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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陆章、破履王爷

    正当止住了鼻血的韩光送那已经情根深种的宋月儿回家时,正当捂着额间黑符的沈庆冠花言巧语地骗那春心萌动的外院丫鬟缔结鸳盟时,正当客栈里的云实手忙脚乱地指挥云忠与另两名长随四下里为云庆冠寻觅医生时,轻松摆脱纠缠的太寒山家将花巍,一路缀在马车后面,看着它在花府门口停下,这才松了口气,自去换衣不提。

    南市八里坊,任凭郝小凤百般劝说,震九霄终是觉得不便留在她的家里。

    年轻寡妇带着幼弟艰苦度日,已是十分可怜,若屋内再住进一个大男人,岂不被街坊四邻嚼碎舌根?即使她长得再像某位已杳故人,道义与良心,都不允许自己那样做。震九霄告一声得罪,请郝小凤出门避让,自己起床穿衣。

    这震大勇,真不知是如何想的。

    他手中提着一只鞋,却没有穿上,只坐在床边发楞。

    莫非?!

    正在这时,郝小凤在敲门:

    “震大哥可方便?有客过来找你。”

    她的话音未落,又响起一声若洪钟嘹亮:

    “震大哥!我们看你来了!”

    门被推开,几个大汉提着酒壶和麻绳串起的一块块生肉,如打家劫舍一般,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个个都是相貌粗豪,浑身沾着洗不净的油腻与血腥,震九霄匆匆蹬上鞋,站起拱手:

    “各位好汉,我……”

    却好似因伤后乏力。头晕目眩之下,身体却是一歪,那些大汉要紧过去相扶:

    “震大哥!何需这般客气?莫不是看不起我等?!你且先躺好!”

    说罢一通手忙脚乱,将他刚穿好的鞋又脱了去。再把他重新放平在床上,粗手还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薄被。

    震九霄哭笑不得,但见这帮汉子鲁莽,却都是性情中人,照顾自己乃是出自一片真诚,心下倒也有几分感动,知道他们不拘礼节,便笑了笑,微闭起双目:

    “敢问各位一句:此处,可方便说话?”

    那些汉子们互视一眼。知道他此言必有深意。那为首的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拱手道:

    “震大哥,此处方圆五里内,尽是我们南市的人。有话请但讲无妨,此间若有一个字为人传了出去,我东魁切了自己脑袋给你赔罪!”

    “好!”

    震九霄猛地睁眼,倚起身靠着床头,拱拱手道:

    “既蒙好汉们抬举,在下也不敢自隐家门:前雍雷霆王之末裔,大衍震氏第三十七代不肖男,震九霄,见过各位兄弟!”

    大汉们闻之狂喜,纷纷抱拳过顶。向着震九霄施以前朝古礼:

    “潜龙争天!曙灭星辉!大衍再起!四海同归!我等叩见王驾千岁!”

    呼啦一下,大汉们高抱双拳,齐刷刷单膝跪倒,震得屋内一声闷雷般的响。

    “使不得!”

    震九霄见目的达到,正要伸手去扶,却见郝小凤推门走了进来,见状吓得呆立当地,作声不得。她的弟弟冷小虎跟在后面,手中犹捧着空碗,不住伸舌舔着碗边。

    “姐姐,你今晚再烧肉来给大哥吃可好?”

    “噤声!”

    郝小凤急忙捂住冷小虎的嘴,已是不及,跪在地上的众人回头,向他们怒目而视:

    “女人和孩子出去!”

    东魁恨声道,看着郝小凤慌张拖着弟弟退出,再将门关紧后,才转头对震九霄道:

    “千岁恕罪!妇孺不懂事,实在可恼!”

    “无妨,只是有一样。”

    震九霄摆摆手笑了起来:

    “东魁兄弟,还有各位兄弟,千万莫叫我什么千岁可好?你们可曾见过穿着露趾破鞋的王爷?呶,就是你膝盖下面压着的那一只左脚的。”

    众人听了,先是一声“喏”,然后站起,想想有趣,都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千岁,不,震大哥你太有意思啦!”

    “咳咳!破鞋王爷!唉呀,真笑死我老朱也!”

    “哈哈哈!”

    震九霄坐在床上,仰天长笑,笑得比所有人都欢畅,一直笑出了眼泪。

    ……

    “哦?那云庆冠的伤,却是难愈了么?”

    小承王坐在承王府花厅,听着手下长随的报告,皱眉看着窗外的一枝残花。

    “是,那臀伤倒还好——”

    长随说着也感到忍俊不禁,但仍死命地暗中掐自己的大腿以控制笑意,同时继续道:

    “但那下颌,因掉了三次,却实在是棘手。云家随从中有一人唤云忠的,精通外门擒拿骨技,第一次的正骨,便是由他为云家少主接上去的。但他对我说:面骨再续,本是极难,他家主人下颌处的软骨,在快活楼时为人所害时,便已有撕裂的迹象,他全力施为之下方再接好。谁知不到盏茶时刻,又自己脱落下来,他也不敢再作手术,只能找我们求医。”

    “我不是给他们荐了医生?还是个医娘。”

    小承王不悦地答道,看窗外风起,枝上春花散作点点红瓣,纷扬飘落。

    “是,云忠还说:那个医娘并非完全接好,许是医术不见得高明,又或许是——”

    “是什么?说。”

    “或许是云家少主在人家手术时行为不矩,那医娘暗恼,动了些手脚。”

    “自作孽不可活!”

    小承王拍案而起,气不打一处来:

    真正蠢物!

    给你医生是治病的,给你女人是享受的,孰轻孰重?岂可混为一谈?

    为了那个浪荡儿,自己不惜拆了忠仆沈庆冠的姻缘桥。

    毁了别人婚约也就罢了,但是对沈庆冠下毒手又有何必要?打狗也需要看主人的脸面。本来生米作成熟饭。让承王府出面出声,安抚沈庆冠即可,偏要样样自己来。结果到头来一无所成,病没医好。还让那女人给跑了,难不成还要我给你再捉回来?!

    朽木难成大器!

    那长随吓得躬着腰不敢作声,却听到少千秀冷冷道:

    “我父亲现在何处?”

    “千秀今日去了金山,明日将动身往岫州,拜访续王。”

    今晚当与他商量一下,对云家方面的事宜了。小承王高翼心想,又问:

    “嗯,其他还有何事?”

    “云家那边,那个叫云实的长随说:希望承王府能够查访证实,并捉拿两次暗害少主的刺客。以免两家因此起了甚么嫌隙……”

    “还用查什么?!”

    高翼又一拍桌子。吓得长随脖子缩起:

    “分明两次都是太寒山干的!我家又无血奴这等人物。拿什么去破那柄利剑?!而且现在是两柄利剑!”

    远交近攻,是承王的策略,但当是强者主攻时。才应持有的态势。现在远处盟友不可能驰援这里,近处的敌人反而强横起来,承王府唯有皆避锋芒,免致火烧上门前。

    父亲,在这光景,你还有心情到千里之外,去找那个软柿子续王叔,你到底在想什么?

    自己也是,居然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这样,不好……

    小承王深吸一口气。长生大道暗运一息,心情平复了些,看些长随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屑道:

    “你且下去罢。”

    “是,那云家那边的回复——”

    “告诉他们:我们找不到医生,也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人!”

    小承王高翼恨声道,心中却在喟叹:

    能把我逼到这个田地,花巍,你好狠!

    花忆蝶,你更狠……

    ……

    “啊啾!”

    花忆蝶揉揉小鼻子,安慰面前的竹儿道:

    “我没事,你接着说。”

    “是小姐,青衣楼昨天又在快活楼演了一场,得银约百两,后天便是《飞天》三场演完,估计共可得三百两。后面的日子里徐姐姐打算每天演出,按以往情况,一场约有十两,总共约在三百七十两上下……”

    “那离一千两还差得远哪!”

    花忆蝶伏在桌上,无力地用小拳头捶着桌面,欲哭无泪。

    自己实在是冲动啊!

    当初彩衣楼主肖凤仙划下道来:只要青衣楼半个月内,上缴一百两银子,便可免除全体挂牌下海的噩运。但自己偏偏热血沸腾,想要玩什么绝杀,一口气将价码提高十倍,要用千两银的天价,逼肖凤仙让位给青衣楼主徐晚晴。

    结果现在看看,自己的想法有够天真,明显是一个不可能达成的任务。

    从田庄风波中得到的对于民生和社会物价水平的认识,全部都忘掉九霄云外去也。

    看来只好去厚着脸皮去找表哥们伸手借钱了。那人妖大表哥月重楼倒还好说,关键是二表哥风驰……

    每次看他望自己深情款款的样子就汗毛凛凛:

    哥,表错情了呀!

    我其实是个男人来的!

    正将下巴枕在手上,趴在桌上胡思乱想时,竹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囊,放在花忆蝶脑袋边,与桌面轻碰,发出当的一声。

    “这是什么?”

    花忆蝶愁眉苦脸地抬起头,顿时恍然:

    “竹儿快拿回去,你家小姐再穷,也不能动你的体己钱!”

    “小姐,竹儿只想为昔日的姐妹们尽一点心意,而且这里面不止是竹儿的,也有兰儿、梅儿她们……”

    花忆蝶眼眶一热,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竹儿吓得连忙找手帕:

    “小姐您别哭哇!”

    “竹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小姐,您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女人!”

    竹儿坚定不移地肯定道,花忆蝶却瞬间泪作倾盆:

    “哇!为毛我听了这句话更伤心捏?!”

    ps:

    思前想后,题目还是决定换成现在这样的哦,因为按文章中的说法,实在有点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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