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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钱从何处来

    七月初的川东,灼热的阳光烤着大地,川江两岸稀落的树林披上了绿色,在这个炎热的季节给人以淡淡的慰藉。

    赵东待在办公室里只穿着衬衫,依然汗流浃背浑身燥热,原因却不仅仅是因为天气。

    财务经理老郑坐在椅子上擦着汗说道:“赵协理,江津一地的产业入不敷出,此种情状倘若不加改变,那么半月之内现金即告枯竭……”他皱着眉头望着赵东,小心翼翼的建议道:“仁沱各工厂均能自付盈亏,所虑者唯有学校和保安团,其中尤以保安团所费最多,因而……”

    老郑剩下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赵东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要他裁军啊!

    裁军当然是不可能的,军队是他的基础,除非在战场上被打垮,正常情况下他不会考虑削弱这个基础;何况目前川省两大派系正打得激烈,黔军对他虎视眈眈,没有军队保护他的工厂就是一块肥肉,随时可能被袁祖铭、毛以宽、或者随便哪个小军阀吃掉。

    可是老郑说的也是事实。到本月初为止,仁沱的工厂已经消耗点数大约十五万,生产出来的资本品超过一百万银元;再加上原来重庆安德森洋行划过来的投资,工厂的总投资已经超过一百三十万元,形成的生产能力大约在一百万元,这个数字还在持续上升。假如一切顺利的话,这些工厂很快就能成为造血机器,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利润。

    然而有两个因素使得他的期望化为泡影:第一,重庆安德森洋行已经被查封,原来每月超过十万元的现金彻底消失;第二,保安团每月消耗六万元以上,已经变成一台吞噬金钱的机器,而这台机器本身没有造血能力,全赖其它产业供给。

    于是他的难题就是:在工业基地能为他的可持续发展提供条件之前,坚持到这些工厂能够正常运作的那一天!

    “郑经理,你的意思我明白,考虑的很全面,本洋行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创业老臣善加筹谋,方能立于这个乱世!”赵东微笑着夸奖对方,虽然老郑的建议有违他的心意,不过这种为集体考虑的态度还是值得鼓励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本洋行之所以在此地兴办现代工厂,主旨在于‘实业兴国’,这不仅是安德森洋行的工厂,还是江津父老、乃至川省百姓的工厂……”

    说到这里,他用坚定的语气下了决心:“因此,我决定再次出售工厂的股份;如此,不仅可以一举解决资金困难的问题,而且可以为我川省实业发展做一表率!”

    几天后,一个重磅消息传遍全县:保安团的赵团长,那位本县的实权人物,又一次要卖厂子的股份啦!

    安德森洋行江津分行的职员们大批出动,把宣传单撒向全县各处,看不懂字也不要紧,职员们会耐心解说;又派出得力人员四处游说手里有点资金的人,短短几日内就把这件事炒得沸沸扬扬。

    宣传策略是赵东亲自定下来的,主要有两点:第一,工厂的股份分散到本县人民手里后,那么这些厂长就是江津人民自己的产业,这对于那些有‘实业救国’理想的人来说有一定吸引力;第二,工厂是能赚钱的,而且能赚很多钱,现在没赚很多钱是因为时间和投资力度不够,那么大家都来买股份很快就可以赚到大把的钱,这个说法对那些一心只想着大洋的人有较大说服力。

    江津县城团练局,王竹村召集几个亲信也在谈论这件事。

    “这事可疑啊!”他扬扬手里的宣传单说道,“我就不信他赵团长有这么好心,卖股份真是给全县百姓谋利益,我看是给他自己谋利才是真!”

    “竹村先生所言极是!”团练局经理处的刘经处长紧跟着说道,“仁沱的那些厂子全在保安团控制下,一旦筹得大批资金,厂子开起了之后保安团即会得到充足款项,那么咱们以后前景堪忧啊!”

    王竹村听后,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

    “刘兄不必多虑!”这时王竹村的秘书秦放站了起来,“那赵东未必有这个本事把厂子搞起来,现在出卖股份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缺钱!”说话之间,他把保安团的日常经费详加解说,末了总结道:“赵某人的资金来源有二,一个是安洋人的资助,另一个就是厂子的利润,现在重庆洋行已经被黔军查封,厂子又没有完全办起来,还要维持偌大的家业……因此小弟以为,资金匮乏才是赵某人卖股份的理由!”

    “嗯,此话有理!”王竹村点点头,他在办公室内踱着步,一边摸着下巴沉思,一边听着秦放和刘经谈话。

    秦放继续说道:“保安团外有黔军压顶之险,内有资金匮乏之苦,因而咱们也不必再有顾虑;如今川省纷乱,正是咱们团练局大加发展的好时机,咱们有人有枪,也可以办工厂嘛……有了工厂咱们就可以深固根本,异日与保安团一争长短当不在话下!”

    “秦兄此言欠妥!”刘经连连摇头,“他赵某人生产货物,风险极大不说,耗费巨靡却至今不见起色,因而咱们不可重蹈覆辙……办厂子不行,咱们可以卖货嘛!如此,既不用承担经办工厂之风险,又可以坐收贩货之高利,正是两全其美之事!”

    “有见地!”王竹村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刘经说的有道理啊,直接卖货比办厂子生产货要好得多,不需要考虑初期投资,不需要为厂子亏本伤神,直接卖就行了;而且他团练局手里有人有枪,走私都没人管,这得多大的利啊?!

    想到这里,他立即打断手下的谈话,几人开始细细商议赚钱办法,比较之后还是觉得从赵某人厂子里进货,然后卖出去、甚至干脆走私到川省各处更有利可图;这个办法投资小、来钱快,可以最大限度缓解团练局缺钱的困境;而且赵某人正缺钱,如今有个销售渠道那还不乐翻天啊!

    “办厂子可没有卖货好哇!”最后,王竹村感叹道,“赵某人当初出此下策,实在是年少轻狂呀!”

    “年少轻狂是必然的!他乡下泼皮出身,如何能有竹村先生的深谋远虑?”秦秘书微笑着说道,“只要咱们展布得稳妥,资金来得可比他赵某人快多了;假日时日,咱们团练局有了源源不断的钱财支持,压倒保安团指日可待!”

    “正是!那时就是咱们团练局翻身做主啦,哈哈!”三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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