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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二三事(狩十二)

    一句话,石破天惊。

    “咔”地一声轻响,杜蘅手中枯枝应声而断。

    “什么人?”南宫宸低叱一声,利若鹰隼的目光倏地朝这边射来。

    杜蘅脸一白,下意识就要站起来。

    一双手忽地从后面伸过来,捂了她的嘴,身子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灼热的呼吸拂在耳畔:“是我~榛”

    杜蘅惊魂未定,瞠大了眼睛瞪着身边如鬼魅般冒出来的石南。

    石南冲她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抱着她,猫着腰在草丛里疾蹿,速度快得象流星,难得的是,竟然未发出半点声息。

    眨眼之间,便已蹿出了七八丈远,伏在了一片杂草丛中,立刻静止不动也。

    几乎与此同时,南宫宸已经奔到了杜蘅之前藏身的地方,机警地四下观望了一阵,目光精准地落在两人藏身的这片草坡,举步缓缓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近了,更近了!

    他已近到她能清楚地看到他那双薄底的鹿皮靴子上的黑色云纹了!

    完了,就算想逃也没机会了!

    杜蘅绝望地闭紧了眼睛,心跳快得几欲蹦出胸腔。

    她必需咬紧牙关,才能压抑住心底的那份惊骇,没有失控地尖叫出声。

    一只大掌悄无声息地覆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然后放开。

    “表哥~”冷心妍面色惨白,踉跄着走了过来:“有,有人看到了吗?”

    “你若不想我和六叔反目成仇,就安安静静地回去!”南宫宸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扔下她大踏步离去。

    “表哥,表哥……”冷心妍望着他冷寞的背影,追了两步后蓦然醒悟,蹲在地上掩着脸啜泣了起来。

    她心中悲楚,又不敢放声大哭,只能隐忍着低低地啜泣着。偏是这样压抑的哭声,最是惹人心疼,勾人心伤。

    谁能想到,表面风光无限,受尽宠爱的冷侧妃,也不过是颗被人利用的棋子,一个为爱牺牲的可怜人!

    杜蘅感同身受,心里象是燃着一把火,猛烈地烧灼着,心口疼,脑子疼,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疼,偏偏想哭还不敢哭出来,眼泪凝在眼眶里,憋得整颗心象要炸开来一样。

    初见燕王时的怦然心动,新婚时的那些艰难的岁月,与他一起奔赴疆场抵御外侮的同仇敌忾,怀孕的欣喜,直到最终的惨死……

    十年间与他共同经历过的桩桩件件,如同走马灯似地在脑子里闪现,轮回……

    “好啦,可以走了~”石南唤了她两声,没有回应,觉得不对,倾身过来定睛一瞧,不禁吓了一大跳。

    她面色惨白,牙关紧咬,整个人如同魔障了似的。

    石南握着她的手,在虎口用力掐了掐,焦急地问:“阿蘅,阿蘅!”

    杜蘅转了转眼珠,有些呆滞地望着他:“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

    石南心中一动,顺着她的话哄道:“对不起,你告诉我哪错了,以后一定改。”

    杜蘅绝望地摇头,眼中凝着的泪,终于落下来:“没用的,太迟了……”

    石南小心翼翼:“我们还年轻,总还有机会。”

    杜蘅却只是摇头,望着他默默地流泪:“不会再有机会了,永远不会了……”

    那绝望的目光,逼得他几近发狂,终于按捺不住,低吼出声:“该死的,是不是燕王负了你?那小子对你始乱终弃,对不对!”

    “咳!”魅影轻咳一声,小声提醒:“爷,这里可是围场,你得克制!”

    “闭嘴!”石南心里憋屈得要死,大喝一声,抱起杜蘅飞身跃过栅栏,几个起落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什么人?”这一声喝,立刻引来了好几条人影。

    同样的,这一声喝,也让杜蘅瞬间清醒过来:“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石南猛地顿住脚步,冷冷地瞪着她:“你是不是应该有话跟我说?”

    似乎每一次她的失控,都与南宫宸有关!

    上一回在宫中,他还以为她只是单纯因为受到欺辱,惊吓过度,才会导至失常。

    可是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阿蘅的性子,若不是被逼到极致,哪会在人前失态?

    南宫宸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她在场,她的情绪却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如果说,这两人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打死他也不信!

    “说什么?”杜蘅莫名其妙。

    石南臭着脸,摸出一条丝帕往她面前一递,瓮声瓮气地道:“把眼泪擦了再说!”

    杜蘅本想拒绝,伸手往腰间一摸,才发现出来得匆忙竟未及带手帕,迟疑了一下,只得接过他的,低头轻拭眼泪。

    拭完泪之后,问题又来了:帕子上沾着自己的眼泪,就这么还给他似乎不妥;可是收在身上似乎更不妥……

    她犹豫不决,眼里显出挣扎的痕迹。

    石南看在眼里,越发生气:“他就那么好?”

    除了有皇子的身份,顶了个王爷的头衔,他有哪一点好?怎么女人一个二个,都跟飞蛾扑火似地往他怀里扑?

    杜蘅垂着眼不看他,轻声道:“这里好冷,我要回去。”

    石南咬紧了牙关,明知道她是在回避问题,可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在山风里瑟瑟缩着的双肩,他心里满满的,竟然不是生气,而是不舍!

    他用力跺了跺脚,低咒:“你他md,就是个贱骨头!”

    杜蘅以为他在骂自己,登时一呆。

    石南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去,粗声粗气地道:“上来!”

    杜蘅面红过耳,轻声道:“我,我自己走!”

    石南扭过头,恶狠狠地道:“你是自己乖乖爬上来让我背回去,还是逼我动手把你扛回去?”

    杜蘅张大了眼,不知所措。

    “我数到三!”石南咬牙切齿:“不上来,我可要动手啦!一!二!”

    杜蘅生怕他怒起来,真的把自己当成沙包扛回去,可要她主动趴到他背上,让男人背回去,又委实没这么大的胆。

    犹豫再三,终是把眼一闭,往前走了半步。

    “三!”石南数到三,见她还不动,火了,猛地站了起来。

    杜蘅没有料到他会突然站起来,避之不及,被撞到下巴,牙齿咬到舌头,“啊”地一声痛叫出声。

    “谁叫你磨磨蹭蹭的?”石南傻眼了,忙凑过去:“撞哪了,给我看看。”杜蘅哪里敢给他看,拼命往后躲,躲不过被他捏住了下巴,情急之下一把捂住了嘴,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石南见她大大的眼里含着泪,那点子愤怒和妒意早飞到九霄云外,长叹一声:“你可真是个磨人精!”

    再度转过身,蹲下去:“夜里黑,林子里的路不好走。栅栏又这么高,你绝对……”

    话没说完,一双纤细的手臂怯生生地环上了他的脖子。

    石南呼吸一窒,声音嘎然而止。

    杜蘅脸上烧得厉害,垂下眼睫不敢看他,轻轻趴到他背上,心跳声大得象是在擂鼓。

    石南全身的血液象是凝住了,流不动,双膝发软,差点一跤跌倒在地。

    “啊呀~”杜蘅被晃得差点掉下来,低叫一声,抱紧了他的脖子,嗔道:“你,喝酒了吗?”

    “嘿嘿,只喝了几杯,不碍事~”石南咧开嘴,摇摇颤颤地站了起来,象踩在云端,飘飘然,熏熏然,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迈。

    “什么几杯?”杜蘅捶了他一拳,骂道:“我看最少有几斤!”

    “放心吧,媳妇~”石南只觉这一捶舒服无比,十分受用,得意忘形,嘻嘻笑道:“就算我摔断了脖子,也绝舍不得摔疼你。”

    杜蘅立刻闭紧了嘴巴不说话了。

    石南有些后悔说得孟浪了,见她并未生气,甚至没再反驳,心中一悸,猛地停步,扭过头去看她。

    黑如曜石的眼里,有无数细碎的星光在闪,甜蜜而温柔:“阿蘅~”

    “别,别看我~”杜蘅只觉他炯炯的目光凝在脸上,不由面上发烧,心如擂鼓,猛地伸手蒙住他的眼睛。

    “呵呵~”石南笑出声来,果然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不知名的花香弥漫在鼻端,喜悦盈满了胸腔,心头酥酥麻麻,似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两个人都不说话,隔着衣衫传来的体温熨烫着两个人的心,一时间二人不禁都有些心神恍惚,只盼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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