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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问世间(上)

    日影西斜,暮色渐浓,两个侍女已经离开,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凤羽一个人。她静静躺在床上,黑眸看着头顶的绣金丝帐幔,被封住的穴道已经自行解开,但是那蒙烈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封住了她的真气,武功只剩下不到一成。

    白天发生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那白衣清冷的男子,不断往下坠落,可是那双璀璨的凤眸,却始终温柔的凝视着她,亦如前世那双眼。

    眼泪无声滑落,凤羽双唇越抿越紧,她一定要去大裂谷亲眼看看,否则,就算死也不会甘心。

    夜色笼罩了大地,屋中只有角楼里燃着一盏小灯,光线越发幽暗。凤羽一把掀开被子,赤着双足,像游魂一样悄无声息的走在厚厚的地毯上,走到窗户边,透过窗户缝,看着外面院子的动静。

    此时已近午夜,两个值夜侍女守在门边,诺大的庭院里看不到任何人,但是在院门口,却站着一队衣甲鲜明的护卫,更远处,还隐约能看见来回巡视的护卫身影。

    她若武功在身,以她的庆功,自然有法子避开这些重重守卫,可是,她只剩下一成的功力,只能勉强翻个墙了吧。

    凤羽在每个窗子边都站了一会,观察完院中情形,远近的巡逻侍卫,才离开窗户,重新坐回到床边,慢慢穿上软靴,理好衣衫,挽好乌发。她身上的侍卫衣衫早已经被换掉,换上了一袭月白色长裙,衣襟袖口和裙边都用浅黄色丝线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束同色腰带。

    烈城的女子服饰不同于大齐的宽袍大袖,而是立领紧袖,上衣略紧修身,宽宽的腰带束住腰身,勾勒出女子窈窕的身形,八片扇形裙幅缀成的下摆,走动的时候,散开如盛开的花朵。

    凤羽打量了下自己的衣衫,眉头微蹙,忽然伸手唰唰几下,从中间撕开宽大的裙幅,再把裙幅下摆绑在脚踝上,再用布条把撕开的裙幅缠在腿上,转眼间宽大的裙子就变成了上宽下窄的长裤。

    结束停当,凤羽走到右侧窗户,从窗缝里观察了一下外面情形,推开窗户,悄无声息的穿窗而过,落在花木丛后。她猫着腰,就像一只警觉的豹子,不断变换脚步和身形,靠近那不高的院墙。

    很顺利的翻墙出去,没有惊动任何护卫。她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就往王宫西南处低矮简陋一些的房舍奔去。那里通常都是下人住的地方,也是厨房马廊所在之地。

    穿过重重叠叠的房舍,很快找到了马廊。让她惊喜的是,她居然在马廊里看到了大黑马白毛。她搂住大黑马的脖子,脸颊摩擦着脖子上的鬓毛,低声在大黑马耳边说:“等会咱们就想法子逃出去,找你的旧主子去!”

    大黑马似是听懂了凤羽的话,用厚厚的嘴唇拱了拱她的脖子,眨动了下马眼。凤羽被萧然抛上地面后晕了过去,被蒙烈王带回王宫,大黑马白毛也跟着来了。蒙烈王见大黑马的情形,猜出这大黑马多半是少女的坐骑,见它神骏异常,又护主忠心,心里倒是颇为喜爱,到了王宫就把它安置在马廊里。

    在不远处的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上,有人站在树上,负手而立,层层叠叠的枝叶遮住了他的身形,只有那双琥珀色的双眸,闪动着奇异的光泽,凝视着依偎着大黑马的少女。

    灰蓝的天空还亮着几颗星子的时候,有马夫过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着:“今个是啥日子,总管让俺出宫遛马?”

    藏在大黑马腹下的凤羽一听这话,心里大喜,她正想着怎么带大黑马出去,不料就听到马夫要赶马出宫,就好像瞌睡遇到了枕头。她把偷来的绳索背在背上,趁着天黑马多,抱着大黑马白毛的肚子,藏住身体,跟着十几匹王宫骏马离宫出城而去。

    离开烈城以后,借着夜色的掩映,狡猾的大黑马很快神不知鬼不觉的脱离了马群。等到马群消失在视线里,凤羽翻身上马,辨明方向,就往那大裂谷的地方奔去。

    第一缕阳光映在天际的时候,凤羽一人一马已经到了大裂谷处。她翻身下马,站在昨天萧然坠下的地方,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慢慢的,整个身体也开始发抖,眼泪倾泻而出。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双手紧紧抠住地面,十个手指深深插进了干涸的黄土中。

    小半个身体已经探出去,下方是奔腾的暗河,眼泪如滚珠般落下,还没来得及掉入河水里,就不知道被风吹到何处。

    昨天,就在此地,她亲眼看到,那个白衣清冷的男子,眉目含笑,将她远远推开,告诉她:活着,等他。

    泪眼朦胧,眼前景物都已一片模糊,凤羽忽然冲着裂谷大声喊叫:“萧然,你说过了,让我活着等你,你不能骗我!你要是骗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萧然,你听见没有,没有我同意,你不准离开……”

    “不准离开、不准离开、不准离开……”裂谷里传来凄厉的回响声,回环往复,不绝于耳。

    远处的一块大石后,有人倚石而立,琥珀色的眸子在朝阳下流光溢彩。少女悲恸的声音传入耳中,那英俊到妖异的面容,也忍不住微微动容。

    良久,凤羽慢慢抹掉眼泪,缓缓站起身,拿下大黑马背上的绳索,一头系在大石上,一头系在自己腰间,攀着壁上每一处能够抓住的凸起,爬到了谷底。

    衣裙早已经撕破,双手和露出的肌肤上血痕累累,汗水流到血痕里,如针刺般的痛,但是凤羽却浑然不觉。谷底窄窄的河岸,比人的脚掌也宽不了多少,凤羽后背紧紧贴着石壁,才能勉强立足。

    脚边,奔腾的暗河水,挟着蒙川高地的黄土流向未知的远方,那清冷如冰的白衣男子,是不是也被这河水挟持而下,不知所终?

    谷中的风若人的呜咽,在倚壁站立的少女头顶盘旋缭绕。凤羽向河水慢慢伸出手去,似想要挽住什么,却只抓住冰冷的风。

    她忽然反手一拳,重重砸在身后的壁上,尘土带着碎石飞溅开来。一拳又一拳,直到手背处已血肉模糊,鲜血渗入到石壁中,留下绯红的拳印。

    报仇!报仇!

    蒙烈王,我必将把你从王的座位上拉下来,你最在意什么,我就毁掉什么,你最爱什么,我就毁弃什么,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什么是痛不欲生……

    掬了一捧暗河的水,凤羽慢慢凑到手心上,一口一口喝下掌心的河水。萧然,你既让我等你,那么,我信你,等你!

    千辛万苦爬上地面后,凤羽毫不意外的看到上百名王宫护卫,手持利箭,团团围在裂谷边,冰冷明亮的箭尖正对准她。

    以蒙烈王的心机智谋,自然已猜到她逃出王宫的去向。那般惨烈的离别,她必定要亲自过来看过才行。

    凤羽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她怎么会舍得离开呢?蒙烈王的王宫,就是她复仇的起点。

    很快,凤羽骑着大黑马白毛,被上百名王宫护卫簇拥在中间,回到了王宫。她重新被送回到那间奢华的大屋,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为她的伤口敷上最好的药膏。凤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抗拒,坦然接受服侍。

    吃完一餐丰盛的午饭,在幽雅的檀香香气里,已经筋疲力尽的凤羽躺在床上沉沉睡去。食物和睡眠,是她恢复精力的两**宝。

    房门悄无声息的被推开,蒙烈王缓缓走进来,靴底踏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他穿一袭暗红色的华服,额头上嵌着的琥珀色宝石和那琥珀色的眸子相映生辉,面容英俊到妖异。

    他就像一头优雅的狮子,从容而缓慢的走近少女,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少女。

    宽大的锦被覆住了少女纤细的身体,只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乌发散在脑后,衬托的那张小脸愈加苍白。长长睫毛如一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弧形的阴影,秀而长的眉毛如发般漆黑,挺直的小鼻,双唇如一抹霞光。

    蒙烈王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精致而清丽的小脸上。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来历,但是看到她的时候,心却莫名的有一丝悸动。这般刚烈决绝的少女,他以前从未见过,以后,只怕也很难见到。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故意安排,让这少女能顺利逃出宫去那大裂谷处。也许,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薄唇慢慢勾出一丝讥讽的笑,她现在,只怕最恨的就是自己了吧。她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自己呢?

    蒙烈王离开凤羽房间,出了院门,就看见侍卫过来传报:“大齐梵郡王求见王。”

    “哦,梵郡王来了?他来的倒是很快啊。”蒙烈王一边说,一边浮起玩味的笑意。

    “据属下探知,大齐的公主已经被梵郡王带回来,送回到停月宫中。梵郡王在停月宫中并没有多停留,立刻就赶来见王,想必是为公主婚事而来。”

    “是嘛……”蒙烈王慢慢拉高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意味深长,他可记得很清楚,凌子梵当时把这少女乔装成小侍卫,护在身边。看凌子梵的举动,对这少女爱护怜惜之情不言而喻。

    他是想知道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吧?

    凌子梵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宁,他追上萧月的马车后,好不容易才把歇斯底里的萧月带回来,却没了凤羽和萧然的消息。派出去的手下送来的消息,只说凌子梵大军一走,蒙烈王的“驭风军”就和那群数百强人战在一起,后来强人四散逃走,“驭风军”追了半天,和那些强人互有死伤,最后“驭风军”收队回城,并没有带回俘虏。

    没有带回俘虏?凌子梵寻思着这句话,本来他以为萧然多半是带着凤羽逃走了,凭着萧然和凤羽的身手,自然不会把“驭风军”放在眼里。可是他刚刚到停月宫的时候,就收到凤知秋传来的讯息,萧然和凤羽失踪。

    凌子梵大吃一惊,心念一转,就赶到王宫,想从蒙烈王这里探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萧然和凤羽的下落。

    房门突然被推开,蒙烈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袭暗红华袍,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英俊到妖异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含义不明的笑容。

    “参见蒙烈王。”凌子梵躬身一礼。

    蒙烈王挥挥手臂,笑道:“梵郡王无需多礼,停月公主可安好?”

    七公主萧月被送到蒙川高地前,已经被封为停月公主,所以蒙烈王为她造的宫殿就叫停月宫。

    “公主一切安好。昨天的婚礼未成……”凌子梵说到这里,看了眼蒙烈王,“只能再择吉日,蒙烈王殿下意下如何?”

    “不急,本王再让宫中祭师另算吉日,届时场面,定要更胜昨日,总之不能委屈了大齐公主。”

    “如此,就劳烦蒙烈王了,”凌子梵说到这里,顿了顿,觉得还是直截了当的问蒙烈王,“昨天我急着救公主,一时疏忽,将那小侍卫留了下来,不知道蒙烈王是否知道我那小侍卫的下落?还望蒙烈王告之。”

    “小侍卫?”蒙烈王抚着额头,半晌才似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个跟强人头子认识的小侍卫?说到这里,本王倒是想问问梵郡王,那强人头子到底是何人?看起来,梵郡王和他应是相识。”

    “那人本是青蒙城附近的马贼头子,我送公主入蒙川高地的时候,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受西项国的指使,做出掳走我大齐公主之事!”凌子梵话语中怒气渐生,似乎是恨不能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话是假的,不过他的恨意却是真的。

    “原来是个马贼头子,哈哈,不过梵郡王无需恼怒,那马贼头子已经死了!”蒙烈王轻描淡写的说。

    “死了?”凌子梵心里一惊,但是表面上却装出又是意外又是欢喜的模样,“那人身手了得,想不到还是逃不过一死。只是他死了,却不知道我那小侍卫到了何处?”

    “梵郡王如此关心那小侍卫,莫不是那小侍卫和梵郡王是亲戚?哈哈。”蒙烈王笑的畅快,只是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说起来,那小侍卫倒确实和我有点沾亲带故,还望蒙烈王告知那小侍卫的下落。”

    “唉,说起来,也是那马贼头子的不好,他带着那小侍卫,骑马逃命,逃到大裂谷那里,前无去路,陷入本王重围,眼见不敌,就抱着那小侍卫,跳下大裂谷。那大裂谷下面的鬼河,暗流无数,两人摔下去,自然是尸骨无存,哈哈。”

    “尸骨无存?”凌子梵只觉得胸口上似被人重重击了一拳,一口鲜血就涌到了嗓子眼。他面色苍白,也顾不得礼仪,盯着蒙烈王追问道,“他们,他们真的死了?”

    “是啊,他们那匹黑马倒是神骏非凡,本王牵了回来,就养在王宫马廊。不如梵郡王跟本王去看看?也好辨认一下是不是那马贼头子的坐骑。”蒙烈王看着凌子梵骤然失去血色的面容,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笑意。

    “好,去看看。”凌子梵心里抱着希望,也许,是那蒙烈王弄错了。

    当看到马廊里,正忧伤望天的大黑马时,凌子梵脚步一个踉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一缕鲜血从嘴角缓缓溢出,趁无人注意,被他用袖子拭去。

    通身漆黑,腹部一块白毛,正是萧然的坐骑。

    “这可真是一匹好马,神骏之极,比本王的坐骑还胜三分。”蒙烈王笑着指指大黑马,却并不靠近。

    “是,是好马……”凌子梵袖子下面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骨节咯咯作响。恨不得一拳打碎蒙烈王的头。

    “梵郡王可是有什么不适,哦,本王忘了,那小侍卫乃是梵郡王的亲戚,可惜了,年纪轻轻,却连尸骨也找不回来,梵郡王还是节哀顺变。”蒙烈王语气变得沉重,“对了,梵郡王那小侍卫叫什么名字?本王命宫中祭师给他好生超度一番。”

    “凤……十五。”伤痛之极的凌子梵被蒙烈王看似不经意的一问,险些把凤羽的名字脱口说出,但是随即就惊觉,勉强笑道,“这孩子在族里兄弟间排行十五,我们素日都叫他凤十五。”

    “凤十五。”蒙烈王点点头,“本王记住了。”

    “蒙烈王这里若无它事,我就先告辞了。”凌子梵无心再待下去,如游魂般离开蒙烈王宫。

    午后。

    寝宫里,蒙烈王斜倚在铺着虎皮的宽椅上,旁边两个美姬一个半跪在地上,用粉嫩的小拳头给他轻轻锤着腿,另外一个则用纤纤十指拈起一颗樱桃,用小刀小心剜掉里面的核,再把樱桃送到蒙烈王的嘴边。

    蒙烈王闭着眼睛,慢慢品尝着甜美多汁的樱桃。那美姬的手指在收回的时候,食指指尖有意无意的拂过蒙烈王的薄唇。

    蒙烈王猛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光泽闪动,淡淡看了那美姬一眼。只是一眼,那美姬却突然脸色苍白,一下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王……”

    就在这时候,王宫总管快步走了进来,低声在蒙烈王耳边说道:“梵郡王离开王宫以后,直接带着五六个侍卫赶往大裂谷处。”

    蒙烈王又闭上了眼睛,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笑意:“果真是情深意重呢……”

    王宫总管见蒙烈王不再言语,正想转身离去,却听到蒙烈王的声音响起:“把她拖下去,斩去右手食指。”

    “啊……,王,不要啊,不要啊,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美姬一听之下,脸色苍白,眼泪涌出,伏在地上求饶,手往前伸着,似乎想要抓住蒙烈王的衣角哀求,却又不敢碰触他,生怕再惹怒蒙烈王。

    那给蒙烈王捶腿的美姬,垂下眸子,嘴唇轻轻颤抖,但是脸上的表情,手上的力道,却不敢有半分异样。

    美姬的嘴很快被捂住,被两个侍卫拖了出去……

    ------题外话------

    抱歉,中午临时有点急事,只更了五千多字,下午五点之前,会再更一章。多谢订阅看书的妹子,最艰难的时光,是你们陪我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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