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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花魁厚礼

    虞阳县令梁席死在了伎院里,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楚辰跟着马司平匆匆赶到一座叫做“卉香楼”的木质建筑前,这里已经被城卫司的人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婆子花奴都被捕快们锁拿起来,关在楼下的柴房里,正挨个询问。除了这些人,同样被关押起来的,有闻讯而来的梁席妻子刘梅,夜宿伎院的管家梁良,以及黄、王两位轿夫。

    楼上,梁席白花花的尸首仰面躺着,喉咙让人从后面割开,血流了一床都是,杀人的凶器则是一把剪刀。至于那位与他有过一夜交欢的伎女小丁香,在杀人之后则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马司平的线人耳目遍布全城,也找不到这个女人的踪影。

    楼下,刘梅哭哭啼啼,痛斥那个不要脸的狐狸jīng,一定是贪图丈夫的钱财所以才杀人潜逃,事情的起因在她东扯西扯的陈述下,很快就弄明白了。说是梁席在半月前收了一笔大钱,要为别人办一件大事,事成之后还有更大一笔钱。到底要办什么事,刘梅不知道,但她知道第二笔钱已经在昨夜子时送来,而那个时候,楚辰和马司平正一道前往毛仵作家。

    看起来,梁席被害的原因和动机也清楚了,和毛仵作一样,都是被人灭口的。

    “驸马对此事可有高见?”接二连三的发现同僚的尸首,马司平心情复杂,说实话,他不愿意去怀疑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但职责又让他必须这么做。

    这实在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楚辰正饶有兴趣的上楼下楼四处乱走,他对古代伎院可是好奇得很,听见问话便随口答道:“有个狗屁高见,本宫现在一脑袋浆糊,去问问楼下那些个大妈大姐们怎么说吧!”

    这楼虽然不大,但里头住着不少人,略有些拥挤。

    马司平担心有人会动手脚,于是让主簿在自己面前坐着,自己则在后面居高临下,盯人问话两不误。

    开口先问名字,但这些人,要么是什么什么妈,要么就什么什么奴,或者梅兰竹菊什么,名字很普通很难记,因为大家都差不多。楚辰注意到,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用自己的本名,便让马司平附耳过来,耳语道:“这些人……都是没有名字的么?”

    “倒也不是。”马司平心里暗自夸赞驸马果然是个纯洁的好孩子,连这都不知道,“清白人家的女子,怎会cāo持这等下贱营生,自然都是隐了本名本姓的,不教人认出来!”

    “噢!你继续!”楚辰继续旁听,心里则想着其他的事。

    真凶杀了毛仵作灭口,是担心尸体上的秘密泄露出去,这情有可原,那他杀了梁席又为的是什么?还是说,手里掌握着对梁席不利并且能因此顺藤摸瓜找到真凶的线索?

    这些都不对,确实楚辰手里握有一张牌,可仅仅依靠尸检结果就能指控凶手了么?不能,这又不是jiān杀案子,把液体化验一下再比对比对DNA,就能知道这事儿是谁的鸟儿干的。

    所以说,灭口没有必要,也不符合逻辑。

    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凶手筹谋许久,完成了一次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谋杀,为什么在收尾的时候来一次蹩脚的现场伪造和陷害,而且还陷害的是一个稍微思索一下就能洗脱嫌疑的人。

    现在看来,梁席应该是专门负责陷害的,凶手见他办事不利,所以干脆一了百了的杀人灭口。

    真是这样子么?

    同样一筹莫展的人还有马司平,婆子花奴还有伎女们的答话颠三倒四,好像把这里当成迎客的大厅,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而且都是一些极为琐碎的小事情,一点价值都没有。

    他只好试着转换问话方式,看看能不能旁敲侧击的挖出一些有用的线索,“梁大人经常到你们这儿来么?”

    “啊?梁大人是小丁香的常客呀!”许多人都这么说,“小丁香还等着梁大人休妻之后好嫁过去,她这个人心气儿高,不愿意给人做小!”

    也有人说:“梁大人是头回来,没想到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可怜!”

    至于昨晚上发生的具体情况,或者说异常,这就没有人知道了,听到询问就纷纷摇头。

    梁大人几时来的?不知道,那个时候大家伙儿大都睡啦,再说一般人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到半夜三更才来十四巷里找姑娘;噢?那位梁管家啊!不常来,面生得很,肯定不常来;谁给梁大人开的门?是花奴,但是他也跑啦,跟着小丁香跑啦,我就说嘛,他俩rì久生情,肯定有一腿……

    答话依旧是乱糟糟的,马司平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忽然看见门外有位花奴弯着腰,小步快走进来,朝楚辰施了一个跪礼,“驸马,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楚辰想了想,“你家主人是谁,为什么要请我?”

    马司平认出了花奴的来历,便走上前,对花奴说道:“知道了,你去回报你家主人,就说驸马片刻就到!”

    花奴不害怕高高在上的皇亲楚辰,却对县尉露出惊惧的表情,微微弯腰,小步快走出去了。

    楚辰有些奇怪,“你认得他?”

    “嗯,他是云思思的花奴?”马司平脸上浮起一种很耐人寻味的笑容,“看起来这位花魁对咱们的驸马爷感兴趣,嘿嘿!下官能不能跟着一道沾沾光?”

    “云思思”,“花魁”,这样的字眼,当然只有很红很红的伎女才有,她们其实就是这个时代的大明星,只不过价钱贵得你想哭。

    楚辰有些迷糊,不明白一位花魁为什么要邀请他一个成了亲的“小孩子”登楼,马司平的猜测是这样的,“云思思的小楼离这里不过隔着一道三丈宽的街口,可能是她夜里看见了什么也不一定,而且据说这位花魁与小丁香有些过节,要说这巷子里谁对小丁香最熟悉,我敢打赌,一定会是云思思。”

    最熟悉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与你争斗不休的敌人。

    楚辰与马司平商量了一会儿,认为云思思发现了什么的可能xìng不小,于是决定还是去看看为好,但得等着负责南城治安的左县尉韩纲过来才行。

    南平十四巷在南城,这并不属于马司平的管辖范围,所以虽然事急从权,但有些事情还是要稍微交接协调一下,况且左、右两位县尉的交情并不好。

    过了一会儿,韩纲才姗姗来迟,见到马司平时有些不快,冷嘲热讽了几句,直到他发现后边的楚辰,态度立刻来了一个三百六的大转弯,说是南城某地发生了一起很棘手的纠纷,调解了好久才处理完毕等等,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借口。

    马司平二话不说,将手里的东西迅速移交,便带着楚辰出了小楼。

    白天,南平十四巷热闹非凡,路边一排碧丽堂皇的小楼建筑,足以媲美北城里最为豪富的一户人家,这里的女人们浓妆艳抹的站在两颗大红灯笼下,手里拎着或粉或红的丝帕不停招摇,其间腰肢一扭,便是一处旖旎风情。男人们同样脂粉涂面,衣着华贵光鲜,腰间挎着宝剑,或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或带着成群奴仆,昂首阔步大摇大摆,可遇见中意的美人儿的时候,整个人都变成了发情的公猪,四处乱拱。

    灯红酒绿烟花地,倚红偎翠夜不归。

    虽说两座楼离得近,但门各朝一边,你有你的客人,我有我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可明眼人都知道,云思思可比小丁香风光,若不是云思思手下留情,小丁香只能卷铺盖到别的地方去了。

    上楼时,马司平被婆子拦住,“我家姑娘,只请了驸马一人,至于县尉大人,还是在楼梯上稍等片刻的好!”

    马司平的脸sè立刻变得通红,觉得被人轻视了,正想发怒,可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挽住了他的胳膊,“奴备好了酒菜,正等着县尉大人呢!”

    声音空灵剔透,比刀子更能刺透人心,马司平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脸红得像块烙铁一样,一下子就被姑娘拽进房里。

    “英雄难过美人关!”楚辰呵呵一笑,转身准备跟着婆子继续上楼,可一抬头,就看见一张俏丽脸庞,眼眸很亮,眼角狭长上翘,下有卧蚕,眼神勾人。

    女人开口了,“奴曾听人说,驸马府上流传着好句,‘**一刻值千金’,还以为世人吹捧,今rì一见,方知奴是井底之蛙,不识人间艳词。”

    惊艳只有一瞬,楚辰很快反应过来,等女子说完话,便调笑道:“云大家等本宫等的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云思思轻轻闭上她勾人心魄的桃花眸子,弯腰搂住比她矮半个头的少年,吐气如兰,“收了奴的大礼,王上要如何答谢奴呢?”

    这句话有两个信息,一个是“大礼”,一个是“王上”。

    楚辰嗅着女子肌肤的芬芳,里面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知道这个女人来自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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