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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庄家之变

    不出青岩所料的,果然过了没两天,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已然是那个在属下面前冷着脸颇为威严的巫邢了。

    青岩终于松了口气,将邹安打发走了,抬头看向巫邢。

    巫邢的心情有些糟糕,他没想到这一次将自己的身体夺回来竟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怎么了?”青岩有些诧异的看着面色阴沉的巫邢。

    虽然青岩对巫邢在他面前不做什么遮掩的这份信任感到相当的窝心,但真正巫邢板着脸面对着他的时候,真是相当的吓人。

    “他做了什么?最近这些日子。”巫邢随意的翻看着桌上摊开的医典,看了几眼发现果然不懂,便放下了。

    “我并不知道,你问豹子它知道得更多。”青岩道,“不过,我总觉得他拿走了我什么东西。”

    巫邢心情颇有些烦躁,他伸手握住青岩的,霸道的魔元力略微捋顺了,便直直的冲进了青岩的脉络之中。

    青岩感觉手臂一疼,赶忙缩回了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巫邢。

    “到底怎么了?”

    巫邢坐在桌边喝了一大杯水,深吸口气,面上终于平静下来。

    “没什么。”巫邢并不想在青岩面前展现自己弱势的地方,“我听说他跟你私下里说过话。”

    青岩瞅着他,点了点头,道:“的确,我跟他说要去藏书库,他不让。”

    “其他的呢?”

    “没了。”青岩摊手。

    “去吧。”巫邢随手挥出一道元力,落在青岩身上,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我去休息一会儿。”

    青岩看了他的背影一阵,又低头看看手上已经抽出来的银针,最终还是没喊住前面的人。

    巫邢现在并不想有人去烦他,青岩对人事物的情绪十分敏感,而自从修炼之后,就越发的明显起来。

    巫邢离开青岩的偏殿进了自己的寝宫,看着趴在他床上鸠占鹊巢的豹子,眉头一皱,一脚就踹了过去。

    “你总不可能跟青岩一样一问三不知。”

    豹子躲开那一脚,小小的挪了挪位置,打个呵欠舔了舔爪子,然后抱着头准备继续睡。

    巫邢额头青筋一跳。

    黑豹掀了掀眼皮,“他拘了青岩一小点儿魂……也许不是青岩的,在丹田那儿有元婴又有器灵的,谁知道。”

    “那魂呢?”巫邢坐上床,把黑豹往旁边挤了挤。

    “……”身为魔尊你能不能别这么没品,黑豹嫌弃的看了他家主人一眼,然后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顿时变得满脸无辜,“我不知道。”

    “……”

    “那时候我在睡觉啊,醒了之后正殿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豹子很无辜,他只是睡了个觉而已,谁知道就漏掉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巫邢挑眉看他:“继续说。”

    “他经常写灵符,不知道在跟谁联系,他不让我看,我也拦不住。”豹子蹭了蹭柔软的绒被,比照了一下剩余的空间,然后他躺下愉快的打了个滚,“他写了不少,但是回函不多,也许是我没看到。”

    巫邢沉吟,要是说到灵符,以他这大半个月因为虚弱被魔身封在识海之中而对于外界毫无所知的记忆来看,能跟灵符扯上关系的,只有那个鬼界符篆了。

    ——鬼界,玉骨。

    终于想起了什么,巫邢突地站起来,疾步向青岩的偏殿冲去。

    川弥,庄家。

    庄欢沉默的看着已然灭了好些天的魂灯,转头看向另外几个派出去了却空手而归的属下。

    他冷冷的看着他们,森冷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却让这群修为比他高上不少的的属下心中一紧。

    半晌,庄欢开口,却是问道:“夫人的病症如何了?”

    几人对视一眼,却都不愿意开口回答这个小主子。

    “夫人……夫人她近期神思焦虑,急火攻心,心境不稳……”一个年纪偏大的人站了出来,面色有些灰暗的模样,“元婴中期的修为怕是要跌至初……”

    话音未落,庄欢手中的茶杯猛地裂开了,茶水飞了出去,却一滴都没沾上庄欢的衣袍。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安静的房中显得十分刺耳,那几个面色轻松下来的人顿时又绷紧了头皮。

    “一群废物!!给我想个办法,丹药也好、外物也好,就算是抓人来活祭!也给我把夫人的修为保住!”

    几个人心中一凛,相互看了看,又瞅了瞅庄欢的脸色,便一个个应了声灰溜溜的离开了庄欢的房内。

    他们走后,一个弯腰弓背,手里拿着扫帚,浑身灰扑扑的老仆走了进来。

    “李叔,我让你们找的人如何了?”庄欢问,他之前遣人随时注意着青岩的行踪,务必在他换地方的第一时间告知他。

    然而在修者市集开放之后,青岩的消息便断了。

    “东方青岩,若是少主你描述没错的话,你寻的那人,怕是已经死去了。”那老仆道,声音有些嘶哑。“他进了万花试炼,而试炼之中的人都死去了,无一例外。”

    “他没死,肯定没死。”庄欢挥了挥手,将老仆挥退,他自然不可能告诉这个老仆这人是天眷的神兽白泽。

    这个李叔可不仅仅只是为他做事。

    那老仆被挥退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来行了个礼,弓着的背更弯了,他道:“若是少主说东方青岩其他事情的话,老仆这儿倒是听了个有趣的说法。”

    “说。”

    “东方青岩此人,是消失了数千年的万花谷弟子,医圣东方宇轩的传人,这说法如今几大宗派怕是都知道了,到底是不是真的,老仆也不知晓。”

    庄欢动作一顿,然后一脸不耐的将老仆赶走了。

    那老仆七拐八弯的在庄家亭台廊坊间转了几转,最终进了一个比庄欢这个少主的庄子还要更加富丽堂皇一些的小庄子。

    “二少爷。”那老仆躬身,恭恭敬敬。

    披着庄家二少爷壳的东方景明将左右挥退,扬了扬下巴,道:“说。”

    “您让我告诉少……告诉大少爷的话,老仆带到了,您看我那老伴儿……”

    “明儿带过来,本少爷给你老婆子瞧瞧。”东方景明一咧嘴,嘴都笑歪了,面色是欢爱过度的虚垮模样,举手投足之间纨绔之相尽显。

    也无怪庄欢如此心焦,东方景明披着的壳子名为庄晨,这东方景明顶着这个壳子回来之后,没有一个人看出了异样。

    因为私自外出而被罚跪半个月的祠堂,在被庄晨母亲枕边风后变成了不痛不痒的三天,差点儿没把准备让庄晨母子跌个跟头的庄欢母亲气出个好歹来。

    而从祠堂出来之后,虽然庄晨依旧一副纨绔模样,却多少懂了些事。

    浪宁之事没有多少隐瞒的意义,一时之间川弥便有了各种版本的关于浪宁之事的传说,但普通人不知道,庄家人肯定是知道的。

    面对过真正的死亡之后,人总是会变一些的,要么彻底扶不上墙了,要么就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突然便明悟了。

    庄晨那表现看起来,似乎就属于后者。

    而且庄晨因祸得福,在逃跑过程中找到了一位即将西归的隐居医者,对方将其毕生心血都传予了他。

    虽然有点儿难以置信,但这种机遇并非没有。

    庄家甚至派人去查过庄晨说的那个山洞,里面的确是有一具寿元尽了枯坐而死的修者,是一个合体巅峰的医者。

    庄晨是真的有了奇遇,所有人都相信了。

    包括一直与他们过不去的庄欢母子。

    而庄晨在学医这事上颇有天分,在救下了家中一个名望颇高、不慎受了重伤的长老之后,整个庄家的风向就逐渐的有些偏了。

    庄欢一直是所有人公认的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年轻人,其他人即使是拍马也不及他十之一二的。

    二少爷庄晨是庄主最喜爱的二夫人的孩子,天赋不差,但性格与见地实在不像是能成大事的人。或者说得实际一点,以前的庄晨除了每天吃喝拉撒之外就是在跟美人滚床单,即便是修者的身体也扛不住,虚得很。

    但现在不同了。

    庄晨回来之后每天都在努力修炼,钻研医术,族中人有个伤病的,他都能快速医好,虽然总是腆着脸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但一个优秀的医者实在难求,更何况他还是族长的宠儿。

    庄晨在庄家风头一时无两。

    “欢儿。”庄欢的娘亲推开门,她的面庞依旧美丽,皮肤细腻白皙,却因为这些天的焦虑与急躁而显出了一丝怪异的老态。

    “娘,你别担心。”庄欢声音放柔了,道:“先修炼,将修为稳住,其他事情交予我来便好。”

    “欢儿,娘是不是做错了?”庄母坐在桌边,手足无措,“当时是我支会了门口守卫将庄晨放出去的,想着若是他死在外面便好了,可这……”

    “命途……”庄欢咧了咧嘴,声音依旧柔和,“娘你没有做错,庄晨的命途本不该是这样的,怕是有高人给他改了命。”

    “什么?”

    “紫气冲天,祥瑞承运。”庄欢看向庄晨那小庄子的方向,道:“从前,那边的气运是我们的,庄晨那庄子,日日黑云压空,不见金鳞,而如今,却成了我们。”

    庄母完全呆愣住了。

    她想起她过来时,儿子庄子显得有些冷清萧条,即便仆人不少也似乎添不了什么人气,不恰恰与从前庄晨的那庄子境况一模一样么。

    她从来不在意运道之说,不只是因为她的丈夫和儿子是掌握着运道之术的佼佼者,而是她作为仙帝后人,享有仙帝福泽,自然不用担心运道的问题。

    可现在,她的家族没有了,她的丈夫不向着他,连她如今唯一的支柱——她的儿子也被人害了。

    “欢儿,娘是不是很没用?”她低头看着自己柔嫩如同婴儿的双手,半晌,嗤笑一声:“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娘?别这么说。”庄欢眉头皱了皱,他握住庄母的手,道:“娘,您只需要好好儿过就行了。”

    “你父亲有让庄晨跟你竞争庄家的意思。”

    庄欢沉默了一阵,半晌笑道:“不碍事,他抢不走的。”

    “他能的!”庄母的声音陡然间提高了,“他能……他娘,那个贱婢!她……”

    “娘!”庄欢打断了庄母未尽的话语,“你是庄家主母,切莫妄言。”

    “庄家主母……名存实亡罢了”庄母面色冷淡,“家里事哪个不是由她来打点?”

    “所以娘,你该做点什么。”庄欢抬手理了理庄母有些凌乱的发丝,“只要您能坐稳主母的位置,我就不怕有人抢我的位置,他一个庄晨,什么都不是。”

    庄家主母离开了她儿子的庄子。

    往日里被她视作最终归处的庄子变得暗淡了不少,似乎连阳光都照不到庄子里。

    她整了整自己的妆容,摆出了最优雅动人的模样,往她丈夫的庄子走去。

    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应该正与庄晨的娘用膳。

    同桌用膳,本该是夫妻之礼,却已然有十数年是与那人一起吃的了。

    最开始,他的丈夫是怎么避开的呢?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说彼此都辟谷了,便没必要每日食这杂粮五谷。

    如今却是孜孜不倦的与别人吃了十数年。

    想是如今的厨子更得他心一些吧,庄母自嘲的想着,哦,还有陪着吃饭的人,才是真正心尖尖儿上那点肉。

    “我是为了欢儿。”她低喃着,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紧扣着的拇指盖儿大小的东西,深吸口气,重复一遍道:“为了我的欢儿。”

    然后,她挂上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的柔美笑脸,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敲开了正厅的门。

    东方景明站在窗边看着正中庄子里一片瑞彩的祥云之中混杂的一丝丝血气,平直的嘴角拉开了一道弧,充满了轻快与愉悦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_(:3∠)_好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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