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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一枕黄粱,浮生梦碎

    夜幕初临,长安和长平并肩跪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各自都是神情刚毅而倔强。

    明乐走过去。

    长安下意识的抬头,嘴唇动了动,却在对上明乐视线的那一瞬惭愧的又再垂下头去。

    长平见他不语,就主动开口道,王妃,昨天晚上的事是奴婢和我大哥的疏忽,接二连三的出了岔子,才导致行动失误,一再的错失时机坏了您和王爷的大事。奴婢兄妹两个自知罪责难逃,请王妃处置。

    先是长安失误错失了一次机会,再是因为她的突然介入,进而叫明乐不得不妥协,再度放弃了击杀纪千赫的机会。

    长平的心里十分清楚,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就再不会有了。

    更何况因为此次行事失利,还间接的引发了纪千赫的雷霆之怒,将宋灏和明乐都困死在了这里不得脱身。

    这一次的损失折算下来,的确是有够叫人痛心疾首的。

    算了,这样的意外原是谁也不想的,我知道你们也已经尽了力了。明乐道,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对雪雁道,长安身上了还带着伤,先扶他起来吧!

    是,王妃!雪雁谨慎小心的应了,走过去搀扶长安。

    长安心里迟疑了一下,却是推开她的手没让,只就冲着明乐端端正正的跪着,语气沉着道,主子,这一次的确是属下的过失,还连累了您和王爷不得脱身,属下万死难辞其咎,我——

    长安心里痛悔的厉害,话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

    他向来都不是个多话的,这样的几句话说出来也觉得无关痛痒,说话间突然就从袖子里抖出一柄精工制作的小刀直朝着自己的胸前插去。

    明乐的心跳猛地停滞了一瞬,长平已经脱口喊了出来:大哥!

    她两人的动作自是不可能快过长安,但好在是雪雁早有防备的抢上前去,抬脚提在他的手肘处的麻穴上,那刀尖堪堪只蹭破了皮就落在了地上。

    雪雁黑着脸顺脚一踢将那防身用的小刀远远踢开,骂道,当着王妃的面就动刀子,长安你昏头了吗?你自己没机会,王妃如今怀着身孕,就不怕冲撞了?

    长安是有分寸的。

    眼下明乐的处境不妙,他就算是在自责,想要以死谢罪也会等到将来脱困之后,只是想到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连累了明乐,心里就自责的无以复加,方才那一刀他是没留余地的对自己下了狠手,不过所取的部位却不是致命的。

    长平见他如此,心里也是难受的红了眼圈,却是紧抿着唇角没有把劝说的话说出口。

    长安的心,不曾想对方却是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那一场邂逅,仿佛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一眼的目光定格,再无法将那人淡出视线和心房之外。

    草原上策马驰骋的快意,夕阳下漫步山头的闲适,乃至于闹市人群之中,那女子回眸一笑的一眼目光都能以最特别的方式入主他的内心,世间万物,纷杂吵嚷都可以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被遗忘和忽略忘却,满心满眼,都只剩下那一个人。

    那是个总是十分开朗快乐的女子,他甚至一度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力支撑才能给了她那样无穷无尽的快乐,每一次的遇见,每一刻的相处,她都是那般,笑的开怀灿烂,肆意而奔放,在她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的束缚和阴霾,仿佛她生而便应该是这样。

    他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她没心没肺,可也就是着了魔一般的喜欢她那样开朗活泼的模样。

    那日午后,两人并肩躺在树荫下躲避烈日,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虽然四野的风声凛冽,却是丝毫也影响这一刻静谧宁静的好心情。

    那女人真的是很多话,就算你一句也不接,她也能滔滔不绝的自顾说上个把时辰,偏生的她天生一副好嗓音,听的多久也不会叫人觉得聒噪厌烦。

    纪匀,你说我如果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多好?这里的山海扩大,总让我觉得自己也是自由的。她的声音很大,带着无限愉悦的向往,可转身又是破天荒的一场叹息,可惜不能呢,父亲一定不会答应。

    这种地方荒凉乏味,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他仰躺在她旁边闭目养神,你若是喜欢这里,来日我叫人在此处围几座山头,修建一座猎场庄园出来,每年过来住上几个月也就是了。

    劳民伤财来着,别人会不会说我是祸国妖姬?她的笑意欢畅,只将这视为一场玩笑。

    他在旁边听了,唇角扬起的笑容也是越发深刻。

    她于是不再吭声,就在他以为她是睡着了时候睁开眼,却见她不知何时就撑了脑袋看着自己的发笑。

    那一瞬间的局促来的莫名其妙,他是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这样的事情无所适从,勉强偏过头去,看着我做什么?

    是因为觉得你长的好看我才看的,那么小气作甚。她笑嘻嘻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孔掰回来。

    他的心情愉悦,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也抬手拂过她细弯的一道柳眉,道:你的名字我叫着总觉得拗口,苏将军当是给你取过小字的吧?或者,你的乳名呢?

    没有!她刻意将他脸上的五官积压的扭曲,然后依旧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的酣畅淋漓,就叫我苏溪吧,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呢,溪水明澈,水流的声音多动听呢?

    他想要发怒,却是发现在面对她的时候竟然完全没了脾气,只能无奈的叹息,你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做什么拿那些规矩来拘我?我这一辈子就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才不管那些。她瞪嗔怒的瞪他。

    他便起了顽劣的心思,之间绕过她耳畔一缕发丝,浅笑道:这样说来,你便也是喜欢我的呢?

    原是想看她的恼羞成怒,得来的却是她坦荡的微笑:是啊,我很喜欢你呢!

    喜欢我什么?他侧目,唇角噙了笑意看她。

    女子柔软的指腹点点描摹,蹭过他俊朗英气的眉,眸子锃亮而喜悦,并不见丝毫的怯懦和羞怯,还是那般笑的没心没肺的回他,就是喜欢你现在这般与我在一起的模样?

    她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朝廷内宅那些层出不穷的争斗,这些他都知道。

    女子的脸庞明媚,牵引的他的心弦一紧。

    他捉住她的手指,用力一带,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她的唇角依旧是那样的笑,甜美而眼里,不避不让直视他俯视下来的眸光。

    那一刻,他突然就脸红心跳,破天荒的不知道该是作何反应。

    然后下一刻,唇上一暖,温柔而甜蜜。

    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吻,却不是他主动送出,而是被人偷香窃玉的抢占。

    纪匀,如果一直是这个样子多好?或者我会一直一直的喜欢你呢?说话间,她的眉目之间染上叫他看不懂的有伤。

    心悸之余他擒住她的唇,将她的温柔甜美揉入肺腑。

    缠绵悱恻的吻,渲染了彼此呼吸的味道,不知是暖了谁的唇,又乱了谁的心?

    他拥着她,听她埋首在他颈边恼怒大口喘着气,半晌,声音突然就带了几分孤寂的失落道:这一次回去,朝中的局势是不是就要变了?

    他志在天下,那个时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我有成算,怎么?你担心?他轻揉他脑后的发丝,所有的思绪还都存留在那个绵长的吻里回味,不出三年,我就能能把整个朝中的局势尽在掌握,他日我登基为帝,便册你为后,冲冠天下。你不是向往这里的自由吗?待我君临天下,这天下尽在掌握,就能给你这普天之下最大的自由,你喜欢做什么都好,再没有人敢于置喙。

    情意绵绵的话语,他其实不会说的太多。

    这一句也不过有感而发。

    她却含笑对上他的眸子,一笑灿烂,螓首轻摇,字字清晰,不,如果你做了皇帝,那我就再不见你了!

    她眸中笑意绚烂,与往常无异。

    可那一刻,他却是心惊不已,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有一种异样真实而可怕的感觉,她的这句话不是玩笑,而是真真切切的警告。

    质疑的话他已然是丧失了勇气问出口。

    她慢慢推开他的怀抱起身,一点一点将身上的草屑拍掉,语气缓慢而清晰,我不要求你要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刻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可是纪匀,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对我而言不是自由,是束缚。一旦有朝一日你君临天下,随之而来就会有更多的无可奈何,你需要稳固朝纲,需要安抚朝臣,很多的事,必须必定是要脱离你的掌控之外。

    她的手指拂过他俊美如山的眉目,眼底的笑意却是淡了许多,纪匀,我说我喜欢的只是现在的你,这个和我一起在这里可以肆意畅想未来的你,哪怕这些都只是你伪装在我面前的表象也好,我自欺欺人的相信。可是待到来日回朝,你就会变成传闻之中那个权势滔天志在天下的荣亲王了吧?你是男人大丈夫,我不能阻止你角逐天下的野心抱负,可是如果注定日后你会变了一个样子,你就不再是现在在我面前的那个纪匀了。

    也许是过于苛刻,她一生虽然会不遗余力去拥抱自己真心喜欢和向往的东西,可是却不强求。

    要一个心怀心下的男人为她抛开一切?这样的想法太过自私也太过自以为是了。

    她心里的这些话都没有说给他听,只是那一句不再见你却成了男人心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两个多月肆意自在的人生仿佛真就是一场黄粱美梦,毫无征兆的一朝梦醒,她就那么在他面前消失不见,连一句告别的话语都不曾留下。

    那个时候他曾经以为他也可以如她那般潇洒的转身,把那些过往都抛洒在身后的尘埃里,再也不见。

    他回朝,继续他的大位之争,从此以后天南海北永不相见。

    可是那一日,待到他步步紧逼,离着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面对先皇摆在他面前的太子宝印,脑中种种被遗忘了很久的回忆都如排山倒海一般源源不断袭来,耳中缕缕回想,都是她笑意清甜的声音:如果你做了皇帝,那我就再不见你了!

    虽然已经是走到了那样无可挽回的地步,可是只要想到这一句话,他竟然就会觉得胆怯和畏惧。

    哪怕她已经抛开他远走天边,他终究还是失了那份胆气去冒这个险。

    那女人的倔强,他十分清楚。

    哪怕是弃开这个苦心孤诣得来的皇位不要,他也不能断绝了与她再度重逢的唯一可能。

    次日傍晚从重伤昏迷中再度醒来的纪千赫仿佛又是过了一场轮回,容颜不改,眼底的神色显露出来,又仿佛一夜之间突然苍老的厉害。

    左司大巫医说王爷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让您看信静养,过两日他再来给你瞧。庄随远看着他鬓角明显增多的白发,为了不叫自己的情绪外露,说了两句话就飞快的转身退了出去。

    纪千赫再度闭眼靠在榻上。

    窗外的风景如画,一片明媚,他唇角扬起的笑容却是苦涩难当。

    真的不再见我了吗?男人的声音低哑,几乎微不可闻。

    难道真的是多年以后,当年她一语成箴,再不肯留给他一丝的余地了吗?

    ------题外话------

    转苦情戏了,我家王爷貌似苦逼的厉害/(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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