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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章 生命时光

    只有几朵残花的空盆子,刘兰荪却静静注视了很久。台下一片寂静,刘兰荪周身散发出的神秘气息让所有人对这个戏法能带来的惊喜程度深信不疑。

    他到底要干什么?楚风好奇的问。薛灵妩忙摆手让他噤声,同天凌空表演时的热络紧张气氛完全不同,刘兰荪表演时竟没有一个人喧闹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盯在台上,生怕错过了这位传奇彩戏师在凌阳城的初次表演。

    刘兰荪小心地将那几朵花埋好,手臂向右边凌空一抓,一股细细的清水竟凭空出现,涓涓地流进了那花盆之中。众人刚要开始喝彩,却发现刘兰荪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竟停止了动作。又双臂抱起,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花盆,还微微合起了双目。

    方才那股水出现的实在巧妙,薛灵妩瞪圆了眼睛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了。可不知刘兰荪为什么此时突然停了下来。薛灵妩的好奇心完全被激发出来,死死盯着他的双手,想看他还能变出什么奇迹来。

    快看那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长出来了!站在最前面那些眼尖的人注意到了花盆中的变化,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嫩绿色的芽竟从那盆泥土中拱了出来,活了一般的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竟以肉眼看得出来的速度生长了起来!

    绿芽、小苗、枝干、叶子、花苞、花朵,台下顿时沸腾了起来。刘兰荪方才种下的几朵梅花竟然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长成了一盆完整盛开的折枝梅花盆景!

    生命和时光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你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得到、感受得到。刘兰荪开口,声音缓慢低沉,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盆景。那枝干花朵很是鲜活漂亮,比普通的梅花看着都生机勃勃。他的话说的很慢,甚至一字一顿,但却没有人觉得不耐烦,比之天凌空的傲气急切,刘兰荪更像是一个和蔼的老师一般,胸有成竹地缓缓展示自己的成就。这种态度只一出场便赢了。

    寒风瑟瑟,月光清凉,薛灵妩都能看到自己口中呵出的团团白气,台上的刘兰荪静静站在方才刚刚长出的一株红梅旁。对台下的掌声欢叫声依旧是置若罔闻。

    红梅、白雪缺一不可。刘兰荪像是对台下众人又像是自语道。接着他仰望天空。高高举起双手,两掌相触,只轻轻揉搓了几下。晶莹的雪花竟从他的指尖飞出,纷扬而起,飘落在红梅之上,红白相应,白的愈加剔透,红的更是殷切。

    有花、有雪,良辰美景,最不可缺的自然还有……刘兰荪闭起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抚过红梅旁的桌案,一个酒壶和两只酒盏便出现在了那里。

    美酒。当然要和知己良朋喝才有味儿。刘兰荪轻轻捉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出来,薛灵妩清晰地看到那从壶嘴出来的酒还微微冒着热气,竟是温好的。刘兰荪拿起酒盏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很是陶醉。

    好酒。不过可惜我在凌阳城竟没有朋友可以共享。只好请两位贵客喝了这两盏酒。多谢他们送这坛好酒给我。刘兰荪拿起酒盏笑着看向台上的沈三爷,双臂平推,将手中的酒缓缓丢了出去,两盏酒仿佛有线牵引一般,顺畅地滑到了沈三爷的面前。

    三爷今日没带尊夫人来吗?刘兰荪看到沈三爷身边的空位,疑惑道。

    方才她有些不舒服,所以先走一步了,错过刘爷如此精彩的表演,实在是遗憾。这杯酒我代饮,算是赔罪。沈三爷说完想拿起面前的两个酒盏,但其中一只却很快地滑回了刘兰荪的手中。

    沈三爷严重了,我一介小民,哪里敢让您赔罪?再说我同三爷不过是一盏酒的交情,若喝了两盏,岂不是超出了情分?

    薛灵妩听出了刘兰荪嗓音中的淡漠和不屑,他不知道是不喜欢这位沈三爷,还是不喜欢所有的达官权贵,脸脸上的表情都是极淡的。既然不喜欢,又何必敬这杯酒呢?沈三爷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本以为刘兰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敬酒是件顶得意的事,但不料后面却这么扫他的面子,但刘兰荪语调温和,又有这么多人喜欢,他也不好发作,沉下脸喝了面前的酒,匆忙道一声多谢,告辞。便拂袖而去。

    既然沈三爷的尊夫人未到,这盏酒也不要浪费了。这位小姑娘倒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算是我在凌阳城第一个见到的人,不如就给你喝了罢。刘兰荪挥挥衣袖,悬在空中的另一杯酒飘到了薛灵妩的面前。

    我?薛灵妩自然是又惊又喜,她倒是不急着喝酒,先是细细打量了那酒盏一会儿,实在没有发现什么绳索机窍,才一把将杯子抓在手中,又翻来覆去地看,却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小姑娘,刚温好的酒,再不喝可就冷了。冷了喝下去手可要打哆嗦了。刘兰荪手臂一抬,那酒盏竟自动跳到了薛灵妩的唇边,仿佛有一只手扶着一般将里面的酒倾到了薛灵妩的口中。

    温润的液体滑入喉间,这酒不十分辣,有淡淡的花香和果香,回味时还有一缕蜂蜜一般甜丝丝的感觉。薛灵妩冲刘兰荪一拱手算是多谢。刘兰荪也点点头,然后又将那一盆盛开的红梅送给了借给他鬓花的那个姑娘。

    生命、时光,都值得我们珍惜,所以大家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还是请回吧。刘兰荪略欠欠身,便缓缓下了台。众人却不断地鼓掌叫好,希望刘兰荪还可以再出来返场表演。

    夜深了,回去吧。薛灵妩身后一个沉稳男声响起,她回头,慕云庭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来了?陆蕙娘找到了吗?

    慕云庭点点头,找到了。我想着你一定贪玩还在外面,所以过来这里找你。

    那陆蕙娘怎么说?薛灵妩急切地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县衙,我再细细同你讲。慕云庭向薛灵妩使了个颜色,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换好衣服的九缨正往这里过来。

    薛灵妩回头看到九缨立刻会意,懂事的点点头,不再追问。

    薛姐姐,今晚的斗彩好看吗?九缨亲热地拉起薛灵妩的手,问道。

    好看,好看,只是太吊我的胃口了,那些东西是怎么变的我都看不出来,心里实在是痒痒。薛灵妩抓着九缨,自然是要刨根问底。你那只是什么动物?

    其实还是只老虎,不过是像上次的凤凰一样,染了颜色,修了毛发看起来很奇特罢了。

    那喷火呢?它怎么会喷火的?

    这个说起来就更简单了,你没发现每次那家伙喷火的时候我都是站在它嘴巴的后侧一点的位置,然后让它昂起脑袋的?其实火是从我手里藏着的火铳里喷出来的,只是你们离的有些远,看起来似乎是从它口中喷出的一般。

    啊?就是这样啊?薛灵妩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是什么奇妙动物呐。

    当然就是这样,戏法这种东西,看着精彩就好,拆穿了就没意思了。

    薛灵妩听了这话很是同意,就像天凌空的那个戏法,若不是薛灵妩是柩冥师,早知道那女子是个魂魄,拆了底出来,这个戏法都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了。

    薛姐姐回头我教你几个简单的戏法,是我同别人学的,可好玩了。九缨见薛灵妩很喜欢,便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薛灵妩拍着巴掌很是兴奋,若不是记挂着问陆蕙娘的事,她一定邀请九缨今晚和自己同睡了。

    ……………………………………

    夜半,沈府

    眼前的床幔是静静垂下的,隔着厚重的幔布,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此起彼伏的深沉呼吸声。床上的人睡得很沉,而且不止一个。

    一只手臂伸出轻轻掀起床幔,床上躺着的是沈家的四爷和他的夫人。这位四爷天生痴傻,是沈家老太爷在街上捡回的弃婴。沈老太爷看他可怜便将他抚养长大,还收为义子。虽然下人们当面儿也叫声四爷,但这位四爷在沈府却是一点地位也无,不过是好吃好喝养着的一个傻子罢了。好在沈府有的是钱,倒也给他娶下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照顾他的日常起居。那女子此刻正睡在他身边,傻子四爷在梦中还紧紧地抱着自己媳妇儿的手臂,生怕一松手这仙女儿便飞走了。

    香甜的迷香在房中四散开来,床上的人睡得更是沉稳,只怕是天塌地陷也不会醒来。

    方才那只掀起床幔的手臂拿出一叠纤薄的棉纸来,将这叠纸盖在床边放着的茶壶上。另一只手提起茶壶,底朝天翻过来,茶壶里的水淌出,濡湿了手中的细棉纸。

    一张,两张,三张……一层,两层,三层……

    那只手将那一叠纸一张接一张的覆在了沈四爷的脸上,还温柔地抚平,濡湿的纸张紧紧贴着他的脸,不留一丝的空隙。等棉纸加到第三张时,沈四爷的呼吸明显涩重短促了许多,若不是迷香,只怕他早就醒了。

    等那叠棉纸盖完,上面的水分一点点蒸发之后,棉纸下的脸早已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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