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君臣
浩土西南，偃国。
内监望了望一身黑sè锦袍，端坐在几案后的偃国国主西门洪，之后小心地用青铜尺挑起闪耀着火苗的铜盏，原本yīn暗的大殿中顿时明亮了许多，刚刚放下手中案牍的西门洪这才发觉，已然天黑了。
看着西门洪脸上闪过的倦sè，在他对面跪坐的一位白衣老臣施了一礼，说道:
“主上今rì先是去拜见王域使节，后来又与老臣谈论如今局势，着实太过劳累，主上可要先歇息一下，老臣可以暂且告退，明rì再来宫中。”
西门洪一摆手，道：
“无妨，干卿，你继续说。”
白衣老臣也不再坚持，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如之前主上所言，此次甄朝的同意将砀、崤、雷、江四邑封给我国作为要我们拒绝与夔国结盟条件，看似大方，实则是包藏祸心啊。”
“干卿果然发现了。”
“不错。此次王域一出手就是四座城池，且个个都是接近我偃国北方边境的大城，其中江邑还是位于赤水东岸的战略要冲，多年来我偃国是想要之而不得，这样的赏赐必然令其他的诸侯有诸多艳羡。就连我大偃朝堂之上诸位世卿一定也以为，此番我大偃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四城，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了。”
白衣老臣顿了顿，锋利的目光移到了几案上的一副浩土山水全舆图之上。
这是一副即便是在这个浩土大陆之上也不多见的，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了整个浩土之上的所有山川、湖泽、城池、关隘等一切大小地点，即便是如浩土大陆之外的炎洲，北方的鬼方等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也都有详细地理纹路，不曾遗漏一处。让人不禁感叹，想要制作这样一副舆图，也只有如偃这样的大国才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来完成。
这一幕又与千里之外的乌马镇的画面何其相似，同样是一对君臣面对地图，分析着天下的局势。
“主上来看，这里是砀邑、崤邑、雷邑、江邑。”说话间，白衣老臣有些干枯的手缓缓顺着舆图之上偃国与王域西部的交界之处划过。舆图之上是波折的纹理，那表示的是那里是一片崇山峻岭。在崇山之中，有四个方形的赤红之处，正是四城。
“王域分封给我们的四座城池，正好分布在赤水沿岸的深山之中，那里背水面山，我大偃一旦接受四城，国土东扩，就势必失去波澜的赤水天险，而与王域直接接壤，在此之前我大偃之所以能一直安居西南，就是因为我们可以借助赤水，仰仗水师之利，与王域周旋。但是，一旦此番我们答应王域的条件，为了占领四城就不得不派兵驻守。这样一来，若是王域在战胜夔国之后立刻反悔的话，我军失去地利，战力必然大损，而王域则可以仰仗敖国驰虎突袭我军，重新收复四城易如反掌。”
西门洪静静地听着白衣老臣的话，并没有马上表态，他抚着唇上的墨髯，冷冷一笑：
“听干卿一言，王域的此番动作，便是用四城作为诱饵引我大偃上钩，就算其事后反悔，我大偃也无可奈何，王域这样做，真是枉费我们偃人勤王助阵的一片忠心！”
白衣老臣也是冷笑：
“空手套白狼。王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西门洪话锋一转，道：
“王域用心险恶，可是却依旧无法逃脱干卿慧眼，看来本侯能得到干卿辅佐，真是本侯之幸，偃国之幸。”
“承蒙主上夸奖了。老朽干央能在垂暮之年得到主上垂青，出仕于偃，辅佐主上成就王业，此乃是老臣的幸运。”
忽然，西门洪站起了身，移步到了宫外，四个内监们小步前屈，提着灯盏，跟在西门洪身后。
偃国王宫名曰端苏，筑在偃国王都云中城的一片高地之上，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从端苏宫外的白玉高台上望去，云中城的万家灯火在夜空下闪耀，西门洪望着脚下的子民，夜风吹得他的衣袂飘飞。
干央也从端苏宫中走出，站在了西门洪身后。
“干卿你知道吗，本侯还在当平安君的时候，先国主当时则像现在一样，站在本侯现在站的位置，也是望着白玉台之下的万民。那时，他对本侯说的一句话，本侯至今仍然记得。”
“先国主为谋主，能运用手段让我大偃在王域的压迫之下，三十年安居西南休养生息，他的话想必对于主上来说极为重要了。”
“干卿你说的不错，先国主曾经对本侯说过，为王者，为国守疆，而为帝者，则为国开疆。三十年来，我大偃皆是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如若是人人皆思进取，也不会到了今rì依旧需要唯王域之令而行了。”
“主上这么说，难道是要执意要接受四城？”
“非也。”西门洪说道，“六国诸侯中以我偃国受到王域压制最深，因为靠近王域的关系，大偃每年需要朝贡王域钱粮数以百万计，如今王域联合敖国，其图谋天下的野心暴露无余，而现在夔国率先出兵，对于我们偃国来说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我们现在同夔国结盟，首先合力灭掉甄朝，放在我们大偃头上的枷锁便被去掉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大偃就可以腾出手来，平天下！”
“联合夔国，攻灭王域？看来主上的志向不小啊！”干央道。
西门洪没有说话，依旧是看着脚下的云中，等待干央最后的表态。
此时，天sè更黑了，夜风微凉，吹得白玉台下内侍们手中的灯盏微微摇曳。
“既然主上自有决断，那么老臣自然遵从主上的旨意。”干央对西门洪躬身长揖。
“很好，干卿，你果然没有让本侯失望！”
“只是有一事需要主上应允老臣。”
“干卿只管说来，本侯必然允诺。”
“既然主上决定放弃四城而与夔人结盟，就必然要出兵重良关为夔国助阵。老臣虽然身为偃国相国，按理不该涉足兵事，但仍希望主上授老臣兵权，将与夔国联军之事交与老臣负责。”
蓦然，空气似乎凝固，偃国国主西门洪转过身，目光咄咄，直视干央。而干央却对着炽焰般的目光视若无睹，仍就是一副谦卑老者的模样，立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国主的答复。
良久，西门洪的声音响起，洪亮异常：
“干卿为我偃国股肱，本侯自然信得过你，好！本侯就拜干卿为我大偃的上将军，负责调动偃国一切兵马，南下重良与夔人结盟！干卿记住，卿若不负本侯，本侯也必不负你！”
此言毕，干央倒身下拜，道：
“臣领命。有主上此言，臣必然不负主上重托”
不知何时，散着皎洁光芒的月已经升上了夜空，清澈的月光下，君臣二人的影子被映在白玉的栏杆之上，与云中城里中星星点点的灯火相互辉映，照得整个夜空都是明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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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监望了望一身黑sè锦袍，端坐在几案后的偃国国主西门洪，之后小心地用青铜尺挑起闪耀着火苗的铜盏，原本yīn暗的大殿中顿时明亮了许多，刚刚放下手中案牍的西门洪这才发觉，已然天黑了。
看着西门洪脸上闪过的倦sè，在他对面跪坐的一位白衣老臣施了一礼，说道:
“主上今rì先是去拜见王域使节，后来又与老臣谈论如今局势，着实太过劳累，主上可要先歇息一下，老臣可以暂且告退，明rì再来宫中。”
西门洪一摆手，道：
“无妨，干卿，你继续说。”
白衣老臣也不再坚持，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如之前主上所言，此次甄朝的同意将砀、崤、雷、江四邑封给我国作为要我们拒绝与夔国结盟条件，看似大方，实则是包藏祸心啊。”
“干卿果然发现了。”
“不错。此次王域一出手就是四座城池，且个个都是接近我偃国北方边境的大城，其中江邑还是位于赤水东岸的战略要冲，多年来我偃国是想要之而不得，这样的赏赐必然令其他的诸侯有诸多艳羡。就连我大偃朝堂之上诸位世卿一定也以为，此番我大偃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四城，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了。”
白衣老臣顿了顿，锋利的目光移到了几案上的一副浩土山水全舆图之上。
这是一副即便是在这个浩土大陆之上也不多见的，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了整个浩土之上的所有山川、湖泽、城池、关隘等一切大小地点，即便是如浩土大陆之外的炎洲，北方的鬼方等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也都有详细地理纹路，不曾遗漏一处。让人不禁感叹，想要制作这样一副舆图，也只有如偃这样的大国才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来完成。
这一幕又与千里之外的乌马镇的画面何其相似，同样是一对君臣面对地图，分析着天下的局势。
“主上来看，这里是砀邑、崤邑、雷邑、江邑。”说话间，白衣老臣有些干枯的手缓缓顺着舆图之上偃国与王域西部的交界之处划过。舆图之上是波折的纹理，那表示的是那里是一片崇山峻岭。在崇山之中，有四个方形的赤红之处，正是四城。
“王域分封给我们的四座城池，正好分布在赤水沿岸的深山之中，那里背水面山，我大偃一旦接受四城，国土东扩，就势必失去波澜的赤水天险，而与王域直接接壤，在此之前我大偃之所以能一直安居西南，就是因为我们可以借助赤水，仰仗水师之利，与王域周旋。但是，一旦此番我们答应王域的条件，为了占领四城就不得不派兵驻守。这样一来，若是王域在战胜夔国之后立刻反悔的话，我军失去地利，战力必然大损，而王域则可以仰仗敖国驰虎突袭我军，重新收复四城易如反掌。”
西门洪静静地听着白衣老臣的话，并没有马上表态，他抚着唇上的墨髯，冷冷一笑：
“听干卿一言，王域的此番动作，便是用四城作为诱饵引我大偃上钩，就算其事后反悔，我大偃也无可奈何，王域这样做，真是枉费我们偃人勤王助阵的一片忠心！”
白衣老臣也是冷笑：
“空手套白狼。王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西门洪话锋一转，道：
“王域用心险恶，可是却依旧无法逃脱干卿慧眼，看来本侯能得到干卿辅佐，真是本侯之幸，偃国之幸。”
“承蒙主上夸奖了。老朽干央能在垂暮之年得到主上垂青，出仕于偃，辅佐主上成就王业，此乃是老臣的幸运。”
忽然，西门洪站起了身，移步到了宫外，四个内监们小步前屈，提着灯盏，跟在西门洪身后。
偃国王宫名曰端苏，筑在偃国王都云中城的一片高地之上，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从端苏宫外的白玉高台上望去，云中城的万家灯火在夜空下闪耀，西门洪望着脚下的子民，夜风吹得他的衣袂飘飞。
干央也从端苏宫中走出，站在了西门洪身后。
“干卿你知道吗，本侯还在当平安君的时候，先国主当时则像现在一样，站在本侯现在站的位置，也是望着白玉台之下的万民。那时，他对本侯说的一句话，本侯至今仍然记得。”
“先国主为谋主，能运用手段让我大偃在王域的压迫之下，三十年安居西南休养生息，他的话想必对于主上来说极为重要了。”
“干卿你说的不错，先国主曾经对本侯说过，为王者，为国守疆，而为帝者，则为国开疆。三十年来，我大偃皆是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如若是人人皆思进取，也不会到了今rì依旧需要唯王域之令而行了。”
“主上这么说，难道是要执意要接受四城？”
“非也。”西门洪说道，“六国诸侯中以我偃国受到王域压制最深，因为靠近王域的关系，大偃每年需要朝贡王域钱粮数以百万计，如今王域联合敖国，其图谋天下的野心暴露无余，而现在夔国率先出兵，对于我们偃国来说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我们现在同夔国结盟，首先合力灭掉甄朝，放在我们大偃头上的枷锁便被去掉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大偃就可以腾出手来，平天下！”
“联合夔国，攻灭王域？看来主上的志向不小啊！”干央道。
西门洪没有说话，依旧是看着脚下的云中，等待干央最后的表态。
此时，天sè更黑了，夜风微凉，吹得白玉台下内侍们手中的灯盏微微摇曳。
“既然主上自有决断，那么老臣自然遵从主上的旨意。”干央对西门洪躬身长揖。
“很好，干卿，你果然没有让本侯失望！”
“只是有一事需要主上应允老臣。”
“干卿只管说来，本侯必然允诺。”
“既然主上决定放弃四城而与夔人结盟，就必然要出兵重良关为夔国助阵。老臣虽然身为偃国相国，按理不该涉足兵事，但仍希望主上授老臣兵权，将与夔国联军之事交与老臣负责。”
蓦然，空气似乎凝固，偃国国主西门洪转过身，目光咄咄，直视干央。而干央却对着炽焰般的目光视若无睹，仍就是一副谦卑老者的模样，立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国主的答复。
良久，西门洪的声音响起，洪亮异常：
“干卿为我偃国股肱，本侯自然信得过你，好！本侯就拜干卿为我大偃的上将军，负责调动偃国一切兵马，南下重良与夔人结盟！干卿记住，卿若不负本侯，本侯也必不负你！”
此言毕，干央倒身下拜，道：
“臣领命。有主上此言，臣必然不负主上重托”
不知何时，散着皎洁光芒的月已经升上了夜空，清澈的月光下，君臣二人的影子被映在白玉的栏杆之上，与云中城里中星星点点的灯火相互辉映，照得整个夜空都是明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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