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东唐

274.无解的残局

    米糯是原右神火军水军的灵魂人物,陷入党争被撤职查办,李熙爱惜其是个人才,最终从轻发落,饶了他一命,给了他三条船让他去济州岛做海盗,目的在破坏新罗与rì本之间的海上商道,为将来向两国倾销商品打下基础。

    米糯,这位号称大圣国航海第一人的人,欣然带队出发,他带着两条船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月,济州岛没有找到,rì本没找到,新罗也没找到,却神奇地穿过了对马海峡,一路向东,在渤海国的沿海登陆靠岸。

    面对渤海国官吏的质问,米糯谎称是大唐来的行商,要求当地开海禁,以通贸易。渤海的地方官员将他送往京城面见渤海王,米糯侃侃而谈,纵论天下大势,天朝上国的煌煌气象,让渤海王不敢小觑,于是答应开辟港口与大唐进行贸易。米糯把随身携带的物品拿出来与渤海人进行交易,获利极丰,俨然成了海上巨商大贾。

    一年后,他带着满满一船金珠、香料、皮毛回到扬州,yù借扬州大总管之手助他东山再起,重返大圣国政坛,只是时迁事移,许多事和他离开时已经完全不同了。李熙劝他离开政界,发挥他罕见的经商才能,重返渤海国,在海边建立据点,徐图发展,以成就一番伟业。

    米糯对自己的经商才能信心十足,却不愿意做个平头百姓,更不愿意背井离乡,常年待在那个尚不开化的鬼地方。李熙满足他想当官的愿望,任他为大吴国扬州大总管府海外殖民拓产使,让他以大吴国官商的身份再次返回渤海国。

    米糯却不想领李熙这份情,他悄悄地跑到圣京城,上下活动,yù图东山再起,却忽然发现圣京城已经不再是陈苏做王时的圣京城,他也不再是大圣国的将军,他米糯不仅到哪都不受人待见,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想拿他的脑袋来升官发财。

    若不是李熙的右巡司在暗中保护,他怀疑自己不能活着走出圣京城,当他乘坐的船离开圣京城的船塘时,他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自己的将来将如眼前的江水一样,一片白茫茫。

    但李熙没有放弃他,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米糯接受了李熙的任命,带着李熙赠予的航海图,重返渤海。李熙资助了他二十艘大小船只和六百名士兵。这些士兵都是军中罪人,不论在大吴国还是大唐都无立足之地。

    在李熙给他的那份航海图上标注着一个叫“海参崴”的名字,李熙告诉他这里是一个很好的港口,完全可以作为将来殖民拓产的基地。李熙在航海图上圈画了海参崴的大致位置,描绘了这个港口附近的地形地貌,米糯拿着航海图在渤海国沿海找了三个多月,终于找到了李熙所说的港口。那一刻,他惊恐难言,整整默了一整天没有说话。

    米糯在渤海国的发展很顺利,渤海国地理广阔,百姓稀少,不懂得海洋的重要,在米糯的连哄带骗下,渤海王同意将海参崴划给米糯停泊商船,条件是米糯从大唐运来的商品必须优先和渤海王室进行交易,价格方面随行就市,公道的很。

    米糯在海参崴建了一座城堡,由一个大食人设计,外形虽然古怪,但胜在坚实耐用。城堡建成后,米糯绘其图形送回扬州呈给李熙,请李熙题写一块匾额。李熙写了“神火国”三个字,jǐng示米糯不忘此行的使命。

    米糯把“神火国”三个字刻在了新城堡的城楼上,公然喊出了“神火国万岁”,“海参崴万岁”的口号,引来的是渤海国的讨伐大军,双方攻守相持近一年,彼此伤亡都很大。渤海国内主战派和主和派大臣吵作一团,主战派认为大唐商人公然在渤海国海边建国,若不剿灭,将来后果不堪设想。主和派则认为,大片的森林和平原被蛮族占据,国家不集中jīng力解决内乱,却为了争夺一个微不足道的海边小港而损折国家jīng锐,这实在很不明智。

    渤海王心里是偏向主和的,他一辈子也没到过海边,也不想到那鬼地方去,但加之王后、王子和公主们不停地抱怨和大唐商人的战争让他们买不到合意的商品。渤海王最终决定和大唐商人议和,他派使者到海参崴,承认米糯是神火国的王,渤海王愿意与神火王停战、建交,恢复商业来往,但他请神火王明白一件事:渤海国拥有方圆几千里的土地,几百万臣民,十万jīng锐的士兵,而神火国只有区区一座城堡,一百多条破船,不足一千名兵卒,和渤海国全面对抗是没有好下场的。

    米糯带着使者登上附近的一座高山,用手指画道:“我的国在这边,渤海国在那边,只要渤海国谨守疆界,我国愿意与渤海国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和渤海国停战、缔约、重开商路对刚刚神火国自然是有利的,如果渤海王坚持把战争进行下去,米糯只好灰溜溜地逃走或躲入森林里做野人,他的粮食已经耗尽,方圆几百里内都是茫茫森林和草原,想当强盗都没有地方。

    得知渤海国承认米糯建立的神火国后,李熙专门让朱步亮铸造了一枚“神火王印”派人送去,随行的还有大批的军械,这些军械一部分用来武装神火兵,一部分贩卖给渤海国境内的蛮族,支援他们反抗暴政。蛮族们的生活太苦了,渤海王动辄洗劫他们的村寨,烧掉他们的房子,杀死他们的父兄,抢走他们的妻女,还赶走他们饲养的小猪。

    因为过度关心节度使私生活而被送去海参崴的这名浮浪子名叫陈社,是陈招弟的一个堂兄,他常借看望陈招弟之机出入节度使府内宅,与内宅的几个婢女眉来眼去,卫士将此事禀报了后院军副兵马使毛乐,毛副兵马使这才寻了他一个不是打发到神火国思过去了。

    ……

    中和三年秋十月,李熙来到长安,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与李逢吉、丁文著、李绅同殿为宰相。诸相中李逢吉为秉笔宰相,与王守澄合作亲密无间,把持朝政。

    时当末世,长安城内外人心离散,权贵醉生梦死,百姓混沌度rì,全无半点振作之意。自中和三年六月起,大朝会已数月不开,延英奏对也时有时无,李熙拜相十余rì难见李恒一面,凡有政务悉数推给枢密使和宰相。李逢吉借执政事笔之机,吩咐堂后主书将重要政务在其单独当值时送呈,不让其他宰相与闻,而王守澄也每每选李逢吉当值时宣旨议事。

    一rì,桂管经略使奏黄洞蛮破象州杀刺史鹿与及军民三百人。桂管奏请调岭南兵入境协防,恰李熙当值,为此事专门找兵部侍郎韩愈商议,得一方略,二rì奏开延英,李逢吉道:“昨rì我已经此事奏闻天子,天子已出方略,今早呈熟状入内,天子已画可矣。”

    李熙惊道:“昨rì是我当值政事堂,一夜未曾离开,阁老怎知有外州军报?莫非主书们将报状拿到了政事堂外?”

    李逢吉支吾难言,李熙喝协从官叫五房主书来问,李绅打圆场道:“茂华入朝时短,政务尚不能上手,阁老政务纯熟,于此偶尔代理一两桩,又有何妨嘛。”丁公著道:“同为执政,又何分彼此呢,而今国事艰难,诸位更大戮力同心。”

    李逢吉讪讪道:“此事是老夫思虑不周,下不为例。”

    事情过去没多久,王守澄忽然来到政事堂,宣李熙入宫奏对。李熙见去的不是延英殿,便问其故,王守澄道:“天子在斗鸡台看斗鸡,有事召你,我估摸着他这会儿还在斗鸡台,故而领你去那边瞅瞅。”李熙道:“枢密使不知天子在哪,领着我这位宰相在宫内乱转,这起不成了天下第一等的笑话?这个宰相我是干不了了。”

    王守澄道:“你跟我发这牢sāo没用,天子xìng情所致,随遇而安,我有什么法子。你做不做宰相得天子说了算,我这个枢密使做不了主。”领着李熙来到斗鸡台,诸小儿曰天子去了三清宫,又去三清宫,道士曰刚走,出玄武门了,来到玄武门,卫士道没出门,去了天王寺,待到天王寺,又答去了紫兰殿,赶到紫兰殿,宫女答与王淑妃一道去了自雨亭。再到自雨亭,有宫人答去中和殿击球,待赶到中和殿,又说去了浴堂殿。到浴堂殿外,答曰与王淑妃在内沐浴,要李熙来了后回去,隔rì再奏对。王守澄道:“请奏明天子,李阁老也到门外,国事繁忙,拖不得。”内侍进去,少时出来宣李熙入殿。王守澄对李熙说道:“天子未曾宣我进去,我不敢入内,你自己去。”

    拜别而去,李熙入殿内,迎面见到一座白玉池镶边的浴池,蓄着半池热水,水是流动的,从西南角的管口注入,从东北角的管洞排出,因为已是深秋,烧这一池温水也不知要耗费多少薪炭。国家养一个兵一年所费不过二十几贯,十万兵不过两百多万贯,而宫廷内一年的薪炭开支即达二十万贯!

    元和初,天下有四十八镇,大圣国建政江南后,鄂岳、淮南、宣歙、两浙、江西、福建丢失,经济发达的润、扬、楚、宣、常、苏、湖、杭、越、明等州全部丢失。元和十四年前,国家一年赋税收入一千两百万贯,到中和元年仅四百万贯,后因海州盐场出盐,增收一百万贯,达到五百三十万贯。养神策两军尚且困难,西北边军因无粮饷叛乱此起彼伏。

    在此情况下,宫廷用费依旧居高不下,粗略估计每年仍在五百万贯以上,减去各处庄宅收入所得约一百五十万贯外,缺口仍达三百五十万贯。李熙入京之处,得知财政如此吃紧,曾当面向李恒建议缩减宫中用度,放出多余的宫女,减少各类赏赐,缩减宫妃们的头面衣饰费用。李恒爽快答应,让李逢吉会同宣徽院拟状,结果却是一共削减了二十余万贯!

    没钱的大唐是个无解的局,王播在时施手段到处收刮百姓,以至长安百姓怨声载道,后为安抚百姓,出王播镇西川,继任的户部主官、盐铁使们爱惜羽毛,手段不够狠辣,不要说收刮百姓,连西南各镇正常的赋税都收不上来。迫不得已才拿他做了幌子,连哄带骗从两川、山南东,山南西,金商、荆南等地刮了一百万贯,却也是杯水车薪,难济大急。

    李熙已经想好了,今天不论如何,他都要向李恒进言腰斩皇族用费,大唐是老李家的大唐,自己都不爱惜,还指望谁能爱惜?天子若不肯答应,那就大吵一架,索xìng让他革职回武宁去,这残局谁爱玩谁玩,爷不伺候了。

    眼前的一幕,忽然让李熙产生了幻觉,大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宫妃赤条条的在水中戏水。李熙捂住眼,转身yù走,身后殿门却骤然关闭。

    李熙浑身发冷,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掉进了王守澄设下的陷阱里。

    宫妃**的爬上岸,用一块巾帕包裹了丰腴的身体,赤着脚走到李熙背后,咳嗽了一声,问道:“阁老为何以背见我?”李熙道:“外臣误闯禁地,罪该万死,怎敢造次?”宫妃道:“阁老来浴堂殿,宫中谁人不知?天子赐妾在此沐浴,宫中谁又不知?阁老见也见了,不见也是见了,左右如此,何必做小儿女姿态?倒堕了大唐宰相的威严?”

    李熙闻听这话,霍然转过身去。那宫妃近在咫尺,歪着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望着他,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李熙吃了一惊:“你是,秋纹?”宫妃点点头,浅笑道:“常秋纹,亏得叔叔还记得我。”坐实了宫妃的身份后,李熙愕然道:“你几时入了宫?既然是淑妃,邸报上应该登载,上善公不是在眉州为官吗?又怎么?……”

    一时有太多的疑问要问,李熙有些语无伦次,脸也憋的通红。

    “我不是贤妃,我刚刚入宫,只是一名宫婢。”常秋纹说着,解开了裹在身上的浴巾,将尚未发育完整的身体整个儿展示给李熙。

    她眼眶里蓄着满满的泪水,凄然一笑,道:“叔父不要贱看我,秋纹走投无路了。”

    李熙抓起浴巾将她整个人裹住,说道:“我早该料到是上善公出事了,你不要怕,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常秋纹泣道:“他们说若我不能勾引叔父入套,父亲就要坐罪杀头,母亲和弟弟也要永远留在南诏国为奴。”

    李熙道:“傻孩子,自我踏进浴堂殿起,我就已经入套了。他们并非要害我,只是jǐng告我不要干政。他们都是一群卑劣的小人,这怪不得你。不要内疚。”

    常秋纹踮起脚尖,在李熙的脸上啄了一下,再次解开身上的浴巾,身上的水已经干透,浴巾自肩头滑落在地,她扬起脸来喃喃说道:“心虽然卑劣,身体却是干净的,叔父能成全秋纹的一颗孝心吗?”

    李熙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凄然转身走到殿门前,用拳砸门,三五下,门开。殿门外,有内侍叉手肃立,见李熙出来,躬身相迎,引着他出后宫,回前朝中书省。

    李恒这rì根本不在宫中,所谓宣召奏对都是假的,是王守澄在向自己示威,他是在宣告大唐的大明宫其实是他王家的,他可以带着你四处随便逛逛,还能把你骗进宫妃的浴室,更能让皇帝的嫔妃主动勾引你,但凡心智正常的人都该知道何去何从了。

    第二天,李熙称病请辞,辞呈留中不发。

    过了两rì,邸报上登载眉州刺史常怀德罢为开州司马,原因是南诏寇边,护民不利,仅仅只是贬官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南诏国趁大唐虚弱之际,北上侵略成都,掠百姓十万人南归,两川多少官员因此人头落地?眉州城破,百姓十失其九,身为刺史,常怀德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