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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3D图上风雅颂

    在怡园的小会议室里,何伟力、刘明远、沈浪正在听取胡江河的汇报。

    大型的电视屏幕上,海龙富郡的3d图像清晰地显示出来。项目总工程师王华正在一边用鼠标挪动画面一边准备讲解。

    胡江河说:“我是个大老粗,应该划入文盲或半文盲之列,但我公司里文化人很多,王总就是其中的一个,王华不但建筑方面是行家,而且精通祖国文化,公司的文人们尊称他为‘国粹先生’,今天由他给何市长、刘市长和沈局长汇报。我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自己没文化,偏偏要求王总从高文化含量的角度把项目介绍给领导。除了隧道、廊桥和主体工程以外,滨河公园、隧道顶部娱乐休闲度假城、文化森林公园要突出‘文化’二字,以‘文化’作为建筑物、构筑物的主题,以此来丰富松山市的文化内涵。项目中相关的景点、构建筑物图形的设计构思已经基本完成,楼、台、亭、榭和一些主要构建筑物的题名,我斗胆的提出,想请市里的领导和文人名士为我代劳,虽然我自己不行,但我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领导,靠领导和文化名人来提高项目的含金量。当然,我搞的这些活动是有报酬的,报酬虽然不怎么丰厚,但我绝不会让你们这些领导和人才搞义务劳动。”

    听胡江河这么一说,何伟力的兴趣上来了,他招呼小田:“省林业厅通知,原定明天召开的四省市交界五市六县护林联防工作会议延期,我难得有一日之闲,你通知文化局长、文化馆长、馆员、研究员和市志办主任,再请文理学院李院长,下午到文化馆开会。”他回头问刘明远:“老刘,你看行吗?”

    刘明远笑着说;“好,我支持,何市长叫他们一起来给胡老板搞点义务劳动,效果一定不错。”

    “知我者,明远也。”何伟力转向胡江河:“你那整个项目总的名称怎么叫呀?”

    “总称海龙富郡,这个名字是沈局长给起的,我想请何市长,用你的墨宝为我写个‘郡’名,您一定要赏个脸咯!”

    “只要你不嫌我的字丑,我也不怕丢人咯!”何伟力哈哈一笑:“老胡,我想,今天上午就让王总工程师把你的主体工程展示一下,重点是隧道,房屋建筑主要介绍你那‘维也纳音乐之声’的风格、特点,突出特色在哪里。”

    于是,王华按照何伟力的要求做了一番解说。

    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当天下午,文化馆会议室。

    王华移动鼠标,大屏幕上南滨河公园、隧道顶部娱乐休闲度假城、文化森林公园3d图像徐徐滑动。

    何伟力看着坐在他右边的文理学院院长、汉文学教授李先知,十分随意地说:“我帮胡老板请你们来,是有求于大家,我说这个‘大家’是两层意思,一是指今天到会的所有的人,二是称呼象李院长这样的文学造诣很高的专家、学者。海龙富郡这个项目是我市的重点项目之一,不搞则已,要搞就搞出水平来。既然要丰富松山的文化内涵,那今天我们松山的文化界的领军人物基本到齐了,大家就从文化的角度去审视、去充实它。我建议随着他的电视图像,一个景点一个景点地进行评议,弄出个整体效果来,公园的整体布局和景点布置,一是要有高度,二是要有深度,做到雅俗共赏,通过李院长李教授、在座的馆长、馆员,研究员你们这些高人指点,把这些项目特别是文化公园建成体现松山人文化涵养、文化气质的、高标准的人文景观。江河,你看呢?”

    胡江河立马站起来:“这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我只有感激加感谢。”

    “那就开始吧,王总工程师!”何伟力似乎有些急。

    王华移动的鼠标,与会人员的思维进入了虚拟的场景中。

    屏幕上显示第一个构建筑物是森林文化公园的园门,气势磅礴的大门两边用五米高、一米宽、八十公分厚的中国红花岗岩立成门柱,暗喻我要发(518)门柱上是用隶书雕刻的对联,上联是:

    八百岳岭踞地虎,

    下联为:

    三千江河蟠天龙。

    大门右前方直立一块从百花山采来的天然蛇纹石化大理岩,高约三米,中部宽一米五,下部略窄,上部宽八十公分,顶部呈尖峰状,坐落在底盘约二十吨重的巨石上,大理岩正中竖写魏碑体“松山文化森林公园”八个大字。进入大门,左前方立一石碑,碑上楷书刻就屈原《离骚》名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大门两边用琉璃瓦盖成门票室,新颖、别致。入园后路分三条:东西向各一条曲径向两边延伸,中间一条青石梯路,拾级而上,转弯抹角,经听雨亭、松涛阁、通天宇、回头榭、读书楼、桂花台、菊苑,多数都在悬崖峭壁之上,通过九百九十九步石梯后,到了猴崖峰山顶,山顶是难得一见的一块相对平坦、开阔的树林,苍松挺立,翠柏葱郁,元稹馆和念红馆就建立在山顶上的苍松翠柏林中,分布于东西两端,互为拱卫。

    何伟力问大家:“感觉如何?”众人都说感觉良好。

    王华继续往下拉动屏幕。

    随着屏幕的拉动,众人来到元稹馆。

    元稹馆的馆舍由一排五间平房组成,两边各两间,摆放、悬挂着与元稹有关的书、画、琴、棋,相传,唐元和十年元稹被贬为江州司马离开通州时,通州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十里相送,登高相望,直到望不见他的身影,这送别元稹的场面,用好几幅油画表现出来,元稹和通州百姓元九登高、元稹和挚友白居易赋诗的情景,则用国画再现。正中一间是主馆,前有石梯一十九级,石梯下面是一花园式广场,在高大的松柏掩映之下,广场四周的草地和鲜花带令人赏心悦目,靠里一圈两行桂花树,伞形树冠,每棵树下有一条三人长凳,为黑美人花岗岩制成,共有九十九条。广场中央,九级麻灰色花岗岩铺成的圆台上,矗立着三米高汉白玉圆雕,元稹左手捻须,右手握书卷,两眼睥睨前方,作深思状。中堂白底黑字,是市书法协会理事长倪伯君仿欧阳修行草所书元稹代表作、长诗《连昌宫词》:

    “连昌宫中满宫竹,

    岁久无人森似束。

    又有墙头千叶桃,

    风动落花红簌簌。

    ············

    年年耕种宫前道,

    今年不遣子孙耕。

    老翁此意深望幸,

    努力庙谟修用兵。

    一共有九十句,六百三十字。龙飞凤舞,字字珠玑。

    侧壁东墙悬挂七绝《得乐天书》:

    远信入门先有泪,

    妻惊女哭问何如。

    寻常不省曾如此,

    应是江州司马书。

    西墙悬挂七绝《重赠乐天》:

    休遣玲珑唱我诗,

    我诗多是别君词。

    明朝又向江头别,

    月落潮平是去时。

    李先知笑道:“既然是受何市长、胡老板所托,那我就不怕诸位见笑了,我认为,中堂用他的《连昌宫词》长卷很好,有气势,字也写得漂亮,能够表现出他老人家的风格。但是侧壁都挂与白乐天相关的条幅难免牵强,从美学角度看,有重复之嫌。”

    何伟力对胡江河说:“真神开口了哦!”他转过头去望着李先知,不无调侃地说:“先生既开尊口,学生愿闻其详!”李先知哈哈大笑:“承蒙抬爱,那我就信口开河了哦!

    “先说一句:唐元和五年至元和十年之间,元稹在通州任司马,我们松山那时属通州所辖,在这里建元稹馆意义深远,作为文化界的人,我要感谢建馆的主人家想得周到。

    “元稹一生很重朋友感情,他和白居易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们之间友谊很深,元稹单咏白居易和他俩友情的诗就有《西归绝句》、《闻乐天授江州司马》、《得乐天书》、《酬乐天频梦微之》、《重赠乐天》等许多首,特别是他在元和五年即公元八百一十年,因弹劾和惩治不法官吏,同宦官刘士元冲突被贬为江陵士曹参军,后又改授通州司马,白居易也因得罪权贵,被贬为江州司马后,二人惺惺相惜,鸿雁传书,感情浓郁而深厚,他们之间纯真的友情,历来为后来的文人所传唱。但是,值得我们推崇的,元稹还有另外一面,那就是他对夫妻感情十分珍重。年仅二十七岁的妻子韦丛去世后,他悲痛万分,写了不少追忆和悼念的诗,如《遣悲怀三首》、《六年春遣怀八首》等等,而我最喜欢他那《离思五首》,这五首中的第四首是这样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在一旁的文化馆教授级馆员张敏之接口道:“李院长说得对极了,元稹这首绝句,不但取譬极高,而且用笔极妙,前两句以极致的比喻写怀旧悼亡之情,‘沧海’、‘巫山’,词意豪壮,有悲歌传响、江河奔腾之势。后面,‘懒回顾’、‘半缘君’,顿使语势舒缓下来,转为曲婉深沉的抒情。张弛自如变化有致,形成一种跌宕起伏的旋律,而就全诗的情调而言,它言情而不庸俗,瑰丽而不浮艳,悲壮而不低沉,创造了唐人悼亡诗绝句中的决胜境界。‘曾经沧海’、‘除却巫山’二句尤为人称诵。”

    李先知继续接着往下说:“张老师所言极是,沧海无比深广,因而使别处的水相形见绌,巫山有朝云峰,下临长江,云蒸霞蔚。据宋玉《高唐赋序》说,其云为神女所化,上属于天,下入于渊,茂如松栎,美若娇姬。因而,别处的云就黯然失色了。‘沧海’、‘巫山’是世间至大至美的形象,诗人引以为喻,从字面上看是说经历过‘沧海’、‘巫山’,对别处的水和云就难以看上眼了,实则是用来隐喻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有如沧海之水和巫山之云。其深广和美好是世间无与伦比的,因而除爱妻之外,再没有能使自己动情的女子了。”

    不知是李先知和张敏之的一番高论勾起了何伟力的情趣呢,还是其他啥原因,何伟力顿时雅兴大发,他随之侃侃而谈:“我赞成你二人所言,第四句即承上说明‘懒回顾’的原因。既然对亡妻如此情深,这里为什么却说‘半缘修道半缘仙’呢?白居易在《和答诗十首》中称赞元稹‘身委《逍遥游》,心付《头陀经》’,说明元稹是尊佛奉道的,我们也可以把这里的‘修道’理解为专心于品德学问的修养。然而尊佛奉道也好,修身治学也好,对元稹来说,都不过是心失所爱,悲伤无法解脱的一种感情上的寄托。‘半缘修道’和‘半缘仙’所表达的忧思之情是一致的,而且‘半缘修道’更觉含义深沉。”

    何伟力的发言,令众人叹服。一个个都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停了片刻,何伟力说:“胡老板,王总工程师,东墙的条幅改成这一首,怎么样?”

    胡江河说:“我这个大老粗,砌个砖拌个砂浆还行,这方面就是歪的了。王总,何市长是在问你呢!”

    王华说:“何市长不愧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文学功底之深厚,实在是令人佩服。李教授、邱馆长和张馆员的高见,也使我们耳目一新,我们马上改过来。”

    文化馆馆长邱裼铁捋了捋他那几根稀疏的白发,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元稹的《菊花》一诗,也是在通州写成,菊花,不像牡丹那样富丽,也没有兰花那样名贵,但它一直受人偏爱,有人赞美它坚强的品格,有人欣赏它高洁的气质,而元稹的一首咏菊诗则别出心意地道出了他爱菊的原因。它的原诗是这样的——”他故意拖长声音,然后象唱帖一样念道:

    “秋-丛-绕-舍-似-陶-家——,

    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

    此-花-开-尽-更-无-花——。”

    “对,对,对,邱师说到点子上了,诗人正是从咏菊这一平常的题材,发掘出不平常的诗意,给人以新的启发,显得新颖自然,不落俗套。”邱裼铁话音一落,文化局长边怀山摘下近视眼镜,用绒布轻轻地擦拭着,同样慢吞吞地说道。

    “咏菊,一般要说说菊花的可爱。但诗人既没有列举‘金钩挂月’之类的形容词,也未描写争芳斗艳的景象,而是用了一个比喻——‘秋丛绕舍似陶家’。一丛丛菊花绕着房屋开放,好似到了陶渊明的家一样。秋丛,就是丛丛的秋菊,对吧,李院长?”听了边怀山对邱锡铁的恭维,何伟力接过话题说道,而且出口不凡。

    “说得非常正确,这真是绝妙的咏菊论,不得不让我们生出这样的感慨:何市长从政真是文化界的一大损失啊!”

    众人都感到很惊异,急忙回头看是谁在说这话。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说话的是市志办主任、文史研究员倪文凯。只见颇有老态的倪文凯双手撑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说,“东晋陶渊明独爱菊,家中遍植菊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他的名句。这里将植菊的地方比作陶家,秋菊满园盛开的景色更不难想象。”

    邱裼铁接着说:“如此美好的菊景怎能不令人陶醉?因此诗人‘遍绕篱边日渐斜’,完全被眼前的菊花所吸引,专心致志地绕篱观赏,以至于太阳西斜都不知道。‘遍绕’、‘日斜’,把诗人赏菊入迷,留连忘返的情景真切地表现出来,渲染了爱菊的气氛。”

    “那么,诗人为什么如此着迷地爱菊呢?”何伟力问道。

    “何市长这是明知故问,老朽宁愿班门弄斧。这首诗的三、四句‘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就说明了诗人喜爱菊花的原因。菊花在百花之中是最后凋谢的,一旦菊花凋尽,便无花可赏了,人们爱花之情自然都集中到菊花上来。因此作为最后凋谢者,它得天独厚地受人珍爱。使人从菊花在四季中谢得最晚这一自然现象,引出深微的道理,回答了爱菊的原因,表达了特殊的爱菊之情,菊花历尽风霜而后凋,这种坚贞的品格,正是诗人所赞美并一生坚守的。”

    “这首诗在写作上,笔法也很巧妙。邱师,你说对吧?”何伟力问道。

    邱裼铁习惯地捋了捋稀疏的白发,“是的,此诗前两句写赏菊的实景,以渲染爱菊的气氛作为铺垫,第三句过渡,笔锋一顿,跌宕有致,最后吟出生花妙句,进一步开拓美的境界,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老胡、王华,应该把这首诗安排进主馆。”何伟力说:“下一站是念红馆吧,我们把时间抓紧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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