通曲款的情诗。

    香囊被从大夫人手中夺走,尉迟凛流目看见落款上的“李郎”二子时,脸色如狂风骤雨般阴鸷,劈手将香囊狠狠掷在地上,面色阴沉抬步走出厢房门,大夫人见状忙跟上他的步子。随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一直站在床前的尉迟垣终于按捺不住伸手将浅语抱在怀里,浅语挣扎了两下没挣开,慕皖见状忙垂下头去,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出厢房。回身为他们掩上门。

    傍晚时去打听消息的玉兰咋着舌从外面走进来,迫不及待的告诉慕皖结果。

    没想到堂堂相府三夫人,竟然背着老爷和一个姓李的学堂先生偷情,两人偷偷摸摸来往了七八年有余,连孩子都打过两个,却一直都没人知道这件事,此般不可思议之事让玉兰不住感慨这个三夫人真是好手段。

    慕皖对三夫人偷情的事早就了如指掌,这样的侯门深宅中,如这般见不得人的事恐怕不在少数,她唯独关系的是三夫人落得结果。

    “这般伤风败俗之事,自然是要请家法的,尉迟府家法一向严格,恐怕三夫人这次躲不过一死。”玉兰虽然不是这府中的老人,对于这些规矩还算是了解,分析的头头是道,末了感叹一句:“三夫人这般,分明就是自己找死。”

    三夫人嫁进尉迟府二十五年有余,对这些规矩的了解比尚算初来乍到的玉兰更透彻,晚膳不到便有新的消息传来,说是三夫人吞进自尽了。

    因是家丑,又是死得这般不光彩的,尉迟府对外一致宣暴毙,对内警戒府中下人三缄其口,随着三夫人棺木被从后门抬出尉迟府匆匆下葬,这桩丑闻连同昔日里在府中嚣张跋扈的三夫人和她的侍女,都像是投入海中的石子,终于得以销声匿迹。

    三夫人不在了,自然也就没人与慕皖抢熬药的炉灶,如今慕皖也不需要再去给四夫人熬药,只每日晚上在玉兰睡下后偷偷来到浅语房间,随着她翩然起舞,模仿着她的一举一动和举手投足间的风情。

    几日后,四夫人以夜不能安枕为由到庙中烧香拜佛并小住几日,慕皖侍奉在侧,同来的还有尉迟垣。

    到了入住的禅房,清理衣物时发现拿错了包袱,浅语差遣慕皖回府中去将包袱换过来,慕皖应言坐着府中的马车单独回去,在车里她在自己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繁复美丽的额纹,与浅语眉间的那个正是一模一样,蒙上面纱时一样的水媚眼眸,撩起车帘时她听见有人窃窃私语的问:“车中那位姑娘是哪家的?”

    “看着依稀像是从前的第一花魁浅语姑娘,你看那额间的纹饰,可不就是她。”

    “浅语姑娘?可是后来加入相府做四夫人的那位绝色美人。”

    “就是她,那举手投足之间的风情,简直和当年一模一样。”

    ……

    周国西南靠近草原,常年因边界问题与草原上的一个部落争斗不休,近来那部落的王亲自来周国与国君商议此事,却一直没能有个合适结果,眼看协议不成又要兵戎相见,一向寸步不让的草原之王突然态度大转。直言可以向后退三里接受周国划定的边界,条件除了周国承诺的牛羊马匹金银珠宝外,还要一个人随他同回草原——相府四夫人。

    尉迟凛拖着沉重的步子从马车上走下来,险些被门槛绊倒,一旁的侍从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有些惊慌的看着一向沉着稳重的老爷满腹心事的蹒跚着走进府中。

    进到正厅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在,厅中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只木箱子,大开着箱盖露出里面的金银和各色珍玩,大夫人见是他回来。忙起身迎上去。有些忐忑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已经将彩礼如数送到府上来,还能如何是好?

    尉迟凛从来没感觉如今天这样累过,或许他真是老了,对这些是愈发的力不从心。只能随波逐流的任人支使,几时他变成了这样的境地,竟然连反驳的机会都不再有了,尉迟凛叹一口气。

    那厢大夫人道:“她已经出嫁之身……这……这怎能另嫁,分明于理不合……”

    尉迟凛倦声道:“嫁的不是相府四夫人,是相府小姐,虽说草原人不在乎这些,但陛下和周国的脸面还是要的。你照陛下的意思准备下去,浅语从现在起便当做你女儿来养。待到下月他们回转草原,便一并将她带走。”

    大夫人愣了愣,神色很是尴尬:“这……可她腹中的孩子怎么办,那可是……”

    尉迟凛放眼于院中无边的夜色,沉声道:“孩子打掉吧……归根到底还是留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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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垣一路从大门外跑回府中。顾不得行经路人的奇怪眼光,直跑进惜春院,撞开大门时吓得正在院里浇花的玉兰手中的水瓢“啪”一声脱手掉在了地上,直到他一脚踢开四夫人厢房的门,玉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个是谁。

    他冲进来时,慕皖正端着空药碗往外走,与他碰了个面对面,空药碗从托盘里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尉迟垣的神色里顿时浮上了几分痛苦。

    浅语面色苍白的倚坐在床上,嗓音低沉柔婉,因带了些许痛苦的味道而更显可怜,她说:“尉迟垣,我疼,你抱抱我。”

    源源不断的血从她身下流出,渐渐染红了衣裙,她的眼神空虚又脆弱,对几步之隔的尉迟垣伸出手,眼泪从眼里落下来,落在染血的衣裙上,落在他们失去的孩子身上。

    满室血腥散开,慕皖端着空托盘走出门去,偏身挡住了气喘吁吁跑到门口的玉兰的目光,反身关上门,将那对正相拥的身影挡在了门后,挡住了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不可言说的绝望感觉。

    都城最近很热闹,没有战事没有灾荒,多得也就是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

    失踪二十余年的相府小姐突然回到府上,在相府待了不过半月,又被陛下赐婚嫁到草原做王妃,这样稀奇又巧合的事引得周国百姓在茶余饭后议论纷纷,猜测着其中是不是藏着什么样的猫腻。

    猫腻确实有,然而却抵不住这个事实,就像尉迟垣用尽千方百计来横加阻挠,最终浅语却还是蒙着盖头登上了前往草原的马车。

    慕皖与玉兰作为陪嫁的丫头陪她一同前去,马车中极度寂静,浅语不说话,玉兰也大气不敢出,慕皖兀自看着她愈来愈惨白的脸色,抬手撩开了车帘向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有马蹄声向这里靠近,愈来愈清晰,估计应当不少于三十人,迅速又有条不紊的从四面将车队包围。

    ps:

    纷繁往事,浮游春水,指尖沙灭。——《一顾倾城色》之“指尖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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