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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少奶奶找上门

    听说朱子熙要进京,红豆对翠柏道:“那你回去告诉朱少爷,别院那边儿请他放心,我会照看的。另外,若是朱少爷方便,那边还是多留下几个护院。”

    翠柏点头答应了,翻身骑马走了。

    从井里提了一大早就吊下去的白开水,红豆一口气儿灌下去一大碗。被井水浸得冰凉的水一入口,顿时便将赶路带来的燥热一扫而空,说不出的舒爽。

    “哎呀红豆,你怎么喝上这拔凉拔凉的水了?仔细肚子疼!”

    赵达家的一边替院子里的菜锄草,一边儿嗔怪。

    春天的时候红豆在前后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菜,这时候都长起来了。刚进五月,正是鲜嫩的时候。

    红豆顺手摘了一根鲜灵灵的黄瓜洗了洗,直接咬着吃了,嘴里笑着:“没事儿,我身子骨壮实呢。”又问:“奶奶,咱晚上吃什么啊?我这中午也没吃好,饿了呢。”

    “天怪热的,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赵达家的直起身去井边洗手。

    红豆想了想,笑着说:“我买了二斤肉回来,咱吃炸酱面吧?大热天的,别的也吃不下去。叫上表叔他们过来一块儿吃。明儿我起早就要出去,剩下的肉您明儿晌午再吃一顿。别舍不得,白搁坏了。”

    “你这丫头,这会儿买什么肉?想吃了,让你爷爷表叔上山打个野鸡什么的容易着呢。”赵达家的照例唠叨了两句,回家去舀了白面。红豆跟过去,几个小家伙都跟赵达出去,家里倒是消停。

    赵玉兰正带着两个女儿院子里的葡萄架底下做绣活儿——红豆现在没时间接朱娘子的活计,便转给了赵玉兰。赵玉兰的绣功不比她差,做起来甚至更快些,这也算是一条进钱的路子了。

    听说要吃面条,赵玉兰便站起身来,“我去和面。”

    她的力气大,和出来的面比别人的都劲道。红豆又跑回去自己家里拿了两颗鸡蛋打到了面里,再往里边稍稍加了一点点的盐,面就更香了。

    赵玉兰这边儿和面,红豆便去摘了各种应时的菜蔬来做菜码。嫩嫩的黄瓜和水萝卜切成了丝,芹菜过水焯了一下切成丁,青蒜小葱儿切了末儿,光是这几样菜码摆在那里,红红绿绿的,就够诱人了。

    用一个干净的筛子盖在了菜码上,红豆开始切肉丁,准备炸酱。一般乡下人家吃的酱,都是自家烀的豆子做成的。红豆不太喜欢那种味道,因此,炸的是从县城的杂货铺里买来的鲜黄酱。

    大锅里烧热了油,放入肉丁煸炒至变色,加入葱姜末儿,然后推入黄酱加水,大火烧开了改小火慢熬,熬制的时候稍微长些,酱的香味儿才更加浓郁。

    这边儿赵玉兰已经揉好了面,吃饭的人多,揉了两个老大的面团子。面板上铺好了薄面,就开始擀。红豆挺羡慕赵玉兰这一手做面的功夫,那真是比自己强出老多。

    “姑姑,你面做的真好。”红豆站在一边儿看着赵玉兰擀面的动作,真心称赞。

    赵玉兰把面团擀出圆形,一下一下往前推,圆圆的面皮裹在擀面杖上越来越薄,越来越大。她的动作熟练又舒展。一个面片擀好了,平平展展地铺在面板上,往上边均匀地撒了一层面粉,一层一层叠起来,拿起刀来切得细细的。

    “你做饭的手艺可比我强啊,红豆。这面呢,做的好坏其实都在和面的功夫上。我力气大,和出来的面就劲道些。其实,你要是多揉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

    说着,将切好的面条提起来,用手往长抻了抻,使得面条更加细了。

    红豆自告奋勇地上去擀另一块儿面,赵玉兰也不客气,交给她去做,自己转身出去抱了柴火进来,预备等人都回来了就烧水煮面。

    夏日里天长,赵达带着小二小三他们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是大亮的。打发了小二小胖两个人去叫杨耀祖和叶致远过来吃饭,红豆跟赵玉兰两个忙着烧水煮面盛酱。

    叶致远和杨耀祖来的时候,都是一身短褂——这是红豆给做的。当日杨耀祖接到衣裳以后还迫不及待跑到叶致远那里显摆了一通,被叶致远收拾得鬼哭狼嚎。

    叶致远手里提着一只褪了毛收拾干净的野鸡,交给了赵达家的。

    红豆端着煮好的面条出去看见了忍不住笑着说:“刚刚说完了野鸡,就来了一只。今儿夜里要是下雨就好了,等明儿就能到林子里去采蘑菇,野鸡炖蘑菇,想想就馋人。”

    “那还不容易?这时节山上要什么野物没有?别说一只野鸡了,就是你要头野猪,咱也头儿也能给你打来啊!”

    赵达家的瞪了他一眼,这话也是一个长辈说的?真是没大没小了!

    “说起来,这也就是开春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眼瞅着进了夏日,一点儿雨星儿都没掉过。弄不好今年会旱呢。”赵达家的打岔。因为天热,红豆把面条足足过了两遍凉水。

    沁凉的面条就着咸香的肉酱,再加上满桌子的菜码,一大家子人吃得都挺香。叶致远现在是动不动就过来蹭饭,反正已经定了亲,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赵达本来就是豪爽性子,对叶致远也很是推崇,自然不会说别的。赵达家的呢,乐于看着红豆跟叶致远感情好些,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爷爷,要是一直不下雨,咱们的庄稼怎么办啊?”红豆吃了几口面条,问赵达。

    赵达并不担心这个,“这个好办。咱李家庄村外就有一条河,虽然比不得大江大河的,水也是从来没有断过。天不下雨,就是到河里去挑水,也能把庄稼浇了——不过就是人辛苦些罢了。”

    “为什么不装上水车呢?”红豆问。

    “水车?”杨耀祖道,“咱们这边从来没有过水车啊。”

    红豆放下了筷子,蹙眉道:“单凭人力挑水,离着水源近的还好说。要是离着河远些,光是挑水就能累坏了人,更赶不来其它农活了。若是有水车,借助自然水力也好,人脚踏也好,都能省很多力气呢。”

    桌子上几个大人面面相觑。别说赵达他们这样一辈子没走出过清远县城的,就是杨耀祖这样跑去外边打了几年账的,也没有见过水车。

    倒是叶致远开口道:“水车这东西,我倒是记得在书上见到过。不过,当时觉得没有什么用处,也就没细心看。大概是南边用的多,北地很少见。红豆,你知不知道水车的样子?”

    红豆想了想,点头,“记得一点点大概的样子,但是细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爷爷,咱们村子里有没有木匠?水车那东西就是木头做的,要是有木匠,我画出图来,说不定一琢磨就知道怎么做了。”

    “村东边儿老王头就是个好木匠,手里活儿巧,城里头好些人家请他打家具,如今也带着三四个徒弟。你画出来,我给他瞧瞧。要是真能弄出这个水车,那可真是给乡亲们造福了!”赵达说着,激动起来,恨不能现在红豆就去画了图出来。杨耀祖夹了一筷子黄瓜丝送到嘴里,挑着眉头问红豆:“你个小丫头,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比我这四处走动过的懂得还多。”

    “这个啊,是我在县丞家里的时候听说的,也是那时候看过那么一幅图罢了。”红豆随口说道。

    叶致远看着红豆,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红豆被他看得一怔,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虚。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凉东西的缘故,晚间的时候红豆就觉得小肚子处酸酸胀胀的,有点儿发坠。哄着小二小三睡觉后,她赶忙喝了些热水,这才好了些。

    在灯下苦苦想了一回上辈子见过的水车,勉强画了一个大致的模样出来。突然之间,腹痛加剧,肚子里猛然一沉,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真是……

    红豆穿来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过经期。她一直以为,是这个身体前几年虚弱太过的缘故,因此便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这个时候居然来了呢?

    勉强起身找了家里剩下的棉花,剪了一块儿干净的布,快手快脚地缝了一条月事带子。这玩意儿,她还真不陌生。上辈子的时候,姥姥就给她缝过一条。老人家总是觉得新鲜的东西用起来不放心,还是这个安全些。

    这个时候可没有这样那样的姨妈巾,一般的乡下女孩儿都是用草木灰。这东西红豆觉得自己接受无能,还是用草纸比较好。幸而家里还有不少纸,尽够这一次用的了。

    打了温水去西屋里洗了洗,收拾好了,红豆便躺在了炕上。肚子里还是隐隐作痛,她翻来覆去一个晚上,也没有睡安稳。

    次日一早赵达家的来敲门,一开门,就瞧见了红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顿时就惊了,一叠声问:“这是怎么了啊?”

    红豆没好意思说,把昨儿晚上画的水车草图交给赵达家的,让她转给赵达,自己匆匆洗漱了一番,就有朱子熙打发了马车来接她。

    近来兵士那边的房子建的差不多了,叶致远事情越发繁多,红豆便不要他来回跟着自己折腾。朱子熙知道了,便让人接送红豆,也是免得赵达家的担心的意思。

    等到了别庄,红豆才发现朱子熙也在。

    “朱少爷不是要去京城吗?”

    朱子熙笑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情。我过来看看,另外要带着你绣好的那幅荷塘月色的双面绣走。要是弄好了,说不定我回来的时候便能接了大宗的买卖。”

    红豆惊讶:“真的?”

    “自然。”

    朱子熙见她说了这几句后便坐在了一旁,手里端着热茶喝,神色之间恹恹的,便以为她是劳累的,不禁脱口而出:“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这里就要拜托你。每日来回来去也很是辛苦,不如你就住在这里?要是放心不下,就把你弟弟一起接来。”

    红豆摇摇头,“我都是坐车骑马的,也没什么累的。这里虽好,也不能让小孩子来捣乱啊。反正路也不远,还是每日来往吧。倒是朱少爷,咱们这别院里二十个女工,已经都能上手了。可是,这绣东西就是个精细活,越是要做好了,耗费时间就越长。照你说的,要是接了大宗的买卖,二十个人可是远远不够。”

    “我会再物色一些可靠的人过来。”朱子熙看着她,垂了垂眼帘,又抬起来笑道,“等咱们买卖做大了,或许以后有机会挪到京城去。”

    红豆连连摆手笑着说:“可别算上我,我啊,就守着咱们这个大本营好了。”

    笑话,要是去京城,不知道叶致远怎么样,自己恐怕就忍不住要去丞相府门口扔臭鸡蛋了。朱子熙仿佛早就料到她这么说,包容地摇了摇头,含笑道:“京城是天下第一繁华富贵之所,别的女人一听到去京城,只怕早就开始收拾行李了。偏生你与别人不一样。好了,我一会儿便走了,这里交给你了。另外,我留下了六个人手,都住在外院,加上原来的十个护院,这边儿安全不成问题。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给老胡就行了。”

    老胡是朱子熙留在这别院的一个管事,也是他的心腹。虽然是叫老胡,但是他今年不过才三十出头,看上去精明干练。

    “放心吧少爷,你一路顺风啊。”

    朱子熙命人取了东西,与红豆告别,带着几个心腹上京去了。

    老胡安排了人接送红豆,本来还要再命两个人护送,被红豆阻止了。这已经够扎眼了,要是再有两个彪形大汉每天跟着来去,那成了什么样子?

    如此过了有五六天的样子,这天红豆正在别院里边画花样子,老胡匆匆走进来,低声对红豆道:“大少奶奶来了。”

    红豆一怔,大少奶奶?那是谁?随即明白了,应该是朱子熙的妻子?可是,她来干什么?难道是朱子熙让她随时过来查看的?

    “姑娘,大少爷并没有跟朱家的任何人说过这绣庄之事。”老胡怕她不明白,连忙说道。

    红豆皱眉,这朱家人里,也包括他自己的妻子吗?

    “这位大少奶奶,是大少爷继母的亲侄女。”老胡压低了声音又砸下一个雷,犹豫了一下提醒红豆,“大少爷与少奶奶……并不亲密。”他想了半日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这样啊……那照这么说,这里并不是朱子熙告诉这个大少奶的。她来干什么?

    红豆站起身,“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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