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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天平

    我从来没有渴求过任何人的怜悯,无论何时何地。

    过去,现在,亦或者是将来。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过去的快要接近十八年的岁月里那从未向我倾斜过的司掌在无所不能之神明手中的天平便是最真实的写照。

    斗争,对立,是任何生物个体都无法避免的过场。在这一系列冗长的,哀怨的,纠缠不休的,却无足轻重的插曲中,有的人输了,有的人死了。

    这个世界上注定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的斗争要么最终都能以喜剧告终,且过程如同圣女的**一般高洁无暇不着一丝血污;亦或者是,遇到的任何一场对立都拥有足够的理由与大义将对方摧毁殆尽且在旁观者眼中永远都是正义战胜邪恶的快事,人人称道。

    他们的身影如同当空的旭ri照亮着周遭的一切,他们的事迹为人所津津乐道脍炙人口传颂千年。

    流芳百世,宛若神赐。

    即使他们的所作所为在为理xing的双腕剥开那光鲜神秘的面纱将真相暴露在阳光下后,仅仅是最原始的杀戮也一样。

    命运的宠儿,天赐的荣光。

    但是这个世界上终有另一群人,神的天平永远都不会向他们倾斜,他们的所作所为永远都没有大义可言,他们的事迹永远都只会为人所唾弃,即使他们所犯下的,仅仅是同一件名为‘杀戮’的罪行而已。

    而我,亦应属于后者。

    不管是在七年前,亦或者是七年后的现在,我所经历的任何一次冲突都毫无正邪可言,甚至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以及某些人的眼中,我才是应该败北的一方。

    叶山如此,十六夜夙夜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我将视线重新挪移到眼前的一具双膝下跪着,上身后仰,呈现着极不自然弧度的尸体上。

    死者的瞳孔扩散,且死不瞑目,嘴角流淌而下的唾液尚未干涸预示着生机离开这具躯体时ri尚浅。

    事实上他的死就绽放在数分钟前的,一阵密集而绚丽的焰火下。

    青的弹丸在瞬息之前贯穿了这个天人的额骨,且余势未衰地透彻其中,将里面的一切都摧毁了。

    与之前的那些如同戳气球一般的魂天人不同,这一次的死者,是血肉之躯。

    问题是出在润的身上。

    事实上我们的伪装在先前的场合下非常成功,沉浸在祭典开幕的喜悦之中,没有人会特地将自己那有限的jing力花在留意两个服务生上面,即使这两人有着相似到近乎相同的外表。

    但当我带着润进入先前规划好的目的地建筑-----寺院西面的高层楼阁之后,一切都变得微妙而小心翼翼起来。

    润的面瘫功夫自然无需多虑,一切的交涉由我一手包揽,她只需要老老实实地扮演沉默寡言的服务生小妹就好了。

    当然不愉快的小插曲还是无法避免的。在进入这边楼阁时被入口的守卫二号打趣着询问‘要不要在工作结束后来玩场姐妹花游戏’,而我的回应自然是皮笑肉不笑地插科打诨并在同时下意识地拉起润的手握紧示意她不要冲动。

    只不过这种算不上隐蔽的小动作在旁人眼中看来自然是另一番意义,而正是因此才有了另一个还算正经的守卫三号出来解围道‘不要为难两个小姑娘啦,没看见人家姐姐有多心疼妹妹么?’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的话换了其他时间我大概会发飙的......

    而之后的事实证明,顺利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走上这栋内饰考究四下浸透着禅学风骨的古寺建筑的三楼之后,并肩而行的我们正面遇上了另一队巡逻的守卫,看上去是领头的中年外表的男xing在与我们相隔尚有数步时便频频侧目,这让我的心不禁一紧,在瞟了一眼润那一如既往的面瘫脸之后稍稍安心之余便开始面不改sè地寻思是否存在纰漏以及下一步怎么办。

    答案似乎是在一开始就定好了的。

    在擦肩而过之后尚未等我稍稍放下心来,那位中年守卫的话音便猝不及防地在身后响起。

    “喂,你们两个,右边那个丫头是混进来......”

    ......

    直到现在的休憩间隙我都没能反应过来先前的那一幕,在被察觉到的瞬间我的身体便在某种近乎残酷的本能促使下,在某种冥冥之中存在的,来自于身旁之人的同调中行云流水地完成了‘青’的具现,敛息,重心挪移,拔刀,移步,纳刀的动作。

    而润的动作亦是如出一辙,只不过左右对立相反。

    当回过神来时润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沉寂,脚下安静地倾倒着两具无首的正在化为细碎青蝶消散的魂天人躯体。

    而我则是反手握着在设计之初便无须瞄准,能够发shè青魔弹的刀鞘直指着身后唯一一个依旧站立着的身影。

    窗外在这一瞬间绽放出了焰火的绚丽流光,而在这一片璀璨之后我亦扣下了名义上的扳机,使得‘青’以子弹的方式倾泻出去。

    托着一切的福,我未曾有机会目睹这个恕不相识的中年人迎接死亡时的神情。

    当我转过身时,入目的已是一具失去生机的,以跪姿后仰立于地面的躯体。像是在为我谢幕,感谢你的参与。那从眉心的空洞中沿着鼻翼流淌而下的红白混合物安静地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位有着形骸的正统天人。

    只不过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单纯的湮灭所击穿,即使是能够击退死神的天人也无法抗拒死亡的微笑。

    被从刀鞘里面shè出的子弹击穿额骨,这样的荒谬的死因即使是到了彼岸也会被同类们笑话。

    从逐渐平复的情绪之中解脱出来之后我无声地上下打量了着从刚才起便伫立于身旁不语的润,以期望找寻到答案。

    这个人,刚才挑起的矛头毫无疑问地是直指着润而非我,那么问题,也就应该是出在她的身上了。

    “?”后者被我的视线弄得有些不自在,恍如肉眼可见一般地抛来一个问号。

    我轻轻摆摆手示意她无需多想,随即将视线再次转回到眼前的死尸身上。

    然后很快便注意到了,死者脖间所悬挂的,因为刚刚的冲击而由闭合转而半开的挂饰。我知道那种款式,非常适合内藏照片亦或者其他有着纪念意义的小部件的挂饰。

    看不出什么材料的金属外壳,简单的镂花设计透着一股无需言喻的朴素,通体泛着些微上了年月的老旧光泽,却有无一不透着jing于保养的痕迹,相信是生前珍视的贴身之物。

    出于对死者仅有的尊重,亦或者是因为某种冥冥之中的预感而产生的抗拒,我放弃了伸手去打开挂饰的打算,而是不着痕迹地拉开一道小小的隙间,透过这奇妙的讨巧的小手段观察着其内容物。

    那是一张小巧jing美且有些年月磨损的照片。

    一个留着一头艳丽黑发的马尾少女有些俏皮地依靠在男子身旁,穿着鹅黄sè的连衣裙,脸上洋溢着暖阳般灿烂的笑容。

    而中年人则是带着有些无可奈何的苦笑,却又毫无掩藏的慈祥,与身后熟悉的有顶天风景融为一体。

    少女的胸口上别着一只做工别致的银sè胸针,展翅的白天鹅。

    她的面孔,似曾相识,以至于在稍稍回忆了少许之后便得到了答案。

    原来如此。

    在某种恍然以及了然的大悟之中关上隙间,我转过身来到润的面前。

    “知道原因了?”后者微眯着眼有些困惑地询问道。

    “嗯。”我言简意赅地回答,同时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向她那虽然并不算出类拔萃却依旧起伏明显的胸部。

    “你要干什么?”察觉到我的动作之后润jing觉地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脸sè变得有些不好。

    我无声地指了指自己胸口,示意她自己看。

    “......”

    “那个胸针可不是服务生制服的一部分哦。”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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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奇迹,有的只有无数的偶然与必然。

    在此,我又一次地深深为这句出自八意永琳之后的言语所折服之后,将那枚胸针小心地放入了中年人的衣袋之中,然后在一片青的焰火之后将现场的一切痕迹燃烧殆尽。

    即使仅仅是一场原本不应发生的误会,一段由润的不小心而连带产生的小插曲,即使有人逝去,即使有人将为之伤痛;有人将因此而为人所叹惋,有人将因此为人所唾骂。

    世界,依旧会向前发展。

    这样的事情,早已做好觉悟了。

    无论何时,公理,亦或是体贴的仁慈,都不会站在我这一边的觉悟。

    本身便是为了杀死某人而来的我等,从一开始就没有为这种偶然的插曲而驻足亦或是铭记的资格,我们所拥有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的心意而已。

    在向着最后一层,亦是此行的目的地拾级而上的过程中我陷入了沉思,并非是放松了jing惕,而是在jing戒的同时尚有的余裕。

    前路坎坷,但所幸我只是孤身一人。

    不管是七年前也好,现在也好,未来也罢。

    尽管看上去似乎并非如此,但是究其根源,却又如出一辙。正如八意永琳先前所问及的,现在的我,身边并未有任何一人,能够完全以同一立场立于一旁。

    不管是天子也好,灵梦也罢,亦或者是老师,妹红,都是如此。

    天子需要顾虑的是比那名居一族,灵梦则是身兼幻想乡表面的和平,老师挂心着人里百姓,而妹红又是以老师马首是瞻。

    并不是一直都一无所有,而是在不知不觉中与她们渐行渐远,不愿将她们拖进这个泥潭。

    在我的记忆之中,罪人有三。

    其一,宵暗的妖怪,

    其二,境界的贤者,

    其三,冷泉悦。

    八云紫的事情暂且不谈,事实上她的那些陈年旧事我也没兴趣去掺合,空费心神,况且,那也并不是我所能了却的伤愁。

    我们都是七年前的那场异变之中的罪人。

    妹红曾经嘲笑过我对那只宵暗妖怪的宠溺,而我当时也仅仅是笑着一笔带过。

    我想那并非是某种表面意义上的宠溺,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沉淀,,在不知不觉之中,在某种悲哀的宿命论作用下,我对这只宵暗妖怪的情感已经从最初的同病相怜无声地转化为了某种可悲的嫉妒。

    原罪人皆触犯,怜悯当属神权。

    在七年前的那场异变的最后她们的血肉融为一体,即使是yin阳两隔,但我依然相信在她那幼小而无稽的表象背后,隐藏着一座使人无法涉及的秘密花园----作为她终将持续一生的jing神折磨的唯一安慰,在那里势必有一条笼罩着百合花与薄雾的小径,在那些特殊的时间与空间的夹缝中,与她那早已死去的同xing恋情人见面。

    ----请允许我使用这个词汇,因为在幻想乡那些只属于少女与看似少女的庭院之中,百合花早已绽放于其间。

    “所以啊。”

    “怎么?”

    “我才那样地厌恶着,妄想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蠢货。”

    言讫,我一脚踹开走廊尽头的大门,同时将隙间之中储藏多时的‘麻袋’扔了进去。

    是时候结束这冗长的一切,开始下一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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