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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相思

    八月三十,闻香教教都。

    粗糙黑黄的大药丸在洁白细嫩的手间摆弄,就像是驴粪球放在白月盏中一样,让人见了别扭刺眼。

    药丸身上被她用指甲尖划出了一个叶字,这东西每三个月就要吃一次,但这一颗拿在手上时夏翩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沉重。

    过了今夜再不吃下去,明日就不用再吃了。心中的那个声音不再为自己鼓劲,反而开始了威胁。

    那是自己的魂灵吗?

    她不再看药丸上划出的字,送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这一次,她不想像往常一样吞咽,她咀嚼着、品尝着、忍受着。那味道腥臭冲鼻,还带着一丝苦涩。又咬了一大口,她不仅自嘲,这解药会不会真的是一颗驴粪,自己是不是只是为这了一块屎,就眼睁睁的见死不救。

    如果当时看着他跪在法场的地上等人砍,自己会不会放弃这颗像屎一样的解药?

    当时是不是为了让自己能苟延残喘,才没有了追跟下去的勇气?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眼中的泪是不是被那难以忍受的味道逼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守寡的那天起,就开始习惯了让眼泪流出来,但她知道,让这些眼泪流出来,会比憋回去好受一些。

    昨日交差复命时主教说的话依然在脑中回响。

    想不到此趟叶声闻为教牺牲,这返本归源入到真空家乡倒是一桩美事,只是可惜了那一身的刚刚刺成圣甲...

    本座让他去辅佐你办事,你二人本该相互照应...假若那圣甲能加以时日,必能为我教成就一番大事。

    夏翩跹惘然,她知道主教心疼的是那一身刺青,而不是叶声闻的命,在这里一条活人的命,竟然比不上几滴刺青的墨。

    当叶声闻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家酒楼后面的马棚里。

    运了运气他发现穴道已经解开了,怎么到这里的他不知道,什么时日了也不知道。

    早间来喂马的小厮一进来,便见马棚子里竟坐了个人,这吓了他一跳,待得看了看那人的打扮,小厮上去没好气的一脚把他蹬倒,骂道:大清早就这般晦气,哪来的叫花子!

    叶声闻坐起身来缓缓神,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赶忙双手伸向后背摸索着,把后背摸了遍,心里一定,皮还在。

    叶声闻心里说那两人不是要给自己卸甲吗?可那夜接下来的事他就不知道了,但他清楚的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当时夏翩跹她走了,在完全可以应付的了的情况下,她走了。

    叶声闻最爱自己的不求甚解,既然活下来那就是自己靠着福大命大造化大,绝对和别人不沾一点关系,反正是自己是挺过来了,如今看来似乎这筒子乱事已经过去了。

    喂马小厮看这人赤膊的上身满是刺青,一会气呼呼一会又嘿嘿傻笑,看起来也不是个什么利害的主,就又卯足了劲狠狠地冲这叶声闻的头踹了一脚,**的,小爷让你滚你听得懂不?

    叶声闻被他踹躺在地上,一轱辘的爬起来,那小厮举起拳头还要再打,却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脖颈间已多了一只扣住自己咽喉的手。

    叶声闻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按在墙上,他邪笑着看着这人在手中挣扎,眼中含着绿幽幽的光。

    喂马小厮双手抓着掐在自己喉咙上的手,两腿无助的乱蹬,就这样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小厮不再动了,耷拉着脑袋,四肢在空中无力的垂下。

    .......

    叶声闻忙忙乎乎换上他的衣服,还在怀里摸出了一串铜钱。把晕死过去的人抬到一边,他自马棚后门走到街上。

    此时正是午间,街上商贩叫卖车水马龙,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两个穿着锦衣卫服装的人走过,似是在寻街,老百姓见了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这些人找茬子抓起来。叶声闻觉得肚子空空,找了半天走进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

    跑堂的伙计过来招呼他,叶声闻摸摸那一串铜钱,要了一碗阳春面、半只烧鸡、二个咸鸭蛋。

    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摆弄着筷子,想不明白刚才打骂自己的那个喂马小厮不知怎么就自己晕了。

    他失了一会儿神,再抬头时发现面前站了一个男子。

    那人看叶声闻瞧着自己,随意的笑笑说道:店里人多,搭个桌。

    看这人面相衣着都很普通,叶声闻也冲他一笑没好意栈。

    九月初九,重阳。

    旧时相传在东汉时期,汝河出了个瘟魔,只要它一露面,家家就有人病倒,天天会有人丧命,那一带的百姓受尽了瘟魔的蹂躏。

    有一年,一场瘟疫夺走了一个名叫桓景的青年人的父母,他自己也因病差点儿丧了命。病愈之后,他辞别了心爱的妻子和父老乡亲,决心出去访仙学艺,为民除掉瘟魔。桓景四处访师寻道,访遍各地的名山高士,终于打听到在东方有一座最古老的山,山上有一个法力无边的仙长,桓景不畏艰险和路途的遥远,在仙鹤指引下,终于找到了那座高山,找到了那个有着神奇法力的仙长,仙长为他的精神所感动,终于收留了桓景,并且教给他降妖剑术,还赠他一把降妖宝剑。桓景废寝忘食苦练,终于练出了一身非凡的武艺。

    这一天仙长把桓景叫到跟前说:明天是九月初九,瘟魔又要出来作恶,你本领已经学成,应该回去为民除害了。仙长送给他一包茱萸叶,一坛菊花酒,并且密授辟邪用法,让他骑着仙鹤赶回家去。

    桓景回到家乡,在九月初九的早晨,按仙长的叮嘱把乡亲们领到了附近的一座山上,发给每人一片茱萸叶,一盅菊花酒,做好了降魔的准备。中午时分,随着几声怪叫,瘟魔冲出汝河,但是瘟魔刚扑到山下,突然闻到阵阵茱萸奇香和菊花酒气,便戛然止步,脸色突变,这时桓景手持降妖宝剑追下山来,几个回合就把温魔刺死剑下。

    从此九月初九登高看星避疫的风俗年复一年地流传下来。

    历朝历代沿袭至今。重阳又称踏秋与三月初三踏春皆是家族倾室而出,由于九月初九九九谐音是久久,有长久之意,所以每逢重阳节常有祭祖的活动。重阳这天所有亲人都要一起登高避灾,插茱萸、饮菊花。明朝以前本来有登高看老人星的皇室活动,可自打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由于纬度过高看不到该星就演变成只登高不看星了,随后人们也遗忘了看星的这个初衷。

    当夜幕降临在大地。夏翩跹站在了重重叠叠的高山之上,这里看不见一个农舍,瞧不见一块稻田,这些山就像一些喝醉了酒的老翁,一个靠着一个,沉睡了不知几千万年了,从来没有人惊醒它们的梦,更从来没有人敢深入它们的心脏,就是那最爱冒险的猎人,也只到它们的脚下,追逐那些从山上跑下来的山羊、野猪和飞鸟,从不攀登它的峰顶。

    仰望天空。只见那半圆的月亮,一片亮,一片暗。月亮周围紧紧地绕着一个蓝色晕圈。目光离开明月,才发现在远离明月的天空上还有数不尽的星星。它们象熠熠放光的宝石,有的放射着耀眼的金辉,有的发出微微的白光。有的疏散在各方,有的密集做一簇,天空被它们装饰得多么美丽啊。

    红色的衣衫被山风刮的咧咧作响,她觉得冷,却不想回去。

    回去,一个人,会觉得寂寞。

    拔开酒囊猛灌了一口,**辣的液体让胸前一阵沸腾,她不胜酒力,这一口连眼泪也呛出来。

    在山上找了一块没有花草的空地,坐在地上哭,让她觉得很是舒服。

    会了一会,夏翩跹摇亮火折点燃了带来的黄纸钱和纸元宝,就着小火堆吃起了重阳糕,她一口接一口努力的吃着,却食不知味。

    那花糕上插着五色小彩旗,夹馅里并印双羊,制成五颜六色,糕面上还洒了一些木犀花,可她就是品不出滋味,香甜润口的软糕吃在嘴里却是一种苦涩,不知道是不是嘴里伴进了留下来的眼泪,可她知道这样式极尽精致的桂花糕实在比不上那日在定南门外茶摊边吃的那粗糙廉价的点心。

    她笑了笑,难道非是别人花钱买来的东西才好吃?

    把糕点连盒子一起送进火堆,她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圈成一团随着火苗一下前一下后的摇晃,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哼起了歌。

    乱山平野烟光薄

    栖鸦归后,暮天闻角

    断香残酒情怀恶

    西风催衬梧桐落

    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夏翩跹的声音犹带哭腔,空灵寂寥的曲调飘荡在山间,或许是醉了,她竟在火上面浇了点酒,火苗尤旺。她凝视着夜空迷迷糊糊地对着天上的星星道:唉姓叶的!你会喝酒吗?

    星星依旧一闪一闪,没有回答她,夏翩跹等了半晌,蓦地反映过来,她自嘲的笑笑,自己怎么那么笨,竟是这般的健忘。

    她站起身寻了寻,对着远处的花花草草道:唉!你会喝酒不?

    山上起了风,随风摇动的花草也不知听不听的见她的话。

    可这山上花草那么多,她真的不知道那一颗才是自己要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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