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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族灭

    刘誉探知秦氏母子是为刘清虐杀至死,心中震恐,易容出青州城,奔莱州,yù乘船去幽州避难。座船离港后不久被柳条营所劫,折转去了登州。在登州换船后,刘誉被秘密带去了海州。柳条营则伪造了刘誉乘船在海上被海盗劫杀的假象。

    刘悟以一封信害死刘号,逼走刘誉,觉得时机已到,遂将刘成偕勾结刘清谋反的口供拿出,指刘清谋反,大张旗鼓地杀奔青州。

    张稳死后,刘悟遣使去徐州,称愿割让登州一州四县给武宁军。要求李熙不再追究张稳死因,并答应不干涉平卢内部事务。李熙知其yù对青州刘家动手,乐见其成,自然答应。登州暂时仍记挂在平卢名下,州县官吏、赋税和驻军移交给武宁军。

    作为报答,内访司平卢镇无意间“丢失了”青州刘家的一份谱牒,这份耗尽心血才得到的谱牒顺利地落入刘悟手中,刘悟如获至宝,手捧谱牒,坐镇青州,挨次擒杀刘氏弟子。

    参谋贾直言劝其留有余地,不要赶尽杀绝,刘悟道:“京西诸镇坐视陇州失陷而不管,朝廷竟无一语斥责。连腹心之地尚已失控,天下怎能不乱?大乱将起,我肚子里却横着一根随时能划破我肚肠的硬骨头,我岂能安稳?今rì不是杀的他亡族,便是我灭门。先生还要劝我吗?”

    贾直言无奈摇头,刘悟的祖父当年与刘清的曾祖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年为争夺家主之位,两兄弟反目为仇,此后六十年间两家仇恨难消,兄弟见面形同路人。李师道主政淄青时,对刘家肆意打压,刘家家主刘虎迫不得已与刘悟修好,兄弟联手驱逐了李师道。

    事成之后,刘虎虑及刘悟手握军权恐于己不利,向主持讨伐李师道的田弘正诬告刘悟有割据自雄之心,田弘正也不想刘悟留在淄青,遂密奏宪宗李纯,请调刘悟别地安置。

    刘悟被迫离开淄青去郑滑就职,与青州刘家仇恨更深,此次返回平卢后,从一开始刘悟就在筹划报复之策,若非幕僚李公度、贾直言等人多方劝阻,早在刘虎病死当rì刘悟便要下手。年初,李公度病死,刘悟再无所顾及。为达报复之目的,不惜割让登州以安抚李熙,对天平军乌重胤亦贿以重金。

    见到刘悟不顾血亲关系公然举起屠刀,贾直言料定刘悟必败,暗中筹划退路,其门生苍梧人宋煮旧rì在长安游学时与魏谟诗酒唱和,闻魏谟在武宁军受重用,早有心投奔,便劝贾直言投奔武宁军,贾直言道:“李熙,后生晚辈也,贪财好sè之名举世皆知,我怎能与他为伍。”不肯答应。

    刘悟在青州的虐杀遭致刘氏族人的强烈反抗,常老夫人以七十高龄率子孙在临淄筑刘家堡坚守,一连打退刘悟牙军四次进攻。刘悟恼羞成怒,遣大将刘股攻城,牙军昼夜攻城,两rì后刘家堡陷落。青壮皆战死,擒妇孺年幼者三百人。刘股令常老夫人服花裙,涂朱抹粉歌舞,又执刘氏子弟十岁以下者三十人,威胁若不从便砍一个头。

    常老夫人谓子孙曰:“人不是禽兽,今做不chéng rén,也不做禽兽苟活。”以头触柱,血流满面,却未死。刘股将其救醒,当着她的面将三十名刘氏子孙一一砍去头颅,喝道:“当今之世,强者为尊,弱者要想苟活就得弯下腰做狗做畜生,没本事又想活的有尊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三十个人都是你这老婆害的。”

    常老夫人道:“我刘家族可灭,这狗却做不得。”

    刘股道:“有意思,我若不成全你,倒让人说我没气量了。”

    遂令将三百妇孺尽皆坑杀,有心腹小校劝道:“三岁小儿懵懂无知,不如养做仆奴。”刘股喝骂道:“我骂你们人头狗脑是侮辱了狗,留着他们将来好报仇吗?同宗之间残杀起来尚且如此,将来他们得势会饶过你吗?”小校不再吭声,再出手,心狠手辣,绝不容情。

    刘悟在青州杀戮一万三千人,以至十室九空,刘虎嫡亲被屠戮殆尽,旁系别支纷纷外迁,流散在登、莱、淄、密等地。

    御史弹劾刘悟滥杀百姓,刘悟奏称青州民反,朝廷遣兵部侍郎韩愈往平卢查勘。韩愈行至郓州,乌重胤劝其不要前行,言刘悟杀孽太重,被鬼魂缠身,而今神智有些不清,去了恐遇害。韩愈道:“圣命难为,遂虎狼之穴,亦不敢辞。”

    刘悟闻听韩愈来,扬言道:“青州民反叛朝廷,罪证昭昭,敢为乱民说话的都是jiān臣,是jiān臣人人得而诛之。”韩愈闻言心忧不已,在驿站写下遗书交给从使,道:“我若遇害,以此奏明天子,可保老夫一身清名。”

    入淄州见刘悟,韩愈陈明利害,要刘悟放其去青州查勘,刘悟道:“青州乱民尚未清除,侍郎此去恐十分不便。”韩愈慷慨道:“我为大唐臣子,岂能惜身而负皇命?”刘悟默默无言,参谋李存劝韩愈回驿馆歇息,待准备车马后便送行。

    韩愈在驿馆一连住了三天,数度去见刘悟都被牙卫挡回,去见李存,家人推说外出未归。后两rì,牙军以防贼为名进驻驿馆,阻绝内外交通,韩愈忧心忡忡,绝食抗争。刘悟答应翌rì送其上路。当rì三更,忽有驿卒闯入韩愈寝室,告知曰:“明rì出城十八里有木桥一座,桥头有断碑一块,碑上残留有一个桥字,见此碑万不可过桥,恐有xìng命之忧。”

    韩愈求问驿卒姓名,不答。二rì清早,李存代刘悟来为韩愈送行,韩愈诈请李存同去青州,李存推脱有事不肯,送至城外十里,yù告辞,韩愈拽住不放,又行八里,被一条小河拦住去路,河上有桥,桥头有碑,碑上有个“桥”字,与驿卒所言一般无二。

    李存立在桥头恭祝韩愈一路顺风,韩愈怎肯信他的鬼话,劈手捉住李存的手腕,嚷着要他再送他一程,李存不肯,推说见水头晕,死活不肯上桥。韩愈瞠目斥道:“鼠辈,yù害老夫耶?”李存见事败,捧起韩愈的手“吭哧”咬了一口,又用头猛撞韩愈小腹,撞了个趔趄,趁势脱身逃走。

    韩愈心知不妙,抽身yù走,林中闪出三个壮汉,手持利刃围逼过来。韩愈大呼:“尔等怎敢,吾大唐兵部侍郎也。”

    众人不听,杀随从,又杀卫士,韩愈拔剑御敌,只一合,剑被击飞。壮汉以刀加颈,令其上桥,正为难之际,林中忽有羽箭飞出,应声shè倒一人,余者心惊,韩愈趁机一撞,借反弹之力脱身。二壮汉yù追赶,又恐林中放冷箭,僵持片刻,乃徐徐退走。

    韩愈单身一路狂奔,至晚避入农家,谎称遇贼。主人家姓孔,排行第三,家境虽窘,人却热诚好客,见韩愈衣着不凡,谈吐不俗,不敢怠慢,杀鸡赊酒相待,只是无钱点灯,遂坐于月光下,把盏相贺,言道:“丈人忒大胆,青州地界鬼祟横行,等闲蟊贼都不敢行走,你竟敢单身出行,能保得一条xìng命,就谢菩萨。”韩愈闻“菩萨”二字黑脸,为使不尴尬,遂与主人聊起民生,孔三郎叹息道:“昔rì刘家在青州时,我等有个依傍,他家虽然也刻薄,多少还能有口饭吃。如今他家谋反被诛,仅仅三rì,就有三拨人来催逼钱粮,这rì子眼见得是没法过了。”韩愈道:“我闻武宁修文偃武,百姓生活颇能过活,何不举家去投?”

    孔三郎答:“正有此意,只恐到那边不好落脚。”

    韩愈道:“我有故旧在武宁为官,汝家愿去,我可修书举荐。”

    孔三郎击案道:“修甚书!方圆十里地都寻不出一张纸来,先生几时去武宁,我追随就是。”

    韩愈环目望着草屋、猪舍、鸡笼,惊道:“说走就走,这偌大的家业就弃了,不要了?”

    孔三郎笑道:“守着这份家当早晚饿死,去武宁还能觅一线生机。”当下催促妻子收了两个包袱,背了粮种做干粮,赶着小猪,牵着羊随韩愈去了武宁。

    李熙在沂州巡视,“偶遇”韩愈,惊呼道:“侍郎怎么到了武宁,邸报上说你不是去了青州吗?”韩愈讪讪道:“闻大夫的武宁军治理有方,故而过来一观。”见随行有户农家,便问其故,得知是来投奔,便问:“平卢军可曾在路上设卡堵截?”孔三郎道:“若无关卡,青州人早逃光了,我们是翻山越岭来的。”

    李熙叹道:“三齐大地本诗礼之乡,而今竟成蛮荒之地,连孔门之后都要背井离乡了。”

    刘悟闻知韩愈脱身去了武宁,大惊,责怪李存道:“先生做事为何如此不慎?事泄,如之奈何?”李存道:“莫若先下手为强,上奏朝廷,言韩愈通贼谋反。”刘悟哈哈大笑道:“先生说笑么,这样的话谁肯信?”李存道:“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只要与李熙交好,谁又能奈平卢如何?”刘悟以为有理,上表称韩愈与青州乱民勾结谋反。

    韩愈闻言,吐血一升。李熙劝其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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