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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赌徒

    四十万起拍的绣屏,的确也是有不凡之处,从品相、屏风材质乃至是绣件的内容,可以说是都有卖点。不少拍客也是起身到绣屏前仔细地检查起了品相,要知道,如果处处都有跳线的话,绣件的价值应当是会降低得很厉害的。

    拍卖师也是怡然自得,由得众仔细查看,丝毫没有催促之意,倒是于思平根本都没看的,只是捏着含光的手,漫不经心、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好像突然对她的手发生了极大的兴趣一般,又是低下头仔细地查看着她的掌纹,又是翻过来检查她的指甲,含光被他玩得有点不自,却又不好和他抬杠,害怕激起于思平做点更可怕的事,只好浑身不自地继续坐那里。

    那胖子老哥对这绣件没有太大兴趣,上去看过几眼,便是回来坐着等待了。他现看着于思平和含光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偶然和含光眼神相触时,那心知肚明的暧昧笑意让含光打从心底难过上来,却又不好澄清什么,心里已是不知把于思平骂过几遍了。

    等众都查看完了,于思平也不再把玩含光的手,翻手一扣,将她的手压自己丹田上,含光被他带得只能依偎到于思平肩上,他这才凑她耳边道。“喜欢?”

    含光点了点头,不可能有第二个答案了。“还挺喜欢的。”

    “喜欢那就拿下。”于思平捏了捏含光的下巴,很霸气地放了个宣言出来。

    他没有刻意收敛音量,周围的自然都是听了进去,别可能和于思平不熟,没表示什么,胖子倒是笑道,“千金买笑啊,于兄弟?”

    “她喜欢嘛,有什么办法?”于思平又掐了含光的下巴一下,“就看对她的情分能值多少钱了。”

    他先表现得豪气非凡,大有纨绔风范,这时候来这么一句,又有些冷嘲,含光揉着生疼的下巴,不禁哼道,“了不起啊,大不了……自己买!就当是借!”

    这又闹上小情侣意气了,几个拍客看了这边一眼,都露出啼笑皆非神色,只是微微摇头,拍卖师仿若未闻,宣布,“开始叫价吧。”

    “八十万。”于思平直接就翻倍叫了个价,又扭头一捏含光的下巴,她痛得几乎嚷出来。“一口价,咱俩情分可就值这么多了,满意不?”

    满意个头啊,含光心里翻了个白眼,虽然上辈子可能也是千金一掷的主——没一掷只是因为她基本没有为自己花钱的机会——但现可是白手起家的孤女,含光虽然不至于心疼于思平的那四十万,但难免觉得有点浪费。一气叫到八十万,多浪费啊……

    八十万,对于这绣屏来说,已经是比较高的价钱了,说不值得也未必,但是要再互相抬价,可能对于只是投资增值的买家来说,便不太合算。于思平的表现又令难以捉摸,没准会一直跟着叫价,但也没准就会下一次加价后果断放弃。客厅里一时是陷入了沉默,于思平根本都没看绣屏,只是和含光窃窃私语,仿佛就是一直逗弄着他带来的小情儿。

    “八十万,第一次叫价。”拍卖师还是一张木然的脸。“第二次叫价。”

    他环顾左右,“第三次叫价——”

    “八十二万。”刚才研究得最为仔细的中年妇加价了。

    “八十二万第一次叫价。”拍卖师看向了于思平。

    “八十二万了。”于思平对含光道,“怎么办,说对的情分,还能值出多少万?”

    ‘小情儿’含光真的很想把他的鼻子咬下来,不过此时她大概也摸准了于思平的路线,便嗔道,“不要加价!自己出钱——一百万!”

    一赌气就加了十八万……拍卖师木然道,“一百万第一次。”

    “一百零二万。”中年妇还是那样两万两万的加价。

    说实话,一百多万,含光已经是有点发怵了,虽然很肯定这东西是真品,但她对市场不熟悉啊,万一拿回来拍不出一百万,可不是傻眼了?她征询地看了看于思平,于思平却根本没当回事,还笑眯眯地低声逗弄含光,“一百万了,零用钱还够不够?”

    他轻浮浪荡的样子实是太传神了,那种倚红偎翠潋滟风流的气韵,从隐约带笑的声音中便完全体现了出来。屋里众拍客,有的摇头,有的脸红,有的却是大感羡慕摇头晃脑。含光也顾不得那许多,因于思平紧了紧她的手,便顺着于思平的话,面露难色并不开口。

    “这样吧。”于思平点了点含光的鼻头,又比住了自己,“亲——这里一口,就是一万,够不够意思?”

    他的长指,直接比的就是自己红润微薄的唇瓣……

    屋内传来了几声不适的闷哼,先前那老先生不悦道,“请注意场合,年轻!”

    “好好,是晚辈不对。”于思平态度不错,对老先生一拱手,又回头和含光修改协议,“可以先记账!——说吧,几口?”

    含光瞟了那中年妇几眼,知道横亘她和绣屏之间的,便是这妇了,她闭着眼想了一会,痛下决心。“两口!”

    说完了,又刻意看了看那妇,哼了一声。

    于思平懒懒一笑,冲拍卖师比了个手势,拍卖师道,“一百零四万第一次。”

    中年妇失笑地摇了摇头,示意放弃,加价三次以后,含光便成功地拥有了这幅绣屏。

    接下来的压轴宝物,居然是一尊很古朴的青铜器,不过含光对青铜器懂的不多,看了以后没啥感觉,于思平更是完全不感兴趣。两也就一边陪跑而已,含光只专心琢磨于思平的表现,和最后中年妇放弃竞价的原因,等会散了以后,于思平带她过去付了钱,因为绣屏不小,这边还提供运货,于思平随口报了个地址过去,又打电话联系收货等等,一切都处理好以后,已经是下午快晚饭时分了。

    这场拍卖会虽然招待了点心,但毕竟是空了一餐没吃,含光已十分饿,跟着于思平上了车,便直接问,“喂,有打算请吃晚饭吗?”

    刚才前还对她柔情蜜意的,一进车里,于思平顿时就恢复了平时那外笑内冷的神态,扫了含光一眼,“都花了一百多万了,还想让花钱啊?”

    “那要是品相好,起码能让赚个一两百万吧?”含光道,“请吃一顿饭又怎么了么!”

    说话间,两已经是开车货车之前领路,出了小区。于思平不再谈古董,而是笑道,“喂,什么时候兑现那两口啊?”

    “还想问呢。”他语气也不认真,含光干脆直接跳过了他的问题,自顾自问道,“为什么就一定要那样来拍啊,正常拍不行吗?非得……非得闹成那样!”

    “业界出名专收佛珠的,忽然间改买绣屏了,觉得呢?”于思平反问了一句。

    含光无话可说,只好找茬,“那也少喊点啊……一下就喊八十万,这不就很容易地叫到一百多万去了?”

    “这就不懂了,”于思平似乎也是来了点谈兴,“也听到胖子说了,这么大的屏风面,品相也好,拿出去拍到八十万正常水平。一口气喊到八十万,也算是表明决心了,又逗几句,大家摸不清心理价位,就不容易抬轿子……”

    抬轿子含光是懂得的,于思平先放豪言,后来又自己打脸退缩的意图她能明白,就是让摸不清他的态度。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出现主办方和托一起恶意抬价的现象,免得还把东西砸手里了。这样看,八十万也不算是很亏心的叫价,当然是卖掉合算。

    至于之后亲一口加一万什么的,含光琢磨琢磨也懂了——于思平的感觉明显是不差钱,拿拍价来吊着‘零用钱有限’的含光玩情趣而已,一口一万,一百口那就是一百万,他随时可能会加到一个很高的价钱,但很难说什么时候又因为已经拿到足够多的好处而撤出。但中年妇女看来也不是托,对绣屏还是有个价位的,比八十万多了二十万,已经是逼近底线了,她当然不会陪一个风流纨绔来戏耍自己的小情。

    “那要是她还和抬价呢?”她不禁有点好奇,“会一直跟到多少啊?”

    “没底线。”于思平摇头,“她喊多少就跟多少。”

    “啊?”含光又吃惊了,“唬吧?她喊到两百万也跟啊?”

    “跟啊,那更要跟了。”于思平笑了,“她明显不是托,喊道两百万只有一个原因,她觉得值得。这不是正好?觉得值得买,她觉得值得那么多钱,她喊越高,买的信心不就越足?”

    这……这完全是赌徒性格啊,含光无语了。“也不怕亏……现到底多有钱啊?”

    “其实手里可以动用的也就那几百万而已。”于思平耸了耸肩,“穷得很啊,穷得很……”

    含光更无语了,“几百万还不够啊,说,到底想干嘛……说起来,是为什么一直盯着佛珠买?”

    “看到那串佛珠,晕吗?”于思平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含光的话,反而问道。

    “晕了。”含光怔了怔方才如实说,“也晕?”

    “嗯,晕。”于思平点了点头,“越晕就越好,越晕力量就越大,就越要买下来收藏。——不回去也好,起码,是不用花这份钱。”

    “是说——”没头没脑来了这句话,含光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才道,“回去要用上这个?”

    “得有包含了极大愿力的吉祥物事,才能通过那个符号写成的法阵回去。”于思平淡淡地道,“特定的地点,用特定的物品做特定的事……废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这个办法。”

    “噢。”含光这才明白:感情不是家不想回,而是还没找到回去的法器啊……

    两一边说,一边也已经开到了于思平的地盘上,这是一件仓库,倒不是于思平的住家。送货的卸下货物就回去了,这边那自然有工来收了货,于思平道,“不用搬很里面,一会弄车来带走。”

    这是他做事稳妥的一面,含光亦早已发现了他的缜密——开黑市的总归是有些危险,若是他们盯上了这仓库,回头又来盗窃,总是麻烦事。

    “现告诉,这东西值钱哪吧?”于思平回头对含光道,“估计现拿出去拍也就是一百多万到头了,不亏,可这买卖也不算赚。”

    含光也点了点头,她上前研究了一下屏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便回头对于思平道,“一会不用弄车了……们把绣件从屏风里拆出来。”

    能放进屏风里,当然也能拆出来。不过这对屏风的木质结构会是伤害,因为开启屏风两端的楔合结构已经锈死了,估计就是因为此点,拍卖方没把它拆开来。于思平挥退工,自己研究了一番,对含光道,“这个设计很巧妙啊,要拆出来的话,如果不懂手法,可能会破坏框架。”

    “那就破坏吧。”含光不以为意,“不是很爱赌吗——”

    挑衅的话还没说完呢,于思平随手一掌,就把屏风一角打断,“哦,看到缝隙了。”

    紧跟着,他随手拿起一把薄锯子,塞进去只是一撬,屏风便是被他硬生生撬开一条裂缝,含光目瞪口呆之余,总算还记得上前小心地将绣件抽走……

    “好了。”于思平拍了拍手,抽出薄锯子,屏风两页顿时又宣告合拢,只是这木头本来也不算很好,几百年下来又经过了岁月,木质有些疏松,遭此虐待,不少地方出现了显著裂纹,品相顿时大跌。

    但含光却没意这个,她小心地抱着沉重的绣件,找到一处光洁的工作台将它放了上去,又招呼着于思平一起,把几个工作台拼一起,方才摊开了绣件,对于思平道,“来,和一起把它翻面。”

    对戏肉于思平还是很温柔的,两彼此配合,好容易才把这黄锦缎翻了面,一翻过来,于思平的眉头就抬起来了。“双面绣?”

    “嗯。”含光点了点头,“而且,这才是正面——看——”

    没等她说完,于思平便叫破了这幅绣件最大的卖点。“凸出于锦面……这是江南杨家纤绣坊最大的卖点啊?叫什么来着——凸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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