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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新局

    蒙了一层油布的车厢在阳光底下吸足了热量,闷热如蒸笼,马车走动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这一停下来坐在车里的林婉娴顿时受不住了,一只手绢瞬间汗淋淋的如水洗的一样,手中的团扇扇柄都快扇断了也解不去浑身的燥热。

    “我受不住了,我要下去。”林婉娴掀开车帘就往下跳,崔莺莺想拦没有成功。

    “下来,下来,外面风大,好凉快。”林婉娴拍着厢壁喊崔莺莺快下车。

    崔莺莺不情不愿地走下车厢,下意识地望了眼立在水边看荷叶的郭瑗。她立即低下头,把头侧向一边,眼中已蓄了泪水。

    林婉娴已经手脚麻利地从一条水沟边采回了一束白sè花瓣淡黄sè花蕊的野花,看到崔莺莺呆呆地立在那发呆,回头望了眼水边的郭瑗,微微一笑,上前牵住了崔莺莺的手,把花塞到她手里,采了一朵往她头上戴,劝道:“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xìng,新婚燕尔,你就别计较了,等他新鲜劲过了,一切就又恢复了。”

    崔莺莺喃喃问道:“还能回到从前吗,这一趟长安之行,他已经变了。”

    林婉娴微笑道:“是变的狡猾了,做了宰相了嘛。”

    忽然,林婉娴停住了手,眼睛像见了老鼠的小猫一样,明亮透彻,她把刚摘的一朵花往崔莺莺手里一塞,哈腰顿了下去,矮腰伏行向前,蓦然加快了脚步,向前一扑,哈哈笑道:“我逮到你了。”

    林婉娴从草丛里提起了一条三尺多长的花斑大蛇,崔莺莺吓的惊叫往后躲,林婉娴眼珠子骨碌一转,大叫一声:“哎呀,好大的蛇。”用力向空中扔去,看似随手一抛,实则很有讲究,蛇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径直朝郭瑗落去。

    “哎唷。”郭瑗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退去,却忘了她正站在池塘边。

    水花四溅,郭瑗落水。

    “婢子无礼!”侍卫在一旁的清风拔剑上前,眨眼劈出三剑,三尺多长的花斑大蛇断成四截,跌落在地,头尚转动。

    林婉娴丢蛇时那一声叫,李熙听的清清楚楚,他也明明地看到了林婉娴丢蛇,清风斩蛇,郭瑗落水,以及明月下水救人。

    李愬也看出了一些眉目,蛇是不会自己飞上天的,林婉娴若是怕蛇,就不敢去捉蛇,敢把蛇捉在手上又抛出去害人,反装出害怕的样子,这不是唬人吗?

    李愬摇了摇头,哀叹一代不如一代,自己年轻那会,把蛇扔哥嫂被窝里,躲着看笑话,最后装摸做样去帮忙,事后哥哥亲嫂子爱的,那叫一个风光。现在的人,太浮躁,太没心眼,老将打心眼里鄙视。

    他朝李熙拱拱手,说道:“攘外须先安内,处理家事要紧。”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李愬不回徐州,直接启程去魏州,他的家人都在洛阳,随行有一个义子一个女婿,另外是一百三十名追随他多年的部曲,一大半都是苍头老翁。

    李熙立在路边目送大队走过,待看不清最后一个人的脸时,方才转过身来,郭瑗已经换了干衣裳,湿漉漉的头发业已盘起,正在戴首饰,yīn沉着脸,望见李熙还在笑,便道:“那是一条有毒的蛇,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李熙道:“婉娴是福建人,那地方山多湿热,蛇嘛到处都是,她一个小康人家富养起来的女儿都敢空手捉蛇,可见并不觉得这东西如何可怕,我想她多半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叫她过来给你陪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郭瑗道:“我是大人有大量,论年纪我是比她大几岁,可在这个家里都是一样的姐妹,为何偏要我让着她,你说说看,有理由我就听你的。”

    李熙道:“老将说你有宰相之才,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算不算一条理由呢。”

    郭瑗微笑道:“行啦,我还真能跟她计较吗。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清风斩蛇之后,曾提着剑向林婉娴问罪,吓得她躲在车厢里不敢露面,车厢里闷热如蒸笼,她脖颈后心直冒冷风。崔莺莺守在车厢外,见李熙从郭瑗的车上下来,忙迎上去说道:“婉娴只是闹着玩,并无恶意。”李熙道:“闹着玩是真的,有没有恶意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三岁小儿吗,有本事捉那么大的一条蛇就不知道蛇有没有毒吗,任xìng胡为!”林婉娴听到这话,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沐雅馨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后,扶着林婉娴笑的前仰后合,安慰道:“傻妹妹,汉子向着你呢,犯了这么大的事,不过是骂你两句,你还待怎样,那可是当今太后的妹妹,真要撒泼处置你,谁能救的了?”

    陈招弟道:“大姐姐说的对,以后大伙还是恭敬着点,犯不着跟她对着干。”

    林婉娴道:“她倒也罢了,左右也是我有错在先,可是她的两个徒弟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说气不气人,还拿着剑要杀我。”

    崔莺莺道:“只是提着剑过来问话。”

    陈招弟道:“那也不行,她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责问你?你也是,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林婉娴道:“我怎么说,说了撺掇他们打架吗?”

    沐雅馨笑道:“不说就对了,说了汉子也只会装聋作哑,到了咱们的地盘上,以后有的是机会整治她,你们急什么?”

    晚上,沐雅馨去向李熙禀报此事,李熙道:“家大了,事事都得有个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如她这样一味胡闹,这家还成什么样子?当年我在韶州时制定《杨氏家法》,你们俩觉得是个笑话,如今才知道我的远见?那本书现在还在吗?”

    沐雅馨道:“在,你的东西谁敢丢,当年抄家的时候让黄权藏了起来,在扬州时就送回来了,锁在那一直没人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老鼠啃了。对了,你要那个做什么,九卷九十八章两千三百多条家规,你不会拿这个来管家。”

    李熙道:“稀奇,你当我当年是闹着玩的吗,九卷九十八章两千三百多条家规,全是我的心血之作。”

    沐雅馨道:“若要是按那个治家,只怕我们动步就是错,张嘴就惹祸,这rì子还怎么过。”

    李熙一挥手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当年写的潦草,肯定有许多差误和不足,让无忧、衣襄、婉娴她们好好修订一番,做一些增删,化繁为简,然后再颁布施行。九卷九十八章两千三百条是多了点,那就压缩到一千条以内。”

    沐雅馨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很快的她就高兴起来,喜滋滋地说道:“也好,规矩少了,这家的确没办法治。园子里的书楼月前刚刚油过漆,现今漆也干了,我看就把她们三个安置进去,让她们安心增删家规。”

    李熙道:“修书辛苦,让似玉也过去帮忙,似玉的字写的还是很有功力的。”

    沐雅馨道:“如花做的凉汤很好喝的,叫过去侍奉她们茶水,免的渴着。”

    李熙道:“念郎今年九岁,好好七岁,正是上紧读书的时候,叫去跟他们母亲们好好学学,对了,你和招弟也去,他们也需要照顾。”

    沐雅馨白了李熙一眼,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绕来绕去到底把我给绕进去了。把我们都关进楼里去,你想干什么?”

    李熙哈哈一笑,揽过沐雅馨的腰,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叹道:“地是块好地,奈何就是不长庄稼呢,可怪。”沐雅馨无可奈何地说:“命中注定无这福气,我认了。只是莺莺她们是怎么回事,也只见你播种,不见她们长庄稼。”

    李熙道:“不说这个了,明rì我要出城,抓紧时间。”

    沐雅馨笑问:“做什么?”

    李熙笑骂道:“明知故问,做了几天后宫之主,也变得油腔滑调起来。”

    这句话让沐雅馨又惊又喜又害怕,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到底没敢开口。夜半,李熙披衣下床,沐雅馨惊起,劝道:“明rì索xìng把她们都带上,何必这么拼命,到底不是年轻人了。”李熙道:“嗨,你想哪去了,我去撒尿。”沐雅馨闹了个脸通红,啐道:“淹死你。”坐在床上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不见李熙回来,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真是傻,竟然会相信他的鬼话。贼汉子,累死你。”诅咒完毕,沐雅馨进入梦乡。

    这天的后半夜,李熙去了台城东北角的普济寺,找度厄法师议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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