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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朝可闻,夕可死

    “天灵族长,你也好。”女天精笑道,“天蜡族长和天烈族长应该也快到了。”

    “赶走那些闻风而来的低级家伙真是麻烦。”一个破锣般的嗓子远远地吆喝。

    “你还算轻松,镇守十八层的通道才是苦差事。那些家伙一窝蜂地往这里闯,可把我天蜡累死了。”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两个相貌奇特的天精勾肩搭背,呼啸而来。

    天支风呆若木鸡,有气无力地道:“完了,呼呼!彻底完了,呼呼!除了统治阿修罗岛的沙脉部族,顶层的五大王族部落来了四个族长。”

    江辰心知肚明,猎杀王族的计划已经彻底泡汤。这四大族长关系融洽,显然事先定下了合作的协议。想要他们为了启灵母井内讧是不可能了,而以他的力量和他们对抗更是痴人说梦。搞不好,今天的小命就要葬送在这里。一把揪住天支风,江辰冷冷地道:“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们抢先进入启灵母井就是了。”

    天支风惨笑一声:“你还能动得了吗?”

    江辰微微一愣,旋即现四周的空气陡然凝固,仿佛铜浇铁铸一般,手指都无法移动一下。想要再开口,连嘴唇都僵硬了,整个人就像被硬生生地嵌入了石壁中,动弹不得。

    四大王族的族长分成四角而立,庞大的气势以启灵母井为中心,死死锁住了江辰他们。

    “天灵,天隐,你们怎么还留了三条杂虫?”满脸横肉的天烈喝道,他浑身裹在熊熊燃烧的烈焰铠甲中,口鼻不时地喷出烟火。

    “他不是天精,呼吸的方式和我们迥然不同。”天灵白玉般的手指点向我,“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从外面溜进来的。”

    天隐出清脆的娇笑声:“听说前些时候,第九层闯进来两个外人,把地穴族闹了个天翻地覆,很可能就是他们。如果把他们活捉献给阿修罗王,定会得到丰厚的赏赐。”

    “外面来的?难道是飞升的妖怪?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天蜡凹陷的双目放光,他的身躯像混浊的鼻涕,缓缓流淌蠕动,散出阵阵恶臭。

    江辰的一颗心跌到了谷底,顶层的王族实在厉害,仅凭呼吸就辨认出了他的身份。好在他们打算活捉江辰,只要飞升时限一到,江辰自会脱离神煌境。至于望舒,他是神器,但本尊却将死了。

    “不对!”天烈粗声粗气地道:“这些飞升的妖怪迟早要离开,捉住也没用。”

    天灵淡淡地道:“没关系,只要让他与天精融合,变成一个杂种,就再也离不开了。天隐,且助我一臂之力。”手指一点,天支风如同牵线木偶跳起,化作一根锐利的风刺,向江辰的体内钻去。

    与此同时,天隐化作一缕透明的微光,直刺江辰的脑门。“轰”,魂魄仿佛被巨力敲击,凿穿了一个洞,天支风的意识潮水般疯涌贯入。刹那间,江辰脑子一片混乱,似乎既是天支风,又是江辰。体内的魔胎猛然跳动。

    涛滚滚,死气沉沉。一条深幽冥暗的长河仿佛挟着另一个天地奔腾而来,冲入江辰的神识。

    江辰头痛欲炸,千头万绪纷至沓来。一会儿他变成了天支风,飓风呼啸,狂掠过血腥蛮荒的阿修罗岛,他永无止尽地杀戮,再多的尸体血肉也填不满内心的饥渴。一会儿我又是江辰,在云界苦苦打拼,活下去,活得更好,永无止尽地向高处奔跑。

    “行了。”天隐飞起一脚,把江辰连同天支风踢出草丛,戏谑地笑道,“想不到这次除了启灵母井,我们还有意外的收获。阿修罗王一定会满意的。”

    “我是谁?我到底是什么?呼呼!”抱住头,江辰疯狂吼叫,在地上痛苦地打滚。脑海里翻江倒海,魂魄像被拆成了碎片。每一块残片里既有天支风,也有他自己。

    “你是我,我也是你。”幽冥的长河内浮出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睛。

    魔?江辰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魔,快想办法!我要是出事,你也完了!”一旦与天精融合,江辰就会变成不伦不类的怪物,彻底失去了自己。最糟糕的是,因为魇虎眼珠破风碎云的能力,天支风与他**的融合十分顺畅。不带丝毫滞碍。

    “你是我,我也是你。”魔冷漠地声音不急不缓,“你何必如此慌乱?江辰还是天支风,又或者魔,只是一个名字罢了。”

    江辰微微一愕,神智暂时恢复了几分清明。既然魔浑不在意,江辰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否则他早已出手相救了。当下心中安定了许多。

    天支风的记忆依旧源源不断地涌来,许多经历怪诞离奇。匪夷所思。不知不觉中。这些事仿佛成为了江辰自己的亲身体验。“什么才是生命?你始终只能局限于一个人或者妖的角度来看待。你的认知永远是不够完满的。”突然间,望舒说过地这句话犹如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了心海。

    “你终于明白了,这是你我难得地体验。”魔赤红地目光像闪耀的火焰,“无论是魔,江辰还是天支风,都是在追寻心中的那一点饥渴。终究有一天,我们会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谁又会在乎我曾经有过一个怎样的名字呢?”江辰微微一笑,神识平静无波。索性敝开了心胸,接受天支风所有的东西。

    这是无比珍贵的体验。江辰仿佛突破了人妖的局限,从一个天精的角度去感受天地的新鲜与奇妙。

    黑色巨河波涛翻涌,也在同时吞没了天支风所有的记忆。这是魔出现地目的。他们一起占有,一起分享,一起体验。灵魂是孤独的,但不仅仅是孤独的。他们是两个不同的自己。也是同一个‘我’。

    渐渐地,天支风的意识与江辰融合了一大半。准确地说。是被江辰吞噬、吸取、代替。在那条幽冥的洪流中。天支风丧失了反抗之力,只剩下了一点残存地念头。他的飓风身躯也被江辰一点点吸干。只剩下一个拼命挣扎地大脑袋,兀自抵在江辰地胸口。

    “小心,不要伤了它!否则你我无法向阿修罗王交代。”天灵冷冷地道,他们围住了启灵母井。一张红光闪闪的大网被高高抛起,四大王族天精各执大网一角,向启灵母井频频扑去。

    大网散出浓郁地血厉之气,挥动时撩起阵阵红雾。启灵母井似乎预感到了不妙,左冲右突,极力逃避大网的捕捉。即使四大王族可怖的气势强行锁死四周,启灵母井还是游窜自如。它经过的地方,坚实的空气壁障化作柔和的气流。

    井口的冰霜已经融化了大半,井深处闪烁着迷幻般的光泽。

    “天隐,你那边!”天烈焦躁地挥动大网,扑了个空,只能目送启灵母井从网角溜出,游向对面。

    天隐身形闪动,犹如飘忽不定的幽灵,紧追着启灵母井不断变向。天烈、天蜡负责包抄,天灵傲立不动,每当启灵母井甩脱大网时,他总能提前一步挥网,截住对方。

    大网撩起的红雾慢慢侵蚀了启灵母井,晶莹的水光变得有些混浊。

    “加把力,它快不行了!”天蜡兴奋地叫喊。

    趁天精不注意,江辰向后稍稍挪动了身躯,和天支风的大脑袋分开,保留了他最后的残识。

    受我影响,魔的意识也不由自主地与天支风分离。“你做什么?”魔的目光闪过一丝阴霾。

    “留着他一条命,我还有用。”

    “彻底吞噬了他,你就会拥有变幻风形的奇妙力量!这是万载难逢的机会。”

    “该怎么做,由我说了算。”江辰话里藏针,“体验而已,没必要吞掉他的意识。”如此,江辰就越要小心戒备,牢牢捏紧主动权。

    魔幽冷地望着江辰,一言不发,伴随着幽暗的黑色洪流渐渐退去。

    逃脱一劫的天支风“呼哧呼哧”芶延残喘,几乎丧失了全部的力量,大脑袋仅仅连着一丝微弱的风躯。

    江辰的目光随着启灵母井转动,井口的冰霜只剩下薄薄一片,即将开启。天灵他们显然并不打算进入启灵母井,而是奉了阿修罗王的命令,要活捉它。

    “收网!等它开启就来不及了!”天灵一指点去,宛如擎天玉柱,截住启灵母井。右手顺势一抖,大网翻卷而上。

    天蜡利爪扣向地面,泥土像蜡烛油一样融化流淌。困死启灵母井的退路。天隐、天烈趁势挥网扑上,大网透射出森森血气,像一只大手猛然合拢,罩住了启灵母井。

    “成了!逮住它了!”天烈兴奋地吼道,“我们终于有希望离开阿修罗岛了!”

    就在这一刹那,江辰抓起天支风,体内气息震荡。压缩气波,数丈远的距离被倏地拉近。如有神助地出现在启灵母井旁。

    天烈们愤怒地吼叫震耳欲聋。江辰一把掀起大网,启灵母井趁机窜出,迎向了江辰,井口的冰霜恰好在此时融化。

    “轰”,天灵的指尖几乎擦着江辰的肩膀掠过,庞大的巨力波及下,江辰喉头一甜,鲜血狂喷,顺势跌入井口。四周蓝光闪耀,重重叠叠的水波幻化出无数画面。淹没了江辰。

    江辰像是进入了一个个古怪的场景,见到地景物都是颠三倒四,支离破碎。似乎有无数字符潮水般涌入脑海,但听不清楚,看不真切。滟的水光仿佛蕴藏了无穷无尽地力量,渗透肌肤,却偏偏被我体内运转地气排斥出去。无法吸取。

    反观天支风,居然精神大振。双目放光。身躯不断膨胀,重伤以肉眼可见度在恢复。就连背上的望舒也苏醒过来。神情如里梦呓般地念念有词。

    江辰忽然明白过来,启灵母井只对精怪有用处,而人、妖无法洞悉其中的奥妙。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支风放声狂啸,浑身充斥出爆炸般的可怖力量。

    “我成了王族!”天支风狂喜大喊,飓风的身躯正在缓缓化作人形,凝塑出模糊的四肢。

    “恭喜你了。”江辰轻笑一声,拼尽全力抓住了他。

    “你,你干什么?”天支风面色大变,激烈挣扎,他还没有完全变成人形,魇虎的眼珠对他依然有效。

    “当然是需要王族的鲜血救人了。不然把你辛苦带进启灵母井干什么?”江辰平静地道。虽然望舒精神大好,但全身的痒虫草并没有消失。

    天支风又惊又惧:“原来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一旦猎杀不到王族,就设法进入启灵母井,令我变成王族后再下毒手。”

    “朝闻道,夕可死。能在临死前成为王族,你应该知足了。”江辰微微一笑,天支风已经成形地四肢又一点点化成风。不理会他的哭嚎哀求,江辰死抓不放,直到他最终萎缩。

    “砰”,天支风的脑袋被江辰一掌拍碎,鲜血溅满了望舒全身,痒虫草沾血后立刻枯萎蜕落。而望舒犹如未觉,一心沉醉在启灵母井的奇妙中,时而欢叫雀跃,时而低头苦思。

    江辰闲来无事,便潜心研究改变气波长短的窍要。正亏了它,他才让几个王族功败垂成。

    明晃晃的波光逐渐暗淡下来,水流像是渗漏出了启灵母井,四周开始干涸,冒出一个个软绵绵的凸起。“哗哗”,视野忽地一暗,奇画异图消失无踪,周围变成了干硬地泥土。

    “它走了。”望舒如梦初醒,“我们现在应该位于某一层的地底。”

    江辰忍不住蹦出一连串疑问:“启灵母井到底是什么玩意?精怪有什么见不得人地秘密?你捞到什么好处了?脱胎换骨了吗?启灵母井里有没有宝贝?”

    认真地看了江辰一会,网摇头叹气:“比起这种珍贵玄奇的体验,宝物又算得了什么??唉,夏虫岂可语冰,说了你也不懂。”

    哇靠!江辰差点一口气呛在喉咙里。这样地话真是从望舒嘴里说出来的?难道一入启灵母井,猴子也能变成人?

    没过多久,飞升就结束了。回到苍穹灵藤时,眼前一花,天壑内似乎有一辆金光闪闪的战车一晃而过。凝神再看。只剩下云诡波谲的万千天象。

    “难道是错觉?”江辰暗自狐疑,在天壑前静心运功调息。迈入归墟末期,江辰地法力急剧增长,经脉内的气鼓荡得像要溢出来。过了许久,天壑没有再出现任何异状,他才蹭掉脚底无意间沾上的几根痒虫草,离开了苍穹灵藤。

    刚入菩提院。江辰便被黄长老告知,云浮岛的莲华盛会已至尾声。今日大举设宴。恭送各位贵宾。

    荷花池畔。和风含香,波光滟。黄折下一张荷叶,邀江辰共立其上。翠绿的荷叶舟荡起涟漪,顺着池水轻盈流去。

    筵席正设在八百万里的荷花池深处。金莲吐艳,银鱼争俏,水面上乳白色的云烟袅袅升腾,仿似千层万叠地纱帐,被荷叶舟撩拨开。

    “其余的贵宾都已聚齐,只剩公子一人了。”黄鹂地神色有些不愉。

    江辰揶揄道:“莲华会不是摒弃客套排场,讲究随意自然。道心通明吗?怎么也搞起了送别大会?”

    “这是第一次。”黄轻轻叹息:“天下之大,谁又能真正随意呢?如同这叶荷舟,看似自在遐意,其实也只是随波逐流。”

    “不错,身在红尘,难避灰埃。”江辰唏嘘不已,顽固地规则。只会被更顽固的力量打破。现在云界动荡不安,与允天、明阳真人的谈判无果。云浮岛才会破例放下身价。设宴款宾。

    一路曲曲折折,驶进荷池深处。四下里花繁叶茂。各竞奇姿。举目远眺,莲花丛在云雾里若隐若现,仿佛暗藏洞天丘壑。

    荷叶舟穿花绕蕊,行近一簇硕大的莲蓬前。莲蓬大如碧坪,鼓起一团团花球似的莲子,清香沁骨。

    “江公子请。”黄跃上莲蓬,消失无踪。

    江辰愣了一下,举步踏上莲蓬,眼前景物忽变,脚下溪涧犹如玉带,蜿蜒环绕。缤纷禽羽嬉戏其中,奇木异葩穿插其侧。

    云浮岛还真是有一套啊。江辰啧啧称奇,四面吞云吐雾,烟缭霞绕,仿佛笼罩在一片海市蜃楼的奇境中。亭台楼阁在浩瀚云霞中噶沉,或以褐葛缠梁,碧藤搭棚,充满山间野趣;或以磐石垒栏,鹅卵砌几,极显素雅明净;或金壁辉煌,华丽富贵;或冰清玉洁,澄澈通透。

    一朵硕大无朋的金色莲花中,梵摩、天刑盘膝而坐。众人三三两两,已按各自喜好选择落座。不远处的清雅水榭内,一双妙目向江辰瞧来,正是离笙。

    “短短数日不见,江小兄法力精进,可喜可贺。”明阳真人跪坐在一间葛藤凉棚下,举起座前的莲花盏,向江辰遥遥示意。

    “云浮岛洞天福地,灵气充足,在此修炼受益匪浅。”江辰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允天,迈入归墟大成的高手就是眼光毒,能轻易感应出对方地层次。

    江辰在离笙旁边坐下,这几十日忙于修炼,没有和她联络,难免冷落佳人,只好用甜言蜜语补偿,摸摸捏捏传情。再挑些闯三关的趣事说给离笙听,言辞极尽夸耀之能,逗得她抿嘴低笑。

    “江山代有英杰出,各领天地风云变。在座贵宾,无一不是当今的英雄豪杰、宗师巨匠。能在莲华会上共参天道奥妙,问理解惑,实乃云界第一盛事。”梵摩缓缓地道。

    明阳真人笑道:“梵摩长老客气了,出席莲华会也是我等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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