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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养尸地十三

    虽然那一刻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跟着黑子朝屋后方向跑了,但恐怕等到回过神时,谁都会跟我一样,很快发觉这地方根本无路可跑。后面就是干干净净几堵墙壁,除了正门外这间屋里没有第二扇门。

    那莫不是要跳窗户?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林绢在我身后突然‘呀!’地叫了声。紧跟着我望见前面那扇原本紧闭着的窗户啪啪一阵颤动,好像有谁在外头朝里推,窗上厚厚一层灰由此而扑啦啦滚落下来,这令黑子变得更紧张了,一边回头朝林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边突然带着我一个转弯,把我朝边上一处棺材密集处拉了过去。

    几步到了其中一口看上去最大最结实的棺材处,手脚麻利地将棺盖朝外一推,人轻轻一纵就朝里跳了进去。

    随即从里头探出半个身体,我这才发现这口棺材原来底部是掏空的,下面就是地,地面被挖了深深一个坑,大小只容纳一个人,但深不见底。

    进来!正迟疑着,见黑子紧绷着一张脸用口型对我说出这两个字,我不由得立刻跟着钻了进去。

    进去后才发觉这坑洞比我想象的还要深,随着黑子一咕噜朝里继续钻进去,借着渗入洞内那点光线,可清楚看出里头是很长一条通道,挖得很粗糙,也不知是会通向哪里。此时身后林绢拉了拉我衣服似乎想阻止我,可突然间,也不知道是谁猛地在这当口哇的发出声怪叫,叫声似乎像受到了极大的惊骇,以致连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随即我身后一下子有股巨大的重量压了过来,逼得我不得不跟在黑子身后急急地爬,朝更深的地方爬进去,直到那层重量不再对我造成一种窒息的压力,我听见黑子在前头一片昏暗的地洞深处对着外头压低嗓门叫了声:关上盖子!

    棺盖立刻在一阵沉闷的声响中被快速合拢。

    最后进入的是何北北,人高大力气也大,所以拖个棺材盖对他来说不费太多力气。只是在盖上盖子后,他在一片迅速合拢过来的黑暗中重重喘了两口气,随后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话音朝着我们粗声道:谁啊!谁他妈推得老子腰差点闪了?!

    何北北是个脾气很不错的男人,这一路的接触中显而易见。因而能令他这样光火,想必刚才推他的那个人一定是用了十成的力道,也难怪能推得一下子让所有人的身体朝我这边压迫过来,要不是我动作快点,几乎就被那股力量压趴在地上了。

    而他问过之后地洞里好一阵也没人回答,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在我们跪爬着朝前行进时交错在衣料同土坑的摩擦声里。那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罗小乔一声尖叫,带着点哭腔急急地道:什么东西咬我了!什么东西咬我了!!

    这叫声随即引起洞里一阵混乱,推挤声以及何北北的咒骂声,所幸很快啪的声亮起一点火光,是谢驴子点燃了手里的打火机。

    匆匆一阵照射后找到了罗小乔的脸,她紧挨在谭哲后面被夹在队伍中间,一手撑着地一手微微颤抖地举在脸侧,满眼惊惶地看着地上。而被她所以为的那个咬她的东西,则是地面上一根突起的白色物体。

    在谭哲转过身三下五除二扒拉开它边上的土时发觉,原来它是一根细长的骨头,一时倒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兽骨还是人骨,但看它的样子在地下埋了应有很久了,几乎像块石头似的,这令罗小乔微微松了口气。

    众人也因此要再继续朝前走,忽然谢驴子将手里的火光朝罗小乔身后朝了朝,皱了眉问:老汪,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经他这一说,我这才留意到那蹲在罗小乔身后不远处的汪进贤,一张脸的确面色很难看。

    说不上来究竟是种怎样的难看法,只觉得他似乎相当紧张又相当慌乱,以至于之前当我们都盯着罗小乔看时,他一直都在低着头发呆。

    直到谢驴子第二次叫了他的名字,他才霍地抬起头,随后用力吸了口气,回头轻声对何北北道:刚才对不住了,是我推你的。

    何北北没反应过来,于是有些突兀地愣了愣。

    但没等他吭声,便听见汪进贤有些神经质般地低低咕哝了两声,随后再道:我……实在被吓坏了。刚才跟着那个小兄弟朝这里跑的时候,我总觉着他在故弄玄虚,所以就回头朝门那里多看了两眼,然后……然后我好像看到了那个东西……

    你看见了?黑子听见他这句话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没让它看见你吧。

    汪进贤迟疑了下:这……我不知道……

    那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东西?谢驴子忍不住问,我也觉着奇怪呢,我们到底在躲啥??

    不好说……汪进贤再次犹豫了阵,随后朝黑子看了看:你说那到底是啥,看上去像人……但是……说到这里肩膀突然微微抖了下,他抬头朝上看看,道:嘘,你们听见啥没……

    这当口谢驴子手里的打火机烫到了他的手,我听见他低骂了声,随后熄灭了打火机。

    而头顶上,正如汪进贤所说,我听见有一种很沉闷又很拖沓的声音。不知是某种拖拉物体声还是脚步声,它慢慢地自我左后方朝着右前方的位置滑了过去,然后一些细细的尘土从上掉落了下来,落到我鼻尖上,带着股淡淡的腥臭味。

    走。随后黑子朝我肩膀上扯了一把,低声对我道。

    于是队伍再次在他带领下朝着某个不知尽头的方向移动了起来。走势忽高忽低,洞似乎也变得越来越窄,到后来何北北的大高个子钻得有些吃力起来,他不得不拖了外套一边朝前挤,一边不断低低追问:还要走多久?

    那样问了四五次之后,我发觉前面似乎隐约亮了起来。

    不再如之前那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有一些模糊的光线从前端透入,把这条狭窄的暗道照出一片暗灰的色泽。而周围也开始逐渐再次变得开阔,甚至比之前刚从棺材外跳进时更加宽阔,于是后面的人立刻陆续挤在了一起,三三两两,仿佛肩并着肩能令人从刚才幽闭到几乎窒息的状况里解脱出来。

    而随着光线的越发明显,我看到我们这几个人已彻头彻尾成了‘土人’,脸上身上全是土,若不凭着外套和头发几乎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见状罗小乔似乎一时忘了刚才的恐惧和受伤的疼,她噗地笑了声对小邵摆手道:喂,快拍下来。

    你还真有心情。小邵苦笑着拍了一圈,镜头对到黑子时发觉他在瞪着自己,便悻悻然转开,往之前我们过来的方向又拍了一阵。

    你们是真的还不知道自己什么处境是吧。见状黑子冷哼了声。

    见状谢驴子板着脸朝罗小乔打了个手势,随后贴着洞壁挤到黑子身边,换了个较为友善的态度问他:兄弟,这条通道很早以前就有的么?上面那些棺材是为了给它打掩护?

    黑子摇了下头:我挖的。如果不是我那会儿留个心眼挖了这条道,没准也活不到今天。

    闻言汪进贤不由皱眉道:那之前我们躲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黑子再次摇头,随后耳朵贴着洞壁听了听,便径自又朝前继续爬去。

    谢驴子见状也跟了过去,此时整个通道的走势已是完全往上,虽然宽敞了很多,但比之前也难爬了很多,我有些吃力地跟在他们后面,听见谢驴子再次问他:那东西是村里早有的么?看上去好像不止一个啊……怎么我们在外头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见过的哪个还有命在。黑子冷冷道。

    就是那东西把这村里人都……

    我想谢驴子可能是想问,是那东西把这村里的人都害死的么。但碍于黑子的态度,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倒是黑子,在听了他这半句话后回头朝他看了一眼,随后从嘴里扑的吐出口泥水来,道:弄明白这些有意思么,没了命什么意思都没了。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甭管是什么,最好永远不瞧见它们才是最好。你们是怎么来的,开车么?说到这里,黑子人已到了这条通道的最光亮处,那是个被杂草和树枝所覆盖着的洞口,透过它们交错的缝隙隐约可见到外面砖墙和房子的废墟,原来我们这一路不停的爬行,竟已是到了离刚才那片宅子约莫几百米远的地方。

    对。谢驴子点点头道。

    那就好,等下我送你们到车子那里,然后你们往来的路开,一路开出去别回头,也许还有救。

    那你呢?我不由问。

    我?他低头看了我一眼,苦笑:我离不开这地方,这是我家。

    如果那些东西真的那么可怕,那你根本就不应该再留在这里啊……

    我这话还没说完,忽然见他蓦地将身子朝后一缩,紧跟着低头朝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仿佛在警告我不要再继续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与此同时只见那道洞口处杂草哗哗一阵摇动,随着它们交错间缝隙的骤然破开,一道刺眼的阳光自外头直直投射了进来。

    但很快它便被一道低垂而下的阴影给挡住了。

    随之我看清那是张脸,一张灰得好像砖头一样颜色的脸。

    瘦得仿佛是具骷髅,只有薄薄一层皮悬挂在那坚硬的颅骨上面,风干了似的,薄而透明。它们层层叠叠地盖住了这张脸的鼻子和嘴唇,只留一双眼睛在分外宽大的眼眶里朝下张望着我们,那眼睛就同我们之前所见过的那头死羊一样,干得已经没有一点水分,却仍如此突兀而苍白地深嵌在那对眼窝里,仿佛是这张木偶般的……勉强可撑得上是人脸的脸庞上,唯一带着点生气的东西……

    呒……它一边朝里探着头,一边仿佛在用它被埋在层层皮肤下的鼻子嗅着洞里的气味,随后洞口处再次哗哗一阵响,一条细长的手臂从外头伸了进来。

    手臂自腕部处已经断裂了,干枯的皮和经络下垂挂着一只同样细长,但因而也极其尖锐的手。这只手如同自己有着独立生命般在洞内狭小的空间里慢慢移动着,直触碰到黑子的身体,停了下来。

    唉……随后它似乎发出阵如同叹息般的声音,便从洞口处退了出去。

    这有些出人意料,如同它之前的突兀出现。

    但它确实是离开了,只留下一片它呼吸时所喷出的气味,又酸又腥,如同一条在太阳下暴晒了很久的鱼。

    哗哗……杂草和树枝在那东西离去的一瞬重新覆盖住了洞口,随后我见到一行深色的液体从谢驴子身下留了出来,带着一股骚臭味。

    他竟是生生给吓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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