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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岂曰无衣

    凤羽已经来不及回刀,左手握拳,直接砸向鳄鱼尖利的牙齿,与此同时,一块尖锐的石头从她身侧飞过,后发先至,打进鳄鱼大张的嘴里,咔的一声扎在了嗓子眼上,鲜血立刻从鳄鱼喉咙里涌出来。

    “咯噔”一声,鳄鱼的牙齿随即被凤羽一拳砸断,可是她的手背也被尖锐的牙齿划破一道浅痕,几滴血珠缓缓渗出来,滴落进鳄鱼的大嘴里。

    只是一瞬间,鳄鱼忽然发疯一般,张大了嘴,不辨方向,不辨目标,在鳄鱼群里胡乱撕咬起来。一只正朝凤羽冲来的鳄鱼,正好挡在发疯鳄鱼的面前,竟然被它尖利的牙齿硬生生撕下了半边脑袋。

    凤羽先是一惊,但是立刻明白了,自己身体里的碧蝮蛇毒虽然已经祛除,不过她体内还有千血蛛蛊毒,甚至耳朵上还有一朵诡异的魂花,所以她的血液必定还含着什么毒素,只不过几滴,就让鳄鱼变得癫狂。

    二话不说,凤羽一刀就往自己的手腕上划去,但是身后的萧然显然醒悟的更快,速度也更快,只听他一声冷喝:“我来!”

    话音未落,萧然左手手指往右腕上一划,随即一挥右手腕,只见一道血线从空中飞出,飞过凤羽,落向前方的鳄鱼群。

    凤羽回头瞪了萧然一眼。

    萧然理直气壮地说:“你要留着体力保护我,不能浪费一滴血。我现在是病人,流点血无关紧要!”

    凤羽只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人好像一点都不为被女人保护而惭愧啊?

    萧然自然看懂了凤羽的眼神,薄唇立刻勾起一抹浅笑:“偶尔被自己喜欢的女人保护一下,感觉还是不错的。”

    凤羽只能转头无语。

    果不其然,中了千血蛛雄蛛蛊毒的萧然,血液里也含有毒素,凡是沾上他血液的鳄鱼,都张着大嘴,遇到什么撕咬什么,自相残杀起来。而最先沾到凤羽鲜血的那只鳄鱼,已经被其余鳄鱼撕成了碎片。

    吃了那只疯鳄鱼血肉的鳄鱼,很快也开始发狂。

    只见整个水潭就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水花翻滚,上百只鳄鱼在里面疯狂的撕咬着,一片一片被扯下来的硬皮漂在水面上。那些已经爬上岸的鳄鱼也顾不得理会凤羽,只是用尖利的牙齿,拼命撕咬着周围拥挤上来的鳄鱼。

    凤羽向萧然做了个手势,一起慢慢往回退了几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潭安静下来,鳄鱼像一截一截的枯木头,漂浮在水面上,没了声息,潭水表面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萧然手里的木条也已经快燃尽,一点一点红色的火星在焦黑的木头上跳动。

    “先踩着那些鳄鱼尸体走到对面去,看看那条甬道尽头有没有出路。”凤羽打量了下周围地势,唯一的道路就是对面的那条甬道。

    说完后,凤羽身形展开,当先向水潭上掠去,脚尖在鳄鱼尸体上一点,几个起伏,已经跃到了水潭对面岸上。

    萧然虽然仅剩三成功力,踩着鳄鱼尸体过水潭却也难不倒他,很快也过了水潭。两个人一先一后,保持着三尺距离,往甬道深处走去。

    这条甬道里人工的痕迹很少,大多是依据天然地形,再稍加修整而成。只不过甬道里人工的东西都显得异常陈旧,至少有上百年时间,壁上的青铜灯锈迹斑斑,灯油早就干了。借着石壁顶上镶嵌的发光玉石,才能看清甬道里的环境。

    凤羽越走越疑惑,蕊和殿下面的密道,和这甬道的风格截然不同,看样子,她现在走的甬道,建造年代比那密道要久远许多。

    “这地道应该是在大齐建朝之前就有了。”萧然研究了下甬道上的青铜灯,又看了看石壁顶上镶嵌的玉石,慢慢说道。

    凤羽也不回头:“这皇宫里面的机关密道还真不是一般的多,难道当皇帝的都喜欢挖地道凿密室不成?那些鳄鱼,也不知道是养来做什么的。”

    萧然忽然说道:“雪阳宫偏殿里的那条密道,开凿的时候若方位再偏离个半尺,就挖到这个地方了。”

    “那条密道是你母亲挖的?”

    “那条密道深十五尺,有一百零三个台阶,密道尽头有一个房间,长宽各三十五步,里面备了足够三个月的食物和清水,还有棉被书籍蜡烛。房间还有一个紧急出口,通往雪阳宫小厨房的灶台。母妃死前一个月,曾经拉着我的手,每晚都带我去那个密道走一遍,一次又一次告诉我,这密道谁也不能告诉,若是遇到危险,就立刻躲进去。”

    凤羽的背影一僵。

    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被母亲牵着手,一次又一次的去熟悉那个逃生的地方。只因为他很快就要独自在这波谲云诡的皇宫里生活,他的母亲,拼命想要给他多一些活下去的机会。富丽堂皇的皇宫,其实更像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屠场。

    “那时我只是觉得好玩,觉得这里真是个躲猫猫的好地方。如果我藏在那里,惊云他们肯定找不到我。后来,母妃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敢在寝殿里睡觉,不敢闭上眼睛。每天都是上床以后,先装睡,再偷偷避开宫女和太监,溜进地道,走进密室,才能安心睡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我再偷偷溜回寝殿的大床,看着慢慢亮起来。”

    萧然语气淡淡,凤羽的心却像被重重打了一拳。

    仿佛看到,五岁的小男孩,孤零零躺在一张大床上,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一点光,男孩不敢闭眼,担心睡着之后,黑暗里会伸出一只手,让他再也不能醒来。只有在偷偷溜到那个密室里时,男孩才能争分夺秒的睡一会。

    “六岁的时候,我就出宫开府自住,石伯还有惊云、惊雷的父母,都是母亲从瀚海国带来的人,他们在王府里照顾我,训练隐卫,阻止了很多次对我的暗杀,甚至惊云和惊雷的父母都死在了刺客手里。一直等我十四岁随军西征后,这种暗杀才慢慢少下来。”

    “都过去了。”许久,凤羽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她不会安慰人,而且显然,萧然说这些,也并不是为了得到安慰。

    他只是单纯的想让她多知道一些他的生活。

    甬道很长,而且倾斜向上,地势慢慢开始变高,走了足足有一炷香时分才到尽头,尽头处,是一道方砖砌成的墙,方砖本是青色,但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被侵蚀成了灰黑色。

    凤羽用刀柄敲了敲砖墙,砖墙后面是空的。她用弯刀的刀尖一撬,一块方砖轻轻松松被抽了出来。

    有一种尘封许久的空气味道从方砖后面传出来,凤羽毫不犹豫的抽出第二块砖头,空洞后面黑洞洞的,看不到砖墙后面是什么。

    萧然皱了下眉头,本想让凤羽停下来,自己动手,但是这甬道并不宽,他只能站在凤羽三尺之后的地方,想要调换位置都不可能。

    凤羽手脚极快,很快把砖墙抽出了一个可容人进出的大洞。她在洞口站了一会,打量着洞后的黑暗,随即踩着被她抽出来的那堆砖石,挥刀往甬道顶上的一块发光玉石剜去。

    两块巴掌大的玉石被凤羽挖出来之后,她扔给萧然一块,自己拿了一块,弯腰钻进了洞里。

    萧然保持着三尺距离,跟着凤羽身后钻了进去。

    洞不大,凤羽和萧然面对面站在洞的两侧,才维持住三尺距离。他们先看到地中央放着一具薄棺,脸色微变,随即就镇定下来。再看向同样的方砖垒成的四壁以及几乎挨着头顶的拱形穹顶,顿时明白了,他们是到了一处墓室。只不过,皇宫的地下,怎么会有这么简陋的墓室?

    萧然眸光忽然一亮,看了下棺材的方位,一言不发,走到对着棺材正面的砖壁上,把砖头一块一块地抽了出来。砖头后面,是干燥稀松的黄土,随着砖头的抽出,簌簌地掉了下来。

    不一会,黄土坍塌了一个可容人的头伸出去的小洞。萧然把头探出去,很快,他就把头缩回来,转身对着满脸疑惑的凤羽,淡淡笑道:“果然,这里是宫里的化人场。”

    “化人场?”凤羽立刻醒悟过来,化人场是皇宫里面埋人的地方,都在皇宫最偏僻无人的地方,通常宫里面死了的人,都会拉到化人场里,或者烧了,或者随便一埋。据说一到天黑,这化人场周围都是阴风阵阵,鬼火飘荡,就算是大白天,也是个阴气森森的所在,宫里面的人轻易不会到这地方来。

    这薄棺里面装着的应该是死去的宫人,多半有相熟的人替她买了薄棺,做了个简陋的坟墓,没想到被凤羽和萧然闯了进来。

    “看来前朝多半是把要处死的宫人,直接扔给了潭里的鳄鱼,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废弃了,再没人知道这鳄鱼潭的存在。我记得雪阳宫本是前朝太子的住处,叫德仪宫。后来大齐建朝,德仪宫只是稍做翻新。直到父皇赐给母妃,才取名雪阳宫。”萧然淡淡地说。

    “德仪宫,这名字取得还真是好啊。”凤羽语带讽刺。太子在自己的住处下面养着一群鳄鱼,还连着化人场,这德仪宫里面,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血泪,其间的黑暗血腥,光是想想,就让人反胃。

    “既然到了化人场,那就索性等到天黑再出宫,更加保险。”

    一线惨淡的阳光从那土洞里照了进来,正落在薄棺之上。昏暗的墓室里,凤羽和萧然各自站在一边,默默看着光线里飞舞的小小尘埃。

    这化人场埋着的每一具尸骨,都如这尘埃般卑微,让凤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天色一黑下来,萧然动作极快的抽出壁上砖头,黄土塌陷进来,露出可供一人钻出的洞来,凤羽跟在萧然身后出了墓穴。

    这次是萧然在前,凤羽在后,保持着三尺距离。

    秋夜的风本就萧杀,此时在这化人场上,只见风中卷着白白的骨头碎片,黄黄的落叶,贴地刮过,绿色的磷火在风里飘舞,远处似乎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饶是凤羽胆大,但是在这种如同乱葬岗一般的地方,浑身汗毛已经根根竖起,只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谁知道走在前面的萧然突然停了下来,凤羽一个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进三尺范围内。

    幸亏她反应快,脚步一滑,一个斜移,掠到了萧然身侧三尺外的地方。她站定后,顺着萧然的目光望去,眉头轻蹙,低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前面不远有一处大屋,里面燃着灯火,孤零零的立在这化人场边上,不时有人影在窗户上晃动,看上去分外诡异。

    “那是停人屋,一般宫中病重将死之人都会先送到这里来,等彻底断气以后,再送到化人场里或埋或烧。不过停人屋从来不燃火烛,里面的人多半都只剩下一口气,哪里还有力气来回走动,况且,那屋里的人,看情形不止一两个,未免也太多了些……”萧然面上微微生疑,低声说道。

    “你在这里等下,我过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古怪。”凤羽轻声说道,随即往那大屋方向掠去。

    萧然薄唇勾出一抹笑意,这丫头刚刚还怕的要死,现在不知道又从哪里来的胆量。他自然不会听凤羽的话,待在这里等她,反而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化人屋周围到没什么侍卫,只是那扇生铁铸的大门被粗大的铁链紧紧锁住,墙上的窗户也都用手指粗细的铁条拦住,糊着一层薄薄的牛皮纸,透出屋内昏黄的光线。凤羽见四周无人,没什么危险,索性直接掠到窗户边上,伸出手指在牛皮纸上捅了个洞,凑上去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比篮球场还大的房间里,挤了大约有三百多人,或坐或卧或站,房间壁上燃着的油灯,照在他们苍白虚弱的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阴影。他们有的闭着眼睛,有的却是圆睁双眼,怒容满面,还有几个人勉强来回走着,不时俯身看看地下躺着的人,似在察看他们的身体情况。

    而让凤羽吃惊的是,这大屋里面的每一个人,她几乎都认识,正是当初跟随她守卫宫城西城门的,羽林军上三卫的人。

    那站着的几个人里面,就有云千里、罗立和林凡。

    自从凤羽被萧然带下城墙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这些人。此时乍然见他们被关在大屋里,奄奄一息,好像随时会死去的阶下囚,凤羽怎么能不吃惊?他们都是拼死守卫皇宫的将士,是有功之人,如今叛乱平息,为什么他们却被关在这里等死?

    就在这时候,萧然也已经到了另外一面窗前,也在察看屋中情形,清冷的面容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林凡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云大哥,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我们拼死守住皇宫,难道现在就落的这么个下场吗?我不服,我要去找楚王殿下讨个说法!”

    “只怕楚王殿下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云千里一声长叹,苦笑道,“皇上始终没有露面,逸王殿下和楚王殿下都盯着那个位置。我们跟着楚王殿下守护皇宫,自然就被当成楚王殿下的人,如今咱们大伙被断了食水,关在这里等死,不就说明,现在是逸王控制了宫中大势,逸王殿下怎么会放过我们。”

    凤羽顿时明白,云千里这些人既然被当做萧然的人,萧越自然不会容他们继续待在宫中,甚至不允许他们活下去!萧越好狠辣的手段!

    “逸王殿下这般对待我们,难道就不怕别人知道了心寒?我们拼死拼活,守住皇宫,挡下叛军,最后反要被活活饿死?天下还有没有这样的道理!”罗立嘶哑的嗓子,几乎是吼叫出来,已经瘦脱形的脸上,眼睛凹陷下去,眸子里全是怒火。

    “怎么会有人知道呢?等我们死了,直接推到叛军身上就行了。说起来,我们都是被叛军杀死的,家里人还能拿到一份抚恤。”旁边一个瘦小男子冷笑着说道。

    凤羽再也忍不住了,伸手一把撕去窗户上的牛皮纸,只听得嘶拉一声,旁边窗户外站着的萧然不约而同,和她同时撕开窗户上的牛皮纸。

    “楚王殿下,凤大小姐?”众人目光齐齐望向窗户,俱是大吃一惊。只见楚王殿下一身白衣,冷着脸,眸光森寒,站在那里杀气凛人。而凤羽则是宫女装扮,黑发黑眸,眸中仿佛有火焰跳动。

    两人分别立在两扇窗户外,就像暗夜里的杀神悄然现身于众人面前。

    云千里先反应过来,随即众将士齐齐发出低低欢呼声。这些在战场上生死搏杀,刀山血海里打滚,眼都不眨一下的汉子,此时对着萧然和凤羽,居然红了眼眶。

    还立着的人先向萧然施了一礼,随后看向凤羽,目光中透着亲近。楚王殿下实在是太过于森冷,他们只能恭敬膜拜。

    “凤大小姐,你怎么到了这里?当初你被楚王殿下带走,我们兄弟们都念叨你呢,我们这些兄弟的命,都是大小姐的。罗立还念叨,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等凤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咱们凑上一份礼,给大小姐当嫁妆!”云千里说到这里,罗立咧嘴一笑,伸手挠了挠头,似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但是凤羽和他们,是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是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彼此的战友。这是在血与火中生出的同伴情义,真挚简单,无可替代。

    萧然看见众将士对凤羽的亲近之情,虽然心里有点酸溜溜,但是却也有一种特别的骄傲,他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

    凤羽的眼眶此时也微微泛红,如渊黑眸从云千里等人身上扫过,随即一字一字地说:“我一定要把你们救出来,你们都要好好活着,一个都不准死!”

    云千里等人听到这话,神情激动,眼看死到临头,却有个少女,铮铮有声的告诉他们,一个都不许死,这种感觉,已经无法言说。云千里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大声说道:“凤大小姐,你有这份心,我们兄弟已感激不尽,你不用管我们。要知道,你若救我们,就是谋反的大罪……”

    “谋反不谋反,本王说了算。”萧然清冷的声音传来。

    “殿下……”

    “就算谋反,那又怎么样?”凤羽黑眸睥睨,“怎么,难道你们怕了不成?”

    “怕?我们从来都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

    “妈的,反正左右是个死,老子就跟着楚王殿下和凤大小姐反了,也胜过在这个地方活活饿死!”林凡嘶哑着嗓子说。

    “当初凤大小姐在叛军里面救了属下的命,属下就说过,这条命是大小姐的!凤大小姐,以后就是水里火里,俺罗立都跟定大小姐了!”罗立眼睛里闪着光。

    凤羽取下头发上的金簪,在铁门上的大锁锁眼里拨弄了一下,吧嗒一声,铁锁就被打开。萧然当先走进去,云千里等人躬身行礼,有些坐着的士兵也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萧然挥手制止。

    凤羽跟在萧然身后,大致察看了下他们的身体状况,还好,并没有染病,主要是几天食水不进,过于虚弱,只要补充食水,就能恢复过来。

    “你们这个样子没办法出宫,要先弄点食水过来,等身体恢复一下,才有力气出去。”凤羽朝外面看了看,“我现在就出去安排人给你们送来食水,你们今晚和明天白天好好休息,要尽量快点出宫,最好明晚就能离开,不然时间拖久了,容易被人察觉有异。”

    “凤羽,现在你的身手是最高的,你即刻出宫,让惊雷安排隐卫,送些食水这里来,”萧然在大屋里盘膝坐下,“我留在这里。”

    “殿下不可!”云千里等人齐声叫道。

    “不用再说,凤羽,快去吧。”萧然目光只是一瞥,云千里等人立刻闭上嘴,不敢再争辩,但是看向萧然和凤羽的目光里,满是激动和感激,这一刻,不管是楚王萧然,还是凤羽,他们都将誓死追随,此生无悔。

    凤羽不再多说,她本来是想先把萧然送出宫,再回来救他们,但是萧然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安排,选择和将士们待在一起,她也不会多说什么。虽然萧然的选择多少让她有些惊讶,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身为金尊玉贵的皇子,要和这些身份低微的将士们共同进退,并不是一般皇子能做到的。

    难怪当年萧然年纪轻轻,就能带着大齐士兵征战西疆,百战百胜,难怪他在大齐士兵的心里,是军神一般的存在,除了他的武道修为、军事谋略外,这种和士兵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做法,又怎么能不让手下誓死追随呢?

    凤羽深深看了萧然一眼,低声道:“保重!”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屋,在门外把铁锁虚挂上,以防被人看出破绽。

    趁着夜色很快出宫,凤羽和宫外早已经等的心焦的惊云惊雷碰头以后,大致讲述了下停人屋里的情况,惊雷立刻安排隐卫往大屋里送去食水。

    惊云则有些气恼:“主子非要留在那大屋里,唉!唉!”他还没唉声叹气完,就直接被凤羽打发出去,让他立刻在宫外,距离化人场最近的地方,找一处空屋,到时好接应众人出来。

    惊云手脚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找到一处房屋,也不知道房屋里面的人被他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凤羽等人直接在空屋里歇息下来,从这里到化人场大屋,展开轻功,也就花费一刻钟时间。

    自有石伯安排下人烧水煮粥,再由身手高强的隐卫接连不断的送食水到那大屋里去。

    凤羽没有睡觉,时间紧迫,她坐在桌边,苦苦筹划,怎么才能把那三百多人安全带出皇宫。硬闯出去,显然不可能,只怕还没出宫,三百多人就会被宫中侍卫用箭射成刺猬。乔装打扮?那也不成,他们这些血火里拼杀出来人,就算勉强乔装成宫女太监,只怕连瞎子都能看出来。

    况且,乔装成宫女太监,也不可能一下子都出宫。三百多个宫女太监出宫?除非皇宫倒闭。

    “如果从这里挖条地道,一直挖到那停人屋下面,没准可以从地道里把人都带出来。”凤羽已经在纸上画出了皇宫化人场一带的地形图,她边对惊雷说,边用手指从大屋现在住的房子之间拉出一条直线。

    可是,这么足足将近一千米的地道,就算现在动手,日夜不停的挖,也得挖个十天左右才行,萧然和云千里那些人怎么等得及。

    怎么办?怎么办?凤羽的眉头蹙在一起,不停地揪着头发。

    惊雷也是浓眉紧蹙,脸上表情紧绷。

    “如果让隐卫每人带一个人出宫,可有把握不被人发现?”凤羽问惊雷。

    “有十七个身手最高的隐卫,可以做到带人出来,不被人发现,其余二十多个隐卫,只怕没这等功力。”

    “再加上你我两人,就有十九个人可以带人出来。十九个人,每次带一个人出来,三百多人,大约十六次就能把大屋里的人都带走,每次最快半刻钟……”说到这里,凤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若是这么折腾半晚上,就算化人场那里的守卫再薄弱,也得被人发现。

    从皇宫里带走几个人,并不难,可是要一下带走这么三百多人,还真是个大难题。更何况,按照他们的身体状况,再过上三四天,萧越应该就要派人给他们收尸了。

    “收尸、收尸……”凤羽眸子一亮,“惊雷,你可有法子造出让人假死的药来?”

    “可以,服药之后,十个时辰内心脉俱停,身体僵硬,就跟死人一模一样。十个时辰之后再服一粒解药,呼吸心跳就能慢慢恢复过来。”惊雷扬起浓眉,似是猜到了凤羽的想法,眼中也渐渐兴奋起来。

    “事不宜迟,你立刻动手制药……”

    就在这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低而魅的声音:“何必如此麻烦呢?凤羽,如果我帮你救出那三百多人,你要怎么谢我?”

    “紫夜?”声音一入耳,凤羽就听出来人身份。

    窗户无风自开,一袭黑衣紫纹锦袍的少年,站在窗外,一双眼睛朦胧如浮着雾气的湖,雪般的肌肤,暗红而精致的唇,不辨雌雄的容颜艳而魅,他站在夜里,轻灵诡美,仿如来自幽冥。

    “你有什么法子救人?你想要我怎么谢你?”凤羽盯着紫夜,黑眸沉凝。

    紫夜淡淡一笑:“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聊。”

    “我没那么多时间。”

    “若我告诉你,明晚天亮以前,我可以帮你把那三百多人统统送出齐都,你现在可有时间陪我去吃一碗面?”

    “那还等什么?”凤羽淡淡一笑,飞身掠出窗外,“吃面,我喜欢,走吧。”

    此时夜色正浓,秋风裹着落叶在地上打着卷儿,紫夜带着凤羽穿过一片街区,走了大约有一炷香时分,拐进了一条深巷。

    深巷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面馆,在这样的深夜,面馆还开着门,门口挑着一盏灯笼,一个布招,布招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面”字。

    面馆确实很小,靠墙左右各摆了两张桌子,这个时候,面馆里只有紫夜和凤羽两个客人。老板很快把两碗面条送了过来,显然,这家店的老板集大厨、伙计等为一身。

    雪白的面条盛在几乎半透明的青瓷大碗里,绿的葱花,红的辣椒丝飘在清汤里,让人食欲大开。

    不得不说,在寒凉的秋夜里,坐在温暖干净的面馆里,对着这样一碗色香味俱佳的面条,让人安心和放松。

    紫夜慢慢吃着面,慢慢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想到了你。想着有一天,你就坐在我面前,什么也不说,安安静静地吃面。”

    凤羽没有说话,静静吃着面条。

    紫夜眸中盛着笑意。

    吃完面以后,紫夜和凤羽又回到了房间里,就好像这一趟出去,真的只是为了吃一碗面。

    实际上,他们也确实只是面对面坐着,安安静静吃完了一碗面。

    “说吧,你怎么送他们出皇宫。”凤羽在桌边坐下,直截了当的问紫夜。

    紫夜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铺在桌子上。纸上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有点像地图,紫夜修长莹白的手指沿着线条滑动:“这是皇宫化人场,这是礼佛镇,在化人场下面有一条地道,直接通往齐都城外的礼佛镇。”

    凤羽看着地图上的线条,想到皇宫和礼佛镇之间数十里的距离,眉眼慢慢冷厉起来:“礼佛镇惨案和你有关?”

    “不错,礼佛镇上的人,都是我让人杀光的。”紫夜说的很随意,就好像他只是让人杀了一千多只羊或者鸡那么随意。

    “就是因为这条地道的出口在礼佛镇上?”

    “这条地道早就有了,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建造的,东方漪派人修整地道,留着做一条退路。既然地道的出口是在礼佛镇上,那么礼佛镇的人自然不能留。刚巧你要经过礼佛镇,东方家就把这桩惨案推到你身上,也有打压定国公府的意思。”

    “镇上的百姓何其无辜!”凤羽黑眸跳动着火焰,战争中的铁血杀伐她已见惯,可是也许是因为来自现代社会,对无辜平民的屠杀,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我知道,礼佛镇上的事,你不会放下的。所以,我帮你救出那三百多人,你只要答应我,忘了礼佛镇的事。”紫夜邪魅的眸子盯着凤羽,嘴角牵起,似笑非笑。

    “好,我答应你!”凤羽闭上眼睛,瞬间又睁开,面无表情的说。

    她不是圣人,也从来没想过做圣人,让活着的人活下去,于她来说,比为死去的人讨还公道更重要。如果两者必须只能选一个,她选前者。

    “明天白天,让他们养足精神,带好干粮和食水,那地道崎岖难行,最快也要走上一夜,才能到出口。你安排好人到礼佛镇接应,出口在这里。”紫夜的手指点在地图上。

    凤羽默默记下出口的位置。

    紫夜收起地图,凝视着凤羽:“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何时随我去浮云雪域?”

    “早则半年,迟则一年,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做。”凤羽心里快速的算了下,先要去大荒山找到惊雷的师父,解了萧然身上的锁心草,这么一来一回就要两个月左右,还要再去趟冀北,她心里还有些疑问要找凤战野问清楚。

    这么算下来,大半年时间都过去了。没办法,谁让这个时代,既没有飞机也没有火车,赶路只能靠马匹。

    等紫夜离开,凤羽立刻唤来惊云,让他带几个人,赶去礼佛镇查看那个出口是否安全,先派两个人从那面出口进到地道,往皇宫这个方向走一遭,一方面是为了查看地道中的情形,看看有没有什么暗藏的危险,另外她也并不是一个轻信的人。

    事关三百多人的性命,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等惊云离开后,凤羽看天色已经蒙蒙亮起来,索性也不休息了,又去了化人场的大屋。此时,大屋里的将士已经吃了隐卫送来的稀粥,精神好了许多。他们久饿之下,不能放开大吃,必须要慢慢进食,先吃流质食物,等肠胃舒缓过来,再增加食物才行。

    这些是现代救援常识,云千里等人虽然不是太明白,但是听凤羽稍微解释了一下,倒也理解了她的意思。

    凤羽和萧然、云千里等人商量了下晚上的行动,策划好后,凤羽直接让隐卫把萧然带出宫,一起回到落脚的地方。

    刚刚进屋,就见惊雷匆匆赶来,见到凤羽和萧然说道:“齐都九门许入不许出,若要出城,必须去齐都府尹那里领保文。”

    凤羽和萧然对视一眼,心知定是雪阳宫大火熄灭以后,萧越没有找到凤羽的尸体,萧然又莫名其妙的失踪,定是猜到两人已经逃走。凤羽也还罢了,萧越又岂能让萧然离开齐都。而且萧越能离开生死花的范围,必定出乎萧越的意料,那更是不能让萧然逃走。

    “那就晚上一起从化人场的地道离开。”凤羽和萧然同时做了决定。

    随即,整个白天,凤羽把所有能派出去的人手,都去采买干粮,又让惊雷煮了一些药汁,灌进葫芦里,帮助那些虚弱的将士快些恢复体力。

    到了晚上,又吃了三次稀粥,一次大饼馒头的士兵,精神和体力都好了许多。凤羽给每人发了一个包裹,一个葫芦。包裹里面装着两张大饼,四个馒头,葫芦里面装的是惊雷熬的中药。

    天色刚黑下来,化人场东边角落里的一个孤坟上露出一个头,正是惊云。凤羽早就守在这里,一见惊云出来,立刻知道地道可用,当下也不多说,一招手,装束停当的云千里等人一个接一个,快速的下到地道里,凤羽和萧然走在最后,两人之间,隔着惊雷和三个隐卫。

    虽然是在三尺之外,但是凤羽每次回头,都能看见萧然那双璀璨的眸子。

    地道又窄又矮,个子高的如萧然和罗立那种,顶部几乎是贴着头皮而过,脚下也是崎岖不平,两边的石壁上,渗出的水珠不断滴落下来,地上长着湿滑的青苔。

    每隔十个人,就有一人拿着油灯照明,好在人多,地道虽然难走,但是就这么一条路,也不担心迷路。

    凤羽准备的也很周全,有些身体特别虚弱的士兵都放在队伍中间,由体力好的士兵带着走,都是死里逃生的人,此时吃的这些苦,是为了能活下来,又算什么呢?这么数十里路走下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掉队。

    当凤羽和萧然从垂着厚厚藤蔓的洞口钻出来的时候,只见东方天空已经出现了一抹红霞,凤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晨干冷的口气,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阵阵马蹄声传来,众人俱是一惊……

    ------题外话------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章我很喜欢。希望你们也喜欢,一路有你们同行,我才能坚持每天的一万字,有你们相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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