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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临修仙

    秦妖月头昏脑胀的扑在镇门前的泥土地上,不是她不想动,而是根本就爬不起来。

    不甘心地狠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她知道,以后自己都不可能再进身后的虹麟镇了。

    铺满一地的坚硬碎石子,硌着她尖瘦的下巴和脸颊,满身的淤青已经让她感觉不到被石子划破的疼痛。

    秦妖月浅棕色的眸子里没有堆积半分水汽,她没有哭,她的眼泪早在镇民们奚落、贱骂和秦母重病苦苦支撑的时候流了个干净。咬着牙哆嗦着撑起上半身,秦妖月的心已经凉透。

    在她的记忆里,从六岁开始她就不再流泪,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把眼睛哭瞎,喉咙哭哑或是干脆哭死过去,那些人也不会拿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关心和帮助,反而恨不得她就此死去才好。

    所以,从她学会咬牙坚持的那一天开始,秦妖月就再也没有在人前哭过。

    她依然是恨呐!

    恨世人凉薄!恨自己的容貌!更恨这个唯利是图的世道和凉薄的人心!

    天地本无情,会去期望着得到援手的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傻瓜。

    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看透吗?秦妖月闭上眼眸,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角,嘴角上的裂口扯得她一阵抽痛,看来今天她又学到了新的一课,这可比秦母口中的诗词故事深刻的多,也让她终身不敢忘记。

    颤颤巍巍地想要爬起,右小腿忽的传来一阵抽搐的疼痛让她又跌坐回硬土地上,不过才小半刻,被木棍打伤的小腿已经瘀血郁结,秦妖月忍着痛小心的扒了扒裤腿,虽然已经猜到肯定伤得不轻,但看见整个小腿透出青紫相间的色彩,秦妖月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

    秦妖月不敢去碰它,她突然后悔了,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镇集,没有为秦母请来大夫不说,自己还弄的一身伤,而且……万一自己的腿真的被打断了,该怎么办?

    如果她的腿断了,由谁来照顾秦母?如果秦母不在了,她又断了一条腿,以后要怎么生活?如果现在回去,秦母看见她的伤会不会病得更重?

    思虑着种种可能的情形,秦妖月背后沁出一层层冷汗,她深深的为自己不考虑任何后果就做出的决定而自责。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会先和秦母商量一下,没出虹麟镇前,秦母和几个婶婆的关系还不错,她们肯定会为病重的秦母请个大夫。秦妖月再不会傻傻地从正门直接跑入镇集,就算被镇民拦住了,她也不会期盼着他们会看她可怜的份上放她进去,只要有机会,她绝对不会傻傻的任由自己被打的还不了手。

    只是,一切只能是如果。

    秦妖月紧抿着唇,不用看也知道,现在的她蓬头垢面衣衫破裂,浑身是伤还瘸着一条腿!她根本不敢现在就回小木屋,若是被秦母看到她这个样子,秦妖月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怕再一次看见秦母发病时吓人的模样。

    秦妖月费力地撑着一节树枝,一步一拐的拖着小步子,慢慢的朝着綄西河挪去。腿受了伤不太好走,又要避着往返于綄西河和镇集的镇民,等她临近綄西河的时候,早已是艳阳夕下。

    此时的綄西河没了平日欢声笑语的人声映衬,安静了不少,零散的洗衣妇人牵着各自孩童的小手准备回家,对她们来说,这样的生活再平常不过了。

    秦妖月依偎在宽大的树后,冷着面容凝望着渐渐远去的镇民,待河边静悄悄的再无一人,她才踉跄着步子移了出来。

    杵着下端已经开叉的树枝,秦妖月小心翼翼地挪到河床边,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怕伤腿一不小心发作又要摔在地上,河床边的石块可比土地上的大多了。

    綄西河的水一年四季都清亮如常,雨季的时候河水湍急,河里经常会有鱼虾跃出。到了旱季,河水变浅,河床边会露出许多大小不一的石缝,年纪小些的孩童最喜欢在河边的小石缝中玩躲猫的游戏。

    当然没有小孩子愿意和秦妖月一起玩耍,她只能等其他的孩童都散去或是寻到别的游戏玩耍的时候,才一个人钻到石缝中感受那种游戏过后残留的愉悦气氛,就这么靠在石头上,就好像她也参与了游戏。

    秦妖月寻了河边一个不起眼的石缝慢慢的单腿跪了下去,忍着痛转过身调整到坐姿,用双手撑住石块,不费腿力地挪进了石缝中,这么一串动作下来,秦妖月出了满头满身的冷汗。

    秦妖月不敢回木屋,更不敢一直待在虹麟镇门口,便只想到这綄西河边。她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一圈,就是小些的石缝也能钻进去,而且这种三面都被石头环抱的安全感觉,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秦妖月弓着背脊,她甚至不敢去触碰那条伤腿,因为实在是太疼了。额头上的伤也疼,秦妖月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着母亲的重病,想着自己丑陋的容貌,想着镇上人的奚落与嫌恶,想着浑身的伤痛……

    秦妖月的眼神变得茫然而颓废,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更不知道自己的希望究竟在哪里……

    种种仿若深渊的迷茫环绕在秦妖月的脑海,使她不自觉的半湿了眼眶,鼻腔里一阵酸涩的难受。蓦地,像是想起什么,她马上狠狠地抬起手臂,用衣袖死劲揉了揉眼眶,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湿润的样子,只是微微颤抖的双唇泄露出她不平静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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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太阳照耀与镇民环绕的綄西河并不清寂,除了潺潺的流水声,耳边还能听见连绵起伏的蛙叫和不知名的虫声。

    傍晚的河边下了些寒雾,远远看过来,河水上就像是长了一圈儿白毛,朦胧的遮盖住一切,又像是铺盖了一层细腻的绢纱,层叠缱绻。

    秦妖月畏缩在石缝里想着受伤的腿要怎么跟秦母解释才能让她不着急,却左右都想不出好的借口。出过冷汗又一整天水米未进的身体已近虚脱,夜风一吹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等到惊醒,定眼一看,漫天星光,原来早已是入夜的光景。

    秦妖月暗道一声糟,自己出来已有三四个时辰,秦母一天都没看见自己,还不知要如何担心着急。正要爬出石缝,只听耳边传来‘嘭’的一声爆裂响,顿时让她心生警惕,忙又缩回了石缝中。

    没一会儿,一声嚷叫就穿入耳膜,落到了秦妖月的耳中。

    翟老魔,还不快快交出手中的东西,不然别怪我等不留情面!当先说话一人,声音粗哑厚重,听在人耳朵里竟发出嗡嗡嗡的回响声,秦妖月忙用双手捂住两只耳朵,就是这样也觉得头脑中像是被人用铜锤砸了一道,又晕又痛的十分难受。

    哼。随着一声鼻哼,秦妖月脑中的疼痛也像是突然被抽离了一般,完全不痛也不晕了。秦妖月眨眨眼,抵不住好奇地挪动了下身子,用眼梢偷偷地往石缝外一扫,正好看见一黑一白一黄三道人影唰地从远处飞来!

    秦妖月差点就要惊呼起来,忙捂紧了自己的嘴。

    这三人竟都能在半空之中飞行自如,而且当先的黑袍之人居然一步一步的在半空中走路!

    莫非这几个,不是人?!

    秦妖月震惊当场,越发缩在石缝内不敢动了。

    那黑袍人在半空中悠闲的散着步,好像一点也不为有人追赶威胁他而害怕。走着走着脚下突然一顿,低头向綄西河边瞥了一眼,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就轻飘飘的落到了河床边,好巧不巧正挡在了秦妖月藏身的石缝前。

    秦妖月一见,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了,就怕那不知是人是鬼的黑袍之物扑向自己,吃个干净。她时常听闻镇民说她是邪魅妖孽,可是他们却并不知道,年幼的秦妖月十分害怕这些鬼怪之说,每每听了镇民间讹传的精怪奇谈都缩在秦母的怀里哆嗦着直哭。

    黑袍人抖了抖身上的袍子,秦妖月就看见从他袖中飞出一个椭圆形的物体向自己扑来,正要尖叫着躲开,脑袋中倏地响起一个年轻男子冷峻的声音,莫慌,不是害你的东西,把它握在手中。

    陌生的话音刚落,那椭圆形的物体也落到了秦妖月的手中,捏在手中,一片温润之感,她愣愣地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椭圆形的玉佩。不大的玉佩白白净净的,没有一丝杂色,两头各雕刻着一只独角的怪兽,秦妖月不认得,但因为玉佩十分小巧,怪兽的样子看着也不吓人。

    握着玉佩,秦妖月猜测那黑袍男子应该不是鬼,毕竟能说话的不就是人吗?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的男子要给她一枚很精致的玉佩……

    还未及多想,就见一白一黄两道身影同时落在了不远处。

    怎么,不跑了?识相点,就把东西交出来,不然……

    白衣人话音未落,就听黑袍男子冷哼一声,道:哼,废话少说。我翟青到手的东西还从未有吐出来的时候。想要东西?就怕你们没那个本事!

    这名唤作翟青的黑袍人,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一块黑漆漆的斗篷之下,看不见容貌。秦妖月隐在他身后,也不敢乱动。

    老魔休得张狂!今日有我二人练手,还怕制不住你?另一黄衣之人也开了口,远远看去,此人粗眉圆眼,身宽体阔,竟比那虹麟镇的蒋大还要高大三分,手臂上袒露的粗壮肌肉令人望而生畏。

    再与挡在秦妖月身前的黑袍人翟青一比,实在是大山与小石堆的差别。

    黄白二人的占位十分讲究,正好成犄角之势把翟青夹在中间。那白衣之人远看衣抉飘飘,仙风道骨,若有人走近一瞧,就会发现他一脸杂乱的花白胡须和怒瞪时卷起的满脸褶皱,全都让他毫无潇洒倜傥可言。

    白衣老者见三人都站着不动,也不见黄衣壮汉先出手,心中大为不悦,粗着嗓子向一旁的壮汉道:单道友,你且跟他闲话,东西不要了?

    话音未落,只见白衣老者从怀中摸出一物,秦妖月离得远,只隐约看见是个圆形的器物,约莫巴掌大小。

    白衣老者拿出后,远远对着黑袍人一抛,那圆形器物就乖乖地停在了半空,遇风渐长,不一会儿就自行扩大了百来倍,遮天蔽日气势磅礴。圆盘上两色分明,一半白色一半黑色,白色半边处画有一只黑色的小点,黑色半边处则有一只白色小点,此物正是一枚太极图盘。

    那黄衣壮汉刚想辩驳两句,一看老者祭出的太极图盘,忙收了口,一双蒲扇般的大手也在自身腰侧一拍。

    只见一团青紫色雾气从他身上散出,片刻消散,显露出一条三人合抱粗的紫纹巨蟒!

    那巨蟒微眯着金色的三角眼,顶着硕大的脑袋摇头摆尾的在河床边蠕动着,猩红的舌头嘶嘶地从口中吐出,两颗巨木般的獠牙凸出嘴外。也幸而这巨蟒与秦妖月离得遥远,不然就是这巨蟒口中喷出的腥臭毒气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秦妖月握住玉佩的手一紧,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三人不是鬼怪更不是普通人。

    他们,是镇民口中最向往也是最崇敬的人物,仙人!

    要说秦妖月先前只是胡乱猜测,那看见这能变幻大小的圆盘和突然出现的巨大蟒蛇后,便能肯定了。

    他们是修仙者!

    眼前情景,像是名叫翟青的黑袍青年得到一宝物,而那白衣老者和黄衣壮汉见财起意,便想两人联手争夺,看来这修仙者也远不似镇民们描述的那样美好无忧无虑。

    从来都只听说修仙的好处,长生、法术、仙丹,取之不尽……却不想,原来修仙之人同普通人一样,也存在着贪婪、**、算计、尔虞我诈……

    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心心念念的仙人啊。

    原来,仙人也不是无欲无求的。

    如果,所有的修仙者都是这般,那凡人为何还要心心念念想着如何成仙呢?

    如果,每时每刻都活在这样争夺的世界里,又为什么还要追求长生不老呢?

    修仙和凡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修仙,又到底是修的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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